西格蒙德少校的枪口终于还是离开了博尔曼的脑袋。

“啪”的一声，一个印着红十字小本子从天而降摔在博尔曼的面前。

“走吧！犹太人！我不想再见到你！”西格蒙德少校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受伤的肩膀微微颤抖着，“离开这儿！越远越好！”

国际红十字会护照！——这个可以穿越任何战争区域的万能法宝。居然给一个犹太人弄到这种东西……博尔曼不可置信地抬起头望着那个刚刚还扬言要打穿他脑袋的西格蒙德。

“别以为我怜悯你……”西格蒙德似乎想放出什么狠话，但是他梗了半天也只说出了这么半句。

“我能搞到的也就这个了……”西格蒙德叹了口气继续说道，“至于你的家人，你自己想办法吧！别再把克洛搅进去了！他为你做的够多了，如果你还当他是你的朋友，那就赶紧从他身边离开吧。”

“谢谢！”博尔曼轻轻捡起地上那本对很多人来说珍贵到可怕的证件，慢慢放进衣兜。

从西格蒙德少校的举止中，博尔曼已经猜到对方大概已经阻止了克洛的危险行径。于是略微放下了心的他低声回答道：“我后天就走。”

“后天！？为什么？”西格蒙德对于犹太人讨价还价地延迟逃亡时间显示出了极大的不满。

“因为……因为我手里还积压了很多没有处理的文件和报告。您知道……克洛他，一向都很讨厌亲自处理这些东西。”博尔曼替懒惰的克劳尔伯格上尉处理公文和撰写军事文件，这在众人眼里已经是公开的秘密。

“好吧！”西格蒙德摆摆手，示意博尔曼可以离开。尽管博尔曼来之前，他一直想说服自己去做一个真正的纳粹，可是他终于还是鬼使神差地决定放跑这个可恶的犹太人。为此他一直说服自己这样做并非出于对帝国敌人的怜悯，而只是顾及好友克劳尔伯格上尉的前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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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里森中尉安静地站在门外一边抽烟一边聆听着克劳尔伯格少校满腹心事的琴声。或许这房间里不会再有人比他更了解克劳尔伯格此时的心情了，哪怕是他的那位副官博尔曼。

作为军人，他们都是怀着对军人职业的理想自愿参军的，和那些被一纸文书征召入伍的士兵有天壤之别。他们渴望战斗、珍视荣誉、恪守职责，在他们心中——军人，这个职业是崇高的，为了这份崇高，哪怕流尽自己最后一滴鲜血也在所不惜。因此他完全可以想像当这份崇高出现了颠覆性的后果时，个人会遭受的那种痛苦与彷徨。

无疑，和克洛相比，自己是幸福的。也正是这种感觉的支配，才会使自己如此忘我的工作，以至于部下们总是私下里埋怨他的是个工作狂吧。不过，同为精英军校毕业的军官，他也敬佩克洛曾经的理想，哪怕这个人曾经是自己的敌人，哪怕这理想和盟军背道而驰。

面对树枝和纸板拼凑而成的训练武器，无名无份的军人身份，东躲西藏的教学……如果没有对军人理想的坚持，没有对……

加里森打断思路，轻轻弹了一下手中的烟灰。继续想到——如果让自己和克劳尔伯格少校一样，被剥夺了战斗的权利后，扔进一件狭小的办公室里，每日只处理一堆诸如——美国本土这个月的配给名单里有几磅无骨后腿肉、5美元可以在黑市买几双尼龙丝袜之类的无聊数据，那么自己也许比这位史密斯少校的脾气还要坏吧！

克洛的琴声依然在房间中回荡着，卡西诺望了望手里不知道是第几个空酒瓶，大脑一片空白——在他和上帝之间，准有一个喝醉了！

不然，为什么那傲慢该死的克劳尔伯格居然一声不吭的就真去弹琴了，而且还弹得挺好听，起码比酒馆里那些家伙们弹得好听。

一定是上帝喝醉了！卡西诺十分确定，因为如果是自己喝醉了，那么现在的情况应该是他正和那讨厌的刻薄少校在地板上打得你死我活。高尼夫没准还设下一赔二的赌 局，兴奋地等着最后的结果。

卡西诺在迷茫之间，克洛的琴声终于停了下来。

上帝他老人家终于酒醒了！卡西诺暗自庆幸。刚刚的一切对他来说大概只是一场幻觉。

“你还要听什么？”克洛没有转身也没有离开琴凳，而且竟然破天荒地征求起这帮匪徒的意见来。

不对！上帝不是喝醉了，也不是酒醒了，上帝他老人家一定是玩2 1点去了！没准刚刚还输掉了一大笔钱！——卡西诺揉了揉自己的脑袋，回头望着身后那群和自己一样目瞪口呆的家伙们。

克劳尔伯格见没人回应他，轻轻回过头盯着这个让他弹琴的保险箱大盗，又问了一次——“你还想听什么？”

上帝大概除了玩2 1点，没准还玩了会儿轮 盘 赌！卡西诺大脑一片混乱，眼睛毫无意识地和克洛对视着。

“我喜欢勃拉姆斯！”戏子带着意味深长的笑容开始点播着不要钱的节目，他像个绅士一样朝克劳尔伯格少校礼貌而善意地微笑着。此时如梦方醒的卡西诺恶狠狠地瞪了戏子一眼，好像对方抢了自己的风头一样。

克劳尔伯格面无表情地转过身，《匈牙利圆舞曲》欢快的节奏取代了巴赫，从他的手里流淌了出来。

博尔曼像一尊雕像一样僵立在那里目睹着眼前这一幕幕的人间奇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