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从小比到大,两兄弟越来越敌对,当然基本上是姜北宿单方面的仇视。
“和开玩笑的一样,”周六六用手背夹着脸,试图让急红的脸冷下来,“明明是一家子出来的,偏要搞得不一样。”
“每个人的体质适合的法术都不一样,肯定会有差别。”
顾茸就是被硬开的窍,当年是实在需要用才学的,其实啥也不懂,总觉得用着用着就熟了,总归会是自己的东西。
周六六不理解道:“反正周家是没这么多门道,虽然不是这些仙门术法,但哥哥姐姐们学的都是一样的,没谁比谁差。”
“所以说你天真,”顾茸嗫嚅了一句,转而问道,“所以他抓鬼的和我有什么关系,我又不是鬼。”
这话说的让周六六愣了一下,他抱起手臂,感叹出一句:“也对啊。”
说完,他立刻反驳:“不对,你是妖道,进去了和鬼无异。”
不仅天真,还傻。
话到如此,顾茸早就已经不打算今日进姜府了,等离开前在来也不迟。
*
“公子,北宿公子找您。”
张婆弯着身敲了敲雕刻房的门,然而无人答话,整个房间门窗紧闭,像是很久没人住过的屋子。
张婆觉得,自从中秋之后,这院子就静得可怕,要说是招上了什么,那定然是姜北宿身上的邪气。
带着莫名‘邪气’的人正等在阶下,背着手,神情看似淡定,但脚尖一直不断点地,几次想要跨阶上去敲门,却总是放弃。
手里紧紧攥着的桃木盒子险些被捏碎。
不知等了几个时辰,雕刻房的门终于被打开了。
姜冶先是扫了一眼他手上的东西,才慢慢道:“处理完了?”
姜北宿斜眼看过去,竟直接将木盒抛了出去,他没用很大的力气,两人又站得有些距离,不往前一步是绝对接不住的。
然而姜冶没动,连眉头都没皱一下,那盒子在半空中自动开启,里面的东西飞出来乘着风到了他手上,木盒则摔在了地上。
站在一旁的张婆没差点被吓得魂飞,赶忙将木盒捡起来,仔细清理上面的灰,见没有什么磕碰才安心。
姜冶垂下眼睫,将手中之物仔细地缠在手腕上。
这串木槵子代表的是姜家家主。
上面一共108颗珠子,颗颗油润光滑,光看着就感觉沉静,其配珠加了一颗松石,两颗蜜蜡,多添了几分尊贵和华丽。
据说姜家第一任家主早年在民间为普通百姓做法事,遇见了难缠的恶鬼,手上的木槵子串断裂,吓退了恶鬼,让姜家得以存活。
从那以后,每代家主都必有一串木槵子,且非家主允许不得被旁人触碰。
姜冶这串是姜老太爷的,早已认姜冶为主,寓意消灾除难,驱散万鬼。
不过当年离家,姜冶根本没带走这串珠子,如今重新面世还是姜北宿从京城带过来的,虽然转头就让他拿着去官府了。
姜北宿只得听了令,用这木槵子去找了官府白大人,说从京城逃来的纵火犯已经被家主抓着了,每一处异火都会有姜家人亲自去化怨鬼,让他们不要多担心。
官府的白大人是个聪明人,虽不知姜家家主是谁,但这么多年也听过些传言,那奇案录能不多碰就不多碰,于是想都没想便连连称好,当即就所有异火的位置调了出来,彻底做了甩手掌柜。
“袁霄这次闹得太大了,这等怨气需尽快化解,长老们在催了。”姜北宿仔细交代了白大人给的名册,发现一家老小全损在火里的不在少数,去南清寺都不一定能化解,需得尽快回一趟京城压住袁霄才是。
姜冶捏着一颗珠子反复盘着,望向院墙外,道:“就这两天,我还有些事没安排好。”
“如今怪事越来越多,姜家早已无余力应付那些祈愿,你连行囊都不用准备,人走就行,还有什么事情要安排的。”
姜北宿明显比更急,回去的越晚,长老们的责怪定是越重,到时候姜冶身为家主不好责罚,受难的绝对是他。
姜冶的视线从院墙头转回,道:“我会同长老解释,你无需担心。”
姜北宿牙龈都要咬碎了,愣是没从嘴里蹦出脏字,鼻子长哼了一声:“出发让张婆通知我。”
“就这两天,你可以在南安城多逛逛,出来一趟不容易。”姜冶冷道。
“不用你...”
姜北宿正要脾气爆发,但却直接卡了壳,他利眉紧皱,当即剥下戒指,攥在左手,右手食指中指并起,指向姜家正门的方向。
“有鬼。”他低声紧促道。
“法力约中上等,它在我的马车附近,要害人?”
“大白天的怎么会有?姜冶,你连家宅附近都守不干净。”
“喂,你听到没有...”
姜北宿沉着脸,觉得姜冶这么多年在外面待傻了,连厉鬼都敢往家里跑,最关键是都说有鬼了,竟然一点动作都没有。
姜家要亡。
他正要破口大骂,结果就发现姜冶正看着正对墙的一棵老树,那树上挂了两张符纸,软软地贴在上面,感觉风一吹就能掉。
姜冶低眉,似是无奈地勾了勾唇。
姜北宿感觉不出来那符上画了些什么,越发觉得诡异,谁看纸符会是那个表情。
如果说刚才姜冶对谁都爱搭不理的,那现在就是如沐春风般的温柔。
姜家要亡!
姜北宿未敢放松警惕,他那马车上的铜钱又不只是个摆设,现在耳边还有响动。
“你不去,我去抓。”
落下这话,他便打算行动。
“请进来。”
姜北宿被姜冶打断,感觉自己耳朵出幻了,扬声道:“什么!”
“请进来。”
颇为郑重的一声,但这话不是对姜北宿说的,而是对张婆。
张婆立刻明白了,弯身从侧边绕了出去。
姜冶也向外走去,在经过姜北宿身边时,他道:“你先走吧。”
“不可能!”
*
可能是姜冶跟着顾茸并没有缺胳膊少腿,周六六对她的态度也热络了起来。
正口若悬河地说姜北宿多么刻薄,又多么讨人嫌时,两人不自觉地就走到了马车前。
周六六指着那上面的灯笼铜钱,道:“看看这上面的挂饰,姜北宿他这算什么,术法不行,法宝硬凑。”
马车顾茸已经赞叹过了,她远远地站在一旁,看周六六瞎指,道:“别站这么近,你看得懂?”
周六六瞪眼:“怎么看不懂?不是我说,一对比就知道,冶哥出门真就只带他自个儿,哪用得着这么多东西。”
只带他自个儿?
顾茸笑了下,觉得同周六六说姜冶那一兜子木雕,他也不会信,他比姜冶自己还相信姜冶。
周六六觉得她那笑贼应付,又对着那铜钱,道:“他这些东西,冶哥都不稀罕用。”
叮——
他话音刚落,那两串铜钱又无风对撞,噼里啪啦响得瘆人。
周六六一个激灵连退几步,闪到顾茸身边:“我去,他这是真的呀。”
顾茸长叹一口气,无奈道:“他这些玩意也是有点用的,赶快走,别等下他发觉了。”
周六六连忙点头:“对对对,快走,这姜北宿真是...连马车都不好对付!”
“顾道长,公子里面请。”
这冷不丁的一声让顾茸也激灵一下。
不知什么时候姜家的小门开了,张婆弯身站在门口。
顾茸双眼一闭。
没有什么比在背后议论人后,转头转头就见到人更尴尬的,她偏头低声道:“叫你不要站这么近。”
周六六也觉得鸡皮疙瘩起来了:“无知者无罪,这不怪我。”
三人僵持了一会,谁都没有先动,直到张婆又喊了一声:“顾道长,进来吧,公子知道您在。”
这句话彻底把退路封死了。
顾茸将蛇罐藏好,扯住周六六的袖子迈出小小一步。
*
见到姜北宿的第一眼,顾茸还是被那只画满符印的左手以及那枚油润的黑戒指吸引了。
这人和姜冶有几分相似,但眼尾却是吊起来的,长发披散,显得十分阴郁。
这时顾茸不得不承认周六六说得对,姜北宿其人确实花哨不少,装备不仅多还杂。
那张脸就差写上‘不易接近’几个大字了。
况且这人自她进院,那双像毒蛇一样的眼睛就一直死死盯着。
顾茸努力挺直腰板,伪装着气息。
幸好姜冶在她来时就站在石屏前,没让她多暴露在毒蛇的视线下。
周六六也感觉到不同寻常的气氛,直到站在姜冶身边后才缓上一口气。
“有急事?”姜冶低声询问。
顾茸没回答,瞟了一眼姜北宿,结果这毒蛇直接抬手,符印上法力翻滚,像是要攻击。
姜冶偏头,冷道:“如果你敢,今天被压回去的就是你。”
翻滚的法力直接歇了,取而代之的是更毒的视线。
姜冶侧过身,挡住,道:“带了什么来?”
顾茸小心翻出手中的罐子道:“你看看这个。”
罐子中蛇正在歇息,能透过法力看到里面的暗影。
姜北宿肯定这就是刚才那鬼,但她神志清醒,在姜宅里一点反应都没有,看上去也没那么大攻击性,倒像个正常人类。
他快步上前:“你拿的什么?你是人是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