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雨楼】
【第一阵】
“剑宿造访,有失远迎。”幽夜寒持剑站在极乐山外欲拦截强行入山的意琦行。
“若是聪明人,意琦行的剑可饶尔等一命。”
“若是不让呢?”
明明对方身影未动,幽夜寒却感到一阵锐利寒风从他颈边划过,缕缕发丝随之飘落。
实力如此悬殊,他自知不敌,心中想起楼主的吩咐,只好主动侧身让道,“在下可以让路,但极乐山能否让剑宿入内,就要看剑宿的造化了。”
“天下还没有哪一处,能让意琦行步履难至。”
万剑开道,锋芒难挡。意琦行从不掩饰自己的行踪,亦是在借剑气与剑灵之间的感应寻找怀羲的下落。
“此种方法就算剑宿掘地三尺也找不到小医仙的。”幽夜羽戴着面具出现。
意琦行眼神渐冷,“不敢以真面目示人,所言又有何可信之处。”
“那剑宿不妨跟上我一探究竟。”
幽夜景对她的感情不一般。身为死士杀手,感情只会成为拖累。再这样下去,他迟早会犯下不可挽回的错误,幽夜羽不能看着同伴为了这个女人送死。
极乐山内地形错综复杂,时而上行时而下走,极易迷失方向。幽夜羽来到一处小悬崖后纵身一跃,用腰间令牌打开了谷底结界。
“人就在里面,剑宿可执此令打开结界,我在此处等待二位。”她将令牌交给意琦行。
“你不怕被惩处?”
“若非楼主授意,幽冥十八骑就算战死也决不可能主动退让。且剑宿武艺超绝,我们不过尔尔之数,即便是有埋伏,也不过雕虫小技,又岂能拦住剑宿的脚步。”
旁人也许会怕幽冥十八骑,但意琦行不会。
拿走令牌,意琦行顺着山壁洞道入内,走过一段狭长通道后豁然见到另一番洞中天地。寻了许久的人,正坐在湖心的一方巨石上。
这股凛冽的剑意...是她的意中人来了。
赤金长发褪至绛红,身上并没有伤痕血迹。见她无恙,意琦行略微安心。
账,可以容后再算;但是人,他要立刻带走。
“我们回家吧。”
她如迷途的孩子,终于回到了归处。
意琦行,我很想你。
“若有朝一日我们要对上意琦行,那才是真正的以卵击石。”幽夜寒捂着隐隐作痛的右臂望向意琦行的背影,方才那股杀意之剑是真的想取他们性命。
幽夜羽也是冷汗簌簌而下。心中庆幸自己方才没有与他耍手段,否则早已是他剑下亡魂。
【第二阵】
意琦行带着怀羲来到一家客栈歇脚。他本想下楼去买些点心,转念又折返而归,坐在她身前凝视着数月不见的面庞,“你究竟发生了何事?”
“寐主在我体内种下寐种,以我的七情六欲为食。为遏制其生长,我主动封闭了五感,所以他一怒之下将我关了起来。”
“他该庆幸你无事,否则意琦行必诛之。”
“是啊,我可一定要撑到我的意中人来救我才行。”
就在怀羲面露微笑的瞬间,体内寐种似藤蔓绞杀般挤压着她的胸口,钻心之痛一如当年。
“怀羲!”
明明没有完全解开封印之术,只是靠近一些都会让她心绪起伏,看来不能呆在意琦行的身边了。
“送我回昆仑墟吧。待找到取出寐种的方式,我们再回家。”
“好...”
意琦行一路护送她至昆仑墟,虽已极力克制感情,但仍会不时心痛难忍。
“师姐!”寻骨风见怀羲双眼蒙着鲛纱,还以为她的双眼出了问题,语气焦急,“你的眼睛怎么了?我赶紧写信给师父与大师兄。”
“你别一惊一乍的。我自己的事自己最清楚不过,等过一阵子就好了。”
“真的吗?”寻骨风狐疑的看着她,“你上次就是这样骗我的,给我留下了很严重的心理阴影。师父说越好看的女人越会骗人果然没错,师姐就是活生生的例子。”
“如果你不是我师弟,我会用灵枢九针扎的你下辈子都有心理阴影。”
“姐夫你就不能管管师姐吗!她可就我一个独苗师弟,怎么能下此毒手!”
“我听她的。”但意琦行似乎很满意这个称呼,她能感受到他胸腔中的微微震动,像是在偷笑。
“你们!不怕秀恩爱遭雷劈吗!”寻骨风气的跳脚,“我还是去晒药吧,省的看多了长针眼。”
“他还是一如既往的静不下来。”听到小师弟出门时还被脚边药材绊了一跤,怀羲摇了摇头,“训了许多年,还是一点长进都没有。”
“他还小,不必急于一时。”
“那...你等下就要走吗?”怀羲踌躇着问道。
“你希望我什么时候离开?”意琦行眼神灼灼,希望她给自己一个答案。
怀羲靠在他胸前听着那阵心跳,神色极为眷恋,“我怕你现在不走,等下就舍不得让你走了。”
从前只觉她对情之一事云淡风轻,不求惊天动地,只愿相知相守。没想到一颗寐种误打误撞让他看清了她的真心。
原来她亦是深情。
【第三阵】
“师姐,你快看这个。”寻骨风最近下山卖药,惊觉外界发生滔天巨变,连忙买了许多小报带回来给怀羲。
灭门二字以鲜红的朱墨印在最显眼之处,怀羲放下草药从他手中接过小报细细查看。
“不可能!一派胡言!”
“师姐你别动气。”寻骨风已经知晓寐种之事,生怕此事刺激到她,连忙给她倒水捶背,“这件事来的古怪,定有蹊跷。可是事情发酵的太快,许多人都认定绮罗生是凶手,你要下山去查明此事吗?”
怀羲又将报中所言看了一遍,心生疑窦,“最不合理的地方就是绮罗生从不曾与闫家结怨,为何要灭他满门?”
“我好像有听说。”寻骨风挠了挠头,想起自己打听到的一则小道消息,“闫家寻人解一奇卦,绮罗生的朋友不肯,就算闫家重金酬谢仍是被拒绝。闫家便以人命关天为由,强行将他的朋友带去了府内。绮罗生为救好友夜闯闫府,谁知一夜过后,闫家伏尸一片,无人生还。”
“这事怎么还扯上阿澈了...”怀羲努力平复着自己的心绪,越想越觉得这桩案子迷雾重重,“我要离开昆仑墟一趟。你也跟我走,去看看闫家人的死因到底怎么回事。”
月澈将绮罗生锁在房中,自己独自与众人对峙,寸步不让。
“姑娘,将绮罗生交出来,此事与你无关。”
“要我交出绮罗生,除非从我的尸体上踏过去。”她冷着脸面对眼前气势汹汹要为闫家讨回公道的这群人。
“你这是要袒护杀人凶手?”
“什么杀人凶手?我只看到一群乌合之众非要栽赃冤枉好人。谁不知道闫家近日得了一柄宝刀,正打算下个月召开品鉴大会?保不齐那贼人与闫家积怨已久又贪图宝物,正巧借此机会一石二鸟,将罪名嫁祸给绮罗生,他好坐收渔翁之利。你们不去追查真凶却在这里咄咄逼人,那人如今说不定正捧着宝刀嘲笑你们是蠢猪呢!”
“伶牙俐齿!强行狡辩!”
月澈嘲讽一笑,“说绮罗生是杀人凶手,那他和闫家什么仇什么怨非要杀人满门,还做的如此不干不净徒留祸端?要说为了那柄刀,我月神殿可比闫家强上百倍,什么天地奇珍没有,为何非要杀人夺刀?”
“那闫家之人死于江山艳刀可是铁证!”
“少跟我来这套!那根本不是江山艳刀的刀痕,也就你们这群瞎子非说那是江山艳刀。”月澈已经失去了耐心,手边光刃亮起,“废话少说。识趣的就赶紧走,若是非要硬闯,就把命留下。”
言语之间,众人已经明白了她就是月神殿的月神,心有忌惮,并不敢贸然动武。
“闫家人不是死于江山艳刀。”
门外走来二人身影。一人绛红长发身着绯衣,以纱覆眼;一人青衣背篓,手持长剑。
怀羲来了...月澈眼神一亮。
“姑娘何出此言?”
“九代师在铸造艳刀时使用了特殊的铸造技巧。其刀身纤长且刃薄,可锋过不见血,配合绮罗生的身法,取人性命只是一招一瞬之事。方才我已与师弟去闫家验证此事,杀人的刀应当比艳刀厚上两毫,长出半寸,且切口不如艳刀平滑流畅,说明铸刀之质不如艳刀精纯。此人的武器与手法虽与绮罗生相似,但身法远不及他,故而闫家部分死者并非一刀致命,有身中数刀的打斗痕迹。”
众人沉思着怀羲的话。
“你们如有质疑,可以自行再去寻找郎中或仵作验证我的说话。若有出入,可与我当面对质。”
“姑娘此言有一定道理,吾等会回去再次验证,但绮罗生并非就此清白。”
“昆仑墟的弟子,入谷就需起誓:此生绝不可对已逝之人加以妄言。”
如此说来,那么眼前之人就是...
小医仙名扬武林,行医多年从未误判,是即墨医圣最宝贝的徒弟。纵然有人仍心有疑虑,众人还是选择给她几分薄面,先行拱手告辞。
毕竟得罪谁都不可得罪行医之人。
见众人走远,月澈松了口气奔向怀羲,“你怎么来了?眼睛又是怎么了?”
“我们先进去再说吧。”
【第四阵】
“所以那日闫家动武劫走阿澈,绮罗生上门救人之时已有人浑水摸鱼将闫家灭门?”
“嗯...闫家不知哪里得来的消息,知晓我就是在土地庙外摆摊解卦之人,趁我回家之时用缚仙锁将我捆走了。”月澈捧着茶杯,说出了自己一直想不通的疑问,“幕后之人为什么费这么大劲偏要栽赃给绮罗生?这件事粗糙到完全不能理解他行事背后的用意嘛。”
“最光阴呢?”
“前几日他回时间城交差去了,出了此事后他正在寻找那柄刀的下落。”
“不用寻了,恐怕幕后之人还有后招等着我们。”怀羲沉思了一番,“对方应当不是寻仇,否则直接来战就是。他也并非想要针对绮罗生,只是想利用此事借题发挥。无论那日去的人最光阴还是绮罗生,结果都一样。而那把所谓的刀,恐怕最光阴就算翻遍苦境都未必能找到。更或者...刀就是幕后黑手制造出来的一个假象,用以误导他人而已。”
“可是我的卦象显示刀就在西北方向...”
“那里什么都没有。”最光阴风尘仆仆赶回学堂,将包裹放于桌上,“只有这一把普通的刀。”
怀羲仔细查验一番,虽然雕饰做的不错,但的确只是一把再寻常不过的刀。
“看来,敌人实力远在阿澈之上,居然能迷惑她的卦象。”
“你的眼睛到底怎么回事?”月澈见她始终没有摘下鲛纱,担忧的问道,“是受伤了吗?”
“师姐中了暗算。为防止心绪浮动,封闭了五感。”
“我怕看到这群人会让我动气。”
“那...”月澈还想再问,却被怀羲打断。
“我的事不急,眼下要紧的是闫家灭门一事。我担心他们要针对的人不是绮罗生,也许真正的目标是阿澈也说不定。”
“我?”
“贸然劫走她,师出无名,还会被武林正义之士声讨。可如果猎手先放走猎物使其放松警惕后再次进行捕获的话,那就是另一番局势了。方才我说过,他们要的只是栽赃,无论对象是绮罗生还是最光阴。因为一旦你们背负上杀人罪名,阿澈定会袒护到底。此时若我们无法自证清白,就会落入舆论下风,一如方才那般任人宰割。而为了洗清罪名,她会不惜一切代价去寻找证据,说不定正中对方下怀,踏入一步步设好的陷阱而不自知。”
“好深的心机...为什么要大费周章的针对我...”
月澈感觉有一张无形的大网正朝着他们而来,却不知意欲何为。
“应当是寐主的计谋。”怀羲摁住自己的胸口,缓缓说道:“他想要我们的神魂。”
最光阴猛一拉住月澈的手,心中开始紧张,“什么意思?”
“你们应当已经知道寐主与赤凰主之间的恩怨。新神的诞生等于宣告旧神的离去,我与月澈的出生意味着赤凰主与寐主将要陨落。而活下去的唯一方法,就是吞噬我与月澈的神魂,延续其神主命格。”
寒意从脚底升起,原来自己早就被人视作猎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