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的路上,李清江迎着风问孟弃,“刚才那愣头青是谁啊?他是不是点我呢?”
孟弃一听这话,先哈哈哈乐了半天,之后才回答李清江道,“他叫梁文开,是本地人,之前在京城的一家KTV里当经理,我去那家KTV玩过几次,每次都是他负责接待的,一来二去就认识了。人不错,就是长得壮了些,看上去不太像好人。”
“我看着他不仅不像好人,还像个缺心眼儿的。”李清江砸吧着嘴补充。
又给孟弃逗乐了,“他是直性子,但正因为这样,所以才足够仗义豪爽,才值得信任。”
“那他知道你的情况吗?”李清江问。
孟弃在李清江背后摇头,“不知道,没机会说,也没熟到那种程度,不过以后他有可能来咱们学校工作……先瞒着他吧,也不是每个见过我的人都非得知道这事儿。”
李清江先背对着孟弃点头,动作幅度很大,足以让孟弃看见,紧接着他又继续问孟弃,“那过两天要来的祁运呢,他知道吗?”
这次孟弃毫不迟疑地就说了,“我还没来得及告诉他,但一定会告诉他的,以后有事情不用瞒着他,能让我知道的也能让他知道。”
开车中的李清江立马露出八卦脸,还向后瞧了孟弃一眼,揶揄他,“呦,和他关系那么好啊?那他怎么现在才想着过来陪你?”
“哦,有事儿耽搁了呗。”孟弃没办法向李清江解释王博远晚到的原因,只能含糊其辞地先这么说着,说的过程中开心得跟什么似的,听得李清江一头雾水,不知道他在傻乐些啥。
那没办法,现在只要一提到王博远,他的心情就无限好,还要替王博远开脱呢,“而且现在来也不晚,只要他能来,无论什么时候来,对我来说都不晚,都是天大的好事。”
李清江意有所指地拖着长音“哦”了一声,然后笑盈盈地问孟弃,“那就不用另外准备房间了呗,你俩睡一张床就行了吧?”
估计脑子一时发黄,误会孟弃和王博远的关系了。
孟弃也没听出来李清江话里的深意,不假思索地就回答他说,“房间还是要准备的,我的床又不大,挤在一起睡多憋屈啊。”
李清江挑了挑眉,似乎意识到他给人孩子认错爹了。
不知道李清江的脑子里上演过什么苦情剧的孟弃还在继续说着,“咱们学校又不是没有空房间,挑出最宽敞的那间给他……我看还是把我住着的这间给他吧,我搬去别的房间住,他喜欢晒太阳,而我这间是所有房间里朝向最好光线最足的,他一定会非常喜欢,把我这间给他,再重新给他布置得漂漂亮亮的,一定能让他宾至如归乐不思蜀!”
李清江皱着眉憋了半晌,想不明白“祁运”和孟弃的关系,干脆直接挑明了问孟弃,“他是你什么人啊?”让你舔成这样……
孟弃兴奋地回答李清江,“他是我哥,比亲哥还亲的哥哥。”
接下来两天,留在学校里的人,但凡有空余时间的,都在帮孟弃这位比哥哥还亲的哥哥收拾房间,总指挥孟弃的想法很多,不仅让出了他那间宽敞明亮的大房间,还在“他哥哥”的房间里添加了很多小巧思物件:
比如他听说某位学生的奶奶心灵手巧,会用竹篾编各种好看的花篮,他就自己画了花样,让那位同学的奶奶试着给他编了一对竹篾花瓶出来,摆在床头柜上,再从山上摘来五颜六色的鲜花插进去;
比如某位同学的妈妈能用剪刀剪出整个春天,他就让李清江又跑了一趟县城,买来好多彩纸,然后让那位同学的妈妈剪了好多活灵活现的小动物,再用玻璃压在书桌上,充当手工艺桌布;
比如古邦奇古老爷子会做木工活,他就让老爷子给他做了一把样式简单的摇椅,再在上面铺上软绵绵的垫子,放在铺着簇新被褥的榉木床的一角;
“‘祁运’是一个非常注重生活品质的人,还有点儿浪漫主义,我之前的房间对他来说都不能叫做房间,叫狗窝还差不多,”孟弃乐颠颠地向困惑中的众人解释他大费周章布置房间的原因,“我怕他看了失望,一失望就容易想家……所以我就想提前把这里布置得像家一样,他一高兴,就顾不上想家了。”
虽然王博远比他坚强比他成熟,但突然来到这里,也会想家的吧,他能做的有限,只能尽自己最大所能安慰王博远,希望王博远在这里的每一天都和在现实世界里时一样开心、快乐。
经过孟弃这么一解释,大家对“祁运”的期待也空前高涨起来,差点儿都要高过孟弃对王博远的期待了。
在孟弃和其他人热火朝天地帮王博远布置房间的同时,李清江也在紧锣密鼓地安装他朋友给他寄过来的那些设备。为了方便运输,有些设备都被拆散了,各种零件混在一起,着实费了他一番功夫。
他把那些设备安装在他的房间里,还弄了块牌子出来,写了“向阳花门诊”几个大字,就挂在门把手上,然后一脸严肃地对全校师生门说,“我房间里的这些东西特别贵,谁都不要乱动,弄坏了你们可赔不起。”
一句话把孩子们吓得小脸儿煞白,争先恐后地向他保证绝对不会随便进他的房间。
接下来李清江先顺势夸了孩子们一句好乖,接着又端出一副高深莫测的姿态,给他自己打起广告来了,“从明天开始,李老师将化身成李神医,开始挂牌营业,谁家里要是有头疼脑热的,胳膊疼腿疼的,又或者怀孕中、生产后哪里不舒服的,就让他们来老师这里瞧病,有钱的捧个钱场,没钱的捧个人场,谁都可以来,你们回去以后记得帮老师多宣传宣传,咱们‘向阳花诊所’就算正式开张啦!”
李清江的话音刚落地,伴随着全校师生们热情洋溢的欢呼声和噼里啪啦的掌声,砰一声炮响出来的瞬间,众人皆被吓了一跳,然后一齐停下动作看向声音传出来的方向,那里孟弃正哈哈哈大笑着摇晃他的手机,“电子礼炮,一共八响,还有七响呢,谁害怕就赶紧捂上小耳朵,我要接着放喽。”
李清江:……
古老爷子及其余师生门:……
为向阳花诊所开业盛情播放电子礼炮的孟弃,非常幸运地成了第一位光顾向阳花诊所的人。
当天晚上李清江把孟弃喊过去,简单地向孟弃介绍了一遍那些设备的名称和用途,然后就让孟弃掀开上衣躺到床上去,当他的第一只小白鼠。
孟弃边往床上躺边和李清江开玩笑,“确定是安全的吗?不会漏电吧?”
李清江自信满满道,“都检查过了,请放心使用。”
停了有几秒钟,孟弃又开了句玩笑,“预计收我多少钱啊师父?不会讹我吧?”
但凡长眼睛的都能看出来孟弃这是紧张了,所以才会没话找话。
李清江走到孟弃身边,把一个白色塑料瓶里的东西往孟弃小腹上倒,孟弃一个没防备,被那冰冰凉凉又黏糊糊的东西激得瑟缩了一下,李清江见状立马安抚他,“别怕啊,这是医用耦合剂,无毒无害无副作用,”见孟弃放松些了,但手指仍在无意识地揪着身下的床单揉来搓去的,他又放低了声音,继续安慰孟弃说,“不用紧张,只是一个简单的小检查而已。”
孟弃含糊着答应了一声,但双手仍没放开床单。
这可是他平生第一次用这种冷冰冰的器械来检查身体,心突突跳着呢,不是说一句不紧张就不紧张的事儿。
有些人的身体里好像天生就带着讳疾忌医的基因,一想到检查完之后将要面对的是不可预知的结果,这边医生还没干什么呢,他那边已经紧张得不行了,满脑子都是这问题那毛病……
“孟弃,看这里!”
李清江的一声高喊成功唤回了孟弃的注意力,他立马就顺着李清江手指的方向看过去,然后就看见那台跟老式大头电脑很像的仪器屏幕的正中间,有一个像猫儿似的小生命在动,脖子一挺嘴巴一张,像是打了一个哈欠。
“好可爱啊……”孟弃喃喃道,眼睛直直地盯着屏幕看,连紧张都忘了。
李清江指着屏幕上的一点让孟弃仔细看,“他的心脏在这里,你看,跳动得很有力吧,”这么说着,他还把一个传声筒模样的东西递到孟弃的耳朵旁边,示意孟弃用心去听。
咚咚咚,是富有活力的心脏跳动的声音!
这让孟弃除了倍加感动之外,也预示着从现在开始,他身体里的那个他不再是一个虚无缥缈的符号,而是一个鲜活的小生命了。
“他很健康,对吧?”孟弃盯着屏幕问,他看到小家伙的眼睛了,但那只是一个模糊的轮廓,确实看不到眼睛的颜色,这可真让人遗憾。但他又是那样的鲜活有力,小手小脚都在不停地动着,又让人倍觉温暖。
李清江说,“目前来看他是健康的,和我诊脉的结果没有出入,所以你可以放宽心了吧?”
孟弃的视线依然胶着在那一方屏幕上,嘴上说着,“有李神医在,我一直都很放心。”
“还真是千穿万穿马屁不穿啊,我发现我也吃这一套,”李清江盯屏幕盯得比孟弃还要专注,说话的过程中都没顾上看孟弃一眼,盯着盯着他还拿出手机录了一段视频,然后又看着手机屏幕啧啧称奇道,“真是大自然的鬼斧神工啊,没想到有生之年我也能见到罕见案例,这运气没谁了,买张彩票都得中头奖吧……”
乍和小家伙见面,孟弃本来正感动着呢,眼眶子都热了,但听李清江这么一说,他又乐了,“要说中头奖也得是我中吧。”
李清江这才回头看了孟弃一眼,附和他说的话,“嗯,我觉得你说得更对,要不咱俩都买吧,说不定真有一人能中。”
买你个大头鬼呦,孟弃实在忍不住朝天翻了个白眼儿,但很快又翻回来,然后一脸无语地问李清江,“师父,您看完了吗?我可以起来了吗?”
还有,咱能把眼里那兴奋之光收一收嘛……
“再让我看一眼。”李清江嗖一下把头转回去了。
孟弃叹了口气,也将视线转向了那个小小的屏幕,正巧屏幕里的小家伙也踢腾着小脚丫转了个方向,换成和孟弃面对面的姿势。
孟弃被萌得心尖儿一颤,眉眼弯弯地在心里和小家伙打了个招呼:你好啊小宝贝,欢迎你来到这个美丽的人间。
在他的保护下,他的孩子一定会拥有一个完美的人生,这对大多数人来说污糟糟的人世间,对他的孩子来说,一定会是春和景明的四月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