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两天,不用再揣着东躲西藏心思过活的孟弃肉眼可见地开心起来,也可以说是兴奋!大部分时间都不在学校里呆着了,整天拉着王博远漫山遍野地跑。
在这之前,除了下大雨上山找毛毛那次,孟弃很少去离学校太远的地方转悠。他是“在逃人员”,而且还是体质特殊需要被差别对待的在逃人员,光适应新身份就几乎耗掉了他所有的心神,哪还有闲情逸致去游山玩水啊。
可是现在不同了,王博远来了!有亲人在身边,就是有无忧无虑轻松惬意的底气。
现在带着王博远,下河摸鱼,上山抓鸡,看别人放牛,听乡亲们八卦……能做的不能做的,孟弃都做了,可算让他玩了个痛快。
那种自由畅快的心情,和在现实世界里跟老师同学们一起去春游时的感觉差不多,不去思考当下的处境,在王博远的陪同下,他是可以暂时把这场异世之旅当做一次归期不定的旅游的。
但乐极生悲。
虽然孟弃已经向李清江等人解释清楚了他和王博远的关系,可最近他俩整天里同进同出,特别是王博远来到这里的第一天晚上,他还因为激动得睡不着觉,大半夜抱着枕头跑王博远屋里去睡,转天一早曲亮来敲王博远的房门,门一开,好么,他睡眼惺忪地从门后边走出来了……就说吓人不吓人吧。
再加上他有异于常人的体质和微微隆起的肚子,换谁看见了都得当场懵,想把他和王博远的关系往纯洁那一挂上硬靠,也得费老鼻子力气说服他们自己。
所以李清江等人再次犯了疑心病,总觉得他和王博远有一腿,再看他和王博远时的眼神就都不对了,说话时也总带着试探、调侃的意味,就好像他们脑补出来的东西就是真实存在的东西似的。
孟弃真是百口莫辩。
可王博远并不见烦躁,还笑着安慰孟弃,“这又不是什么要紧的事情,先随他们想吧,不用急着解释,而且我觉得有了我这层掩护之后,总能更好地去应付别人,算是好事一桩,再说了,等孩子一出生,是不是得喊我一声干爸?就把现在当成我这个干爸提前上岗试岗好了,这样等到我们爷俩见面的时候才不会生分。”
孟弃一听这话挺有道理,也就不急着和李清江他们解释了,但反过来千叮咛万嘱咐王博远以后有喜欢的人时,可别不长嘴让人家误会,关键时刻可以告诉他,他亲自向人家解释去,薅根小屁孩的头发验个DNA啥的都行,动动手指的事儿。
“傻蛋。”一米八多的王博远轻轻一抬手,就把孟弃的头发给揉乱了。
但同时心底的结也解开了啊,头发乱就乱点吧,孟弃一边往下扒拉头发,一边看着王博远傻笑。
“哎,古叔,今天的糖醋排骨就别再放糖了哈,再放就甜度超标了,齁得我牙疼。”曲亮从他的房间里出来,恰巧看到站在院子里相视而笑的孟弃和王博远,然后他的神情一滞,脚尖一转,本来想去东南角厕所那里放水的他,转身冲着西南方向的厨房就去了,扒着厨房的木门框朝正在做饭的古老爷子喊话。
不明就里的古老爷子笑着斥了他一句,“不放糖叫什么糖醋排骨,这不瞎胡闹么,厨房里的事儿你就甭管了,先去躺着啊乖,等吃饭的时候古叔招呼你。”
曲亮嘀咕,“再躺就成猪了。”
因为赵哲原的事情,这几天曲亮的心情都不咋好,而孟弃这边又没有什么事情吩咐他去做,所以提不起精神来的他越发懒怠,除了吃饭就是睡觉,几乎没有其他娱乐活动。
李清江摸完他的脉象后给他熬了两次苦汤药,捏着他的鼻子灌下去,之后他才有了点儿活气,偶尔也会走出房间和满院子疯跑的孩子们闹一闹。
古叔无妻无子,孤寡老人一个,平等地疼爱每一个子孙辈的人,见一向泼声浪气精力充沛的曲亮每天都蔫搭搭的,他可心疼了,除了想着法子给曲亮做好吃的哄他开胃之外,就是及时给曲亮的屋子通风换气、再说些好玩的好笑的逗曲亮开心,对曲亮好得,让孟弃每每看到都忍不住想自己的爷爷奶奶。
这会儿听曲亮嘀咕不愿意躺着去了,古老爷子便出声喊住曲亮,见曲亮重新探头进来看他,他便朝正往灶膛里添柴的梁文开努了努嘴,说,“你要是没事干,就过来给古叔看着火吧,好让小梁歇会儿去,他帮我洗菜剁肉,忙活了一个多钟头,也累了,你替替他,顺便坐这里烤烤火,好让灶王爷帮你去去晦除除湿,舒坦舒坦。”
梁文开听见后,不等曲亮反应就笑着站起来,给曲亮让出地方,“我正好想去放个水呢,憋老半天了。”
错身而过的瞬间曲亮拍了梁文开一把,揶揄他,“小伙子挺能憋啊。”
梁文开边大跨步往外迈边回答曲亮,“其实还能再憋一会儿。”
曲亮立马伸手拽住梁文开的胳膊,“来来来,你回来坐着。”
“哈哈哈哈哈还是你来吧,我走了,我真得走了。”梁文开用力挣脱开曲亮的钳制,扭头就往外跑,几乎是用百米冲刺的速度跑向茅厕,看样子确实很难再多憋一分钟。
曲亮向前两步走到灶台下,把刚才梁文开坐着添柴用的小木墩往后挪了挪,换他一屁股坐上去,继续拿身后的木柴往灶膛里面送,嘴里还出声问古老爷子,“古叔,您刚说坐着烤火能去晦气,真的假的?灶王爷还管这事儿?”
“当然管啊,灶王爷的本事可大着呢,‘上天言好事下界保平安’说的就是他,咱们这一大家子人的生死祸福都由他老人家操掌着嘞。”古老爷子边用锅铲翻炒锅里的金针菜,边回答曲亮。
金针菜是李清江点名让炒的。
最近每个班里都有几个孩子出现不同程度的流鼻涕、肚子疼症状,这金针菜又名黄花菜,有祛风止痛、清热利湿、抗菌免疫的功效,让孩子们吃了,可以去风寒止腹痛的,而且它还是有名的“健脑菜”,顺便再给孩子们补补脑子,省得他们总是记不住老师布置了啥作业,这不一举双得嘛。
所以古老爷子也喜欢做这道菜,为此还研究出来不少的吃法。
古老爷子话音落地,曲亮先虔诚地双手合掌对着灶膛拜了三拜,然后才抬头看向古老爷子,一脸认真地问他,“这么灵的吗古叔?那我求灶王爷保佑我原哥平安归来快点回来成不成?原哥也吃过这口锅里做出来的饭,也算他管辖范围内的人吧?”
“那咋不成!”古老爷子声音洪亮地回答曲亮,“全天下的灶王爷都是一个灶王爷,你在哪求他都管用。”
曲亮随即低头看向灶膛里红彤彤又暖洋洋的火焰,嘴里念念有词道,“灶王爷啊灶王爷,您可一定一定要保佑我原哥平安归来啊……”
中午放学的时候,有个老师没能按时讲完课,担心留一点儿尾巴不讲,孩子们吃完饭睡一觉就把前边讲的那些内容都给忘了,所以他拖了十多分钟的堂,今天的午饭就比平时吃得晚了些,等忙活完孩子们的午饭时已经将近一点钟了,这时候孟弃他们几个人才开始端碗吃饭。
拖堂的老师姓姜,比较年轻,但也有四十多岁了。再年轻一些的老师不愿意来这里,孟弃许诺的奖金高,好不容易才招来两位年轻一些的老师。这位是其中之一。小杨老师是另一位,比这位姜老师还要再年轻个七八岁。
因为拖堂耽误孟弃他们吃午饭,姜老师特别不好意思,连着向孟弃他们几个人说了好几次对不起,孟弃让他不用在意这些小事情,还笑着安慰他说拖堂多正常啊,谁上学的时候没被老师拖过堂。
最后姜老师是笑着离开的,他还得赶回教室盯孩子们午睡去,等孩子们睡着了,他自己也要睡个午觉。
等姜老师走远后,王博远立马朝孟弃竖起了大拇指,“冉校长不错哦,很体恤老师们嘛。”
孟弃被夸得不好意思,笑得可腼腆,“什么校长啊,得严谨点,前边还要再加上名誉俩字儿的,名誉校长和校长差得远着嘞。”
曲亮疑惑地问,“差在哪儿呢?我一直就想问,咱这里不就你这一个校长吗?你不就是校长吗?”
“我刚来这里重建学校的时候,这里有个老校长的,姓林,你们不知道,阿开应该记得。”孟弃说着看向梁文开。
后者点了点头,向曲亮他们解释,“林校长,本名林中竹,是这附近学历比较高的人,也是唯一一位从年轻的时候开始就在这个学校里任教的老师,当时我就是和他联系的。”
李清江问,“他人呢?退休了?”
孟弃点头,接着梁文开的话往下说,“我来这里的前一个月都是由林校长带着去跑审批、联系施工队,那时候他是校长,我就一社会爱心人士,但是后来他的儿女们听说有人来接管学校,没过多长时间就把他接去大城市了,说是带他去看病。”
“看病是借口吧?”李清江又问。
要不说是神医呢,看问题就是通透,孟弃无奈地笑了笑,“是啊,我真以为他们接他去看病的,后来才知道不是,他们一直不同意林校长再管学校这边的事,所以他们走了没多久,县里就来人跟我说林校长已经走完退休程序了,不会再回来了,同时给了我这么一个名誉校长的职称,让我暂时接管这里,他们也会尽快安排人过来……”
孟弃越说越落寞,王博远伸手拍了拍孟弃的后背,孟弃对着王博远笑了笑。
估计也就王博远能懂他的想法,并不是他不想管,而是想管的人太少太少了,还越来越少,这里如此,现实世界亦如此,小时候的他就因为这,差点儿没学上。
“或许是因为这里实在太偏僻了吧,直到现在也没见人来。”孟弃叹了口气。
“好不容易考出去的人,谁愿意再被安排到这里来啊,我觉得一时半会儿不会有人来了,你可以收拾收拾包袱,荣登校长宝座了。”李清江说。
孟弃皱眉,刚想对李清江说一句你说的可能是对的,这时候曲亮突然间蹭一下子站起来,然后朝着校门的方向,一脸惊喜地喊道,“原哥!你真回来啦!”
赵哲原回来了?!
孟弃当然开心,也挺激动。
但他是背对着校门坐着的,所以没能第一时间看到赵哲原,听曲亮喊完后他一脸欣喜地跟着扭头朝后看,仅一眼就让他像见了鬼似的变了脸,手里的粥碗也啪一声砸地上去了,然后在所有人反应过来之前,他从凳子上窜起来就往房间跑。
王博远下意识伸手拉他,都没能够着他的袖子。
“孟弃,你给我站住!”身后传来一声暴喝,有着惊天动地的效果。
吓得孟弃脚步踉跄了一下,但仍没停下继续往前冲的速度,并成功赶在任随一追上来之前冲进房间,反锁好房门。
艹啊!他怎么来了?
看来书神还是向着他的亲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