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清远还是对白玉。
可那不是金银珠宝,是活生生的人,被关着迟早会被折磨疯的。
白玉的脸受伤了,李宣变得很小心,连沐浴都要陪在一旁,不让伤口沾水。
李宣半夜醒来,发现白玉不在身侧,他下床去找,见人在窗边擦眼泪。
他走过去,问:“怎么站这儿?也不怕着凉。”
白玉委屈地说:“太疼了,睡不着。”
他被疼得直冒眼泪,但伤口沾上泪水只会更疼,只好起床拿帕子擦眼泪。
李宣接过帕子,轻轻把他的眼泪擦掉,“现在好了吧,疼得睡不着,哭也哭不得,难受了吧?”
擦了眼泪,他把人牵回床上,让他躺下,“好啦,别哭了,明日药膏送来就不疼了。现在你先忍忍,我给你扇扇风。”
李宣找来一把小扇,轻轻扇风。凉意扑来,缓解了疼痛,白玉缓缓闭上眼睛。
李宣扇了一会儿便困了,只好掐着自己清醒过来,心想,这大概是他从前欺负白玉的报应罢。
第二日,李宣说去取止疼的药膏,让白玉在房内等着他。
不一会儿,门又开了,白玉以为是李宣折返,走上前去,却见到吴泽进来。
白玉连忙拿袖子遮住脸,“吴公子。”
吴泽上前一把抓住他的手,将袖子拽下来,露出那张缠满纱布的脸,“白玉,你可要随我离开这里?”
白玉心一惊,忘了挣开,问:“吴公子这是何意?”
“你留在这里,于你、于宣儿,都是折磨,不如及时止损,早日分开,对你们都好。”
白玉摇摇头:“是我自愿留下的。”
“何必自欺欺人?”吴泽盯着他,“你看看你现在变成什么样子了?”
白玉下意识后退一步,“吴公子多虑了,殿下待我很好......”
“好?”吴泽冷笑一声,将白玉推到铜镜前,“你管这叫好?”
白玉别过头,不愿看。
“你以为李宣真的爱你?”吴泽逼近一步,“他不过是习惯了你的存在,就像习惯了一幅挂在墙上的画,哪天看腻了,随时可以换掉。”
“不是的!”白玉猛地抬头,“殿下他......”
“他什么?”吴泽打断他,“你真的觉得自己在这里过得好吗,白玉?你还记得他对世子做过什么吗?”
白玉的嘴唇微微发抖。
吴泽乘胜追击:“跟我走吧,离开这里。我可以带你去江南,远离这些纷纷扰扰,你可以重新开始......”
“吴公子,”白玉突然笑了,“其实世子也问过我的,不止一次。”
吴泽一愣。
“如今这样,”白玉抚上自己的脸,“是我咎由自取。吴公子不必再劝,我不会走。”
“你!”吴泽气急,“你真是无可救药!”
“或许吧。”白玉垂下眼睫,“我知道这叫什么,这叫‘飞蛾扑火,自取灭亡’,对不对?”
门外突然传来一声轻响。
两人同时转头,只见李宣站在门口,手中握着一小罐药膏,脸色阴沉得可怕。
“阿泽,”他缓步走进来,声音里带着危险的意味,“你在我房里,对我的玉儿说什么呢?”
吴泽苦笑:“我在劝他离开你。”
李宣走过来把白玉拉到床榻上坐下,拆掉他脸上的纱布,打开药膏罐子,取出膏药细细涂抹在白玉脸上,不紧不慢地问:“为何?阿泽,我记得我说过,我与白玉是两情相悦。”
药膏冰冰凉凉的,涂在脸上很舒服,白玉仰着头,闭上眼睛,双手攥着李宣的衣袖,像是在表明态度——我没有要和吴泽走。
“两情相悦?”吴泽很想冷笑,李宣懂什么是爱吗,就两情相悦了……
“那宣儿告诉我,你们是何时互通心意的?”
“当然是……”李宣想把时间说得很早,可是又想起自己来到岭南的真正原因——宁清远,他顿时卡壳。
吴泽把他的犹豫看在眼里,说:“宣儿,你瞧,你自己也放不下执念,你不懂何为爱,更不懂爱人。我怕白玉继续留在你身边,只会吃尽苦头。”
“你胡说!”李宣反驳道,“我会照顾好他的。”他放下药膏,瞪着吴泽。
“这就是你说的照顾?”吴泽意有所指。
李宣咬咬牙:“这次是意外……”
白玉睁开眼睛,握住李宣的手,对他摇摇头。
……
最后,吴泽还是没把白玉带走。
冬日终于过去,春天来了。
白玉趴在窗边的软榻上,纱布已经拆了大半,只余下几道的伤痕。伤口愈合时总是发痒,他忍不住伸手去挠,被李宣一把捉住手腕。
“又忘了教训?”
李宣的声音在耳边响起,白玉缩了缩脖子,却被人按在榻上,冰凉的药膏随即覆上发痒的伤处。
“嘶——”
“现在知道难受了?”李宣手下力道放轻,指尖打着圈将药膏揉开,“当初划的时候怎么不想想后果?”
白玉睫毛颤了颤,抿着唇不说话。
李宣最看不得他这副模样,捏着他下巴迫他抬头:“说话,下次还敢不敢?”
“不敢了......”白玉小声回答。
李宣哼了一声,“这是加了薄荷的,止痒。王大夫说了,再过半月,就能痊愈了。”
白玉乖乖仰着脸任他动作,问道:“要是这疤消不掉,殿下会嫌弃这张脸吗?”
“不会,”李宣牵起白玉的手,亲了一下,“我的玉儿怎样都好看。”
在李宣的细致养护下,白玉的脸很快就好了,只是难免留下几道疤。
虽然不明显,但白玉还是焦虑起来,全然没了当初动手的决绝。
李宣从身后拥住他,下巴抵在他肩头,目光在镜中与他相遇:“看什么这么入神?”
白玉垂下眼睫:“还是......能看出来的。”
“哪里?”李宣故作疑惑地凑近,“我怎么瞧不见?”
白玉闷声道:“就在这里......”手指又去碰那道最明显的疤。
李宣好笑地亲亲他的疤痕,安慰他说:“不明显,玉儿长得好,有疤也好看。”
“殿下,我现在不像世子了。”
“嗯,不像。”
“我是个丑八怪。”
“不丑。”
“你还要我吗?”
“要,一直都要。我要穿白衣的白玉,爱吃蟹粉酥的白玉,会弹琴的白玉……独一无二的白玉。”
李宣觉得白玉的心病没有医好,他靠毁容来逃避本就是病态的,他得告诉白玉——
“你只要做自己就好,玉儿。”
白玉抱住李宣,在他看不见的角度,缓缓松开攥得发白的指节,露出得逞的笑,转瞬即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