栗莉、德拉科和罗恩三人在黑黢黢的禁林里走着，四周的大自然的白噪音让人的紧张更加明显。

德拉科的手一点也不温暖，冰冰凉凉的，真的像蛇一样，栗莉觉得她左手的温度简直全部传导给德拉科了。

罗恩看得出来是在强撑，她自己也是那种看恐怖片都能看出深水恐惧症的人，唉，这下子好了，三个胆小的人全凑在一起了。

栗莉选择了一个自己最常用且总是能在各种场景下产生反差感从而达到放松效果的缓解方法——把《琵琶行》《离骚》顺着背一遍。

在她背了两句之后，德拉科和罗恩同时凑上来：“栗莉，你在说什么，是中文的什么咒语吗？这么有节奏。”

中文的咒语？怎么这么有想象力，是觉得神秘的东方人都会法术吗？栗莉觉得很好笑，一下子放松了许多。

不过……咒语，好主意。

栗莉笑着说道：“没有啦，是种花的古诗，说的是诗人被贬官遇到琵琶女的故事，你们想听吗？”

德拉科和罗恩当然答应，在栗莉的柔声讲述下，原本紧绷的氛围松弛了许多。

人一放松就会发现很多细节的事情，比如骤然放松下来的罗恩这才发现栗莉和德拉科的手牵在一起。

栗莉一句中文一句英语地说，德拉科为了缓解紧张也是拼尽全力地让自己的整个脑海里只有栗莉说的东西。讲到“大弦嘈嘈如急雨，小弦切切如私语”的时候，罗恩突然说话了。

“马尔福，你就这么害怕？还要牵着女孩子的手？”

眼见德拉科又换上了那一副不屑中带着挑衅的作战表情，栗莉连忙接话道：“是我害怕啦，我要拉着德拉科的。”

“什么啊，明明就是马尔福是个胆小鬼。何止是现在，平时更是。”罗恩的话没头没脑的，他说完还沉默了一会儿。栗莉预感不好，正要转移话题，罗恩又开口了。

“……那些调笑哈利的斯莱特林男生，哪个不是你的朋友，栗莉肯定不知道，有些时候，你甚至就看着别人笑哈……”栗莉这才发现罗恩是积怨已久，怪不得他今天一直对德拉科态度不好，应该说三人组都是这样。

德拉科还是参与了吗？栗莉微微叹气。

斯莱特林的女生们并不会明着去嘲讽哈利什么，顶多私下当笑话笑笑。但男生可就恶劣多了，栗莉知道到现在还有人看见哈利就要嘲笑一下，尤其是学期末斯莱特林和格兰芬多的分差越拉越大，总是有一些人以把救世主惹生气为荣。

栗莉并非时时刻刻都和德拉科在一起，除了上课，就是午饭和晚饭就两大时间，其余长的零散时间栗莉更多已独处度过。

德拉科还是参加了啊，不过他本来就是斯莱特林低年级男生的核心人物之一，不参加才让人奇怪。

虽然之前说过德拉科，希望他对哈利三人态度好一点，但栗莉也没指望德拉科能听从自己的话。

况且她能感受到德拉科对人对事比她还要冷漠得多，和哈利三人难得产生正向交集本就只是因为诺伯，诺伯走了，对于德拉科而言这种微弱的联系其实也就断了。

夹在学院、血统的各种立场之间，德拉科没有很珍视一起相处过的时光，甚至可以说是过完了就抛开了。说夸张点，就像游戏人间一样，一切都只是体验。体验过了，丢了也不会可惜。对德拉科来说就是这样的。

栗莉原以为两边人有过这样齐心协力的经历之后就会关系融洽一点，现在看来只是她的一厢情愿，强求不得。

“闭嘴！我又没直接说波特，这已经仁至义尽了吧？”德拉科停下脚步，站在原地。他被罗恩捅破了窗户纸，有些恼怒。

他知道栗莉看不惯有些事情，也知道栗莉总是避免冲突避免矛盾的态度，所以有些事情只要不让栗莉知道就好了。即使两个人在有些事情上观念不同，但都心知肚明地避开不就行了。

对他来说，为了玩龙可以和混血巨人、麻瓜种和讨厌的韦斯莱还有波特暂且合作，没了龙大家自然是回归原位。

波特他们被重罚是他们自己没本事，他又不欠他们的，他最后也完成了送龙的任务不是吗？

就算他们那个时候不挺身而出，被发现了他爸爸也会把他保下来的，当然为了体面不会只保他一个，所有人都会沾他的光安然无恙，至少不会被退学。

他们逞一时英雄也不是他逼他们的，怎么敢这么咄咄逼人地指责他。

“仁至义尽？你真好意思用这个词！那天要不是我们去掩护你们，你们能顺利把诺伯送走吗？虽然不知道为什么麦格教授给你们扣那么少的分，可是结果就是我们成了学院乃至这个学校众矢的之的！没人理我和赫敏，哈利还要被骂！尤其是还要被你们斯莱特林的嘲笑！”罗恩越说越激动，在灯光的映照下脸也越来越红。

栗莉遇到这种冲突场面就有些生理上的头疼和胸闷气短，她这个人很恐惧冲突，当然主要是自己牵扯进去的冲突，而其中以自己的两方朋友吵架为最。

“得了吧，说实话，你们那天就算不跑出去，我爸爸也能把我们所有人保下来。那不过是所有方案中你们最英雄的一个……”德拉科傲慢的回复更加激怒了罗恩，罗恩眼中的怒火熊熊燃烧，就像是要把最近受的气全部发泄出来一样。

“你爸爸？成天就是你爸爸你爸爸的，除开你爸爸，除开马尔福家族那点腐烂的财富和地位，你还剩什么？抛开这些还会有人和你这种冷血的人玩吗？明明你只要制止一下那些人，哈利就可以少受一点攻击，但你就是旁观着，难道旁观就无罪吗？你不知道事情的真相吗？”

德拉科的脸色一下子难看起来，他冷冷地盯着罗恩：“是啊，我就是只有几个臭钱，那么你们这次的‘大恩’，我用多少加隆可以买到你们永远闭嘴，每个人两百加隆？这样韦斯莱你就可以换几件崭新的校袍，甚至你们韦斯莱家都要过上前所未有的好日子了吧？还有格兰杰，那个肮脏的……”

德拉科发音才发了一半，罗恩已经扬起了拳头，一道刺目的红光闪过，两个人的话语和动作都停了下来。

栗莉举着魔杖，声音四平八稳地说道：“可以停止了，既然没有办法好好地继续一起走下去的话，我们就分开吧，这样子遇到危险我们是没有办法齐心协力的。”

她受够了，不想再听刺耳的话语，不想见到争吵，不想要冲突。大家就好好地即使只是面子上过得去，虚假又开心地过完每一天有什么不好呢？

虽然这是逃避，但也很有用不是吗？

栗莉为自己自大的努力所受到的挫败感到一种无名的羞愧和恐惧，事到如今甚至恨不得什么都没发生过才好。

“我是胆小鬼，你们不要再说了，安静地等海格来吧。”德拉科的手更加用力了，就像不紧紧抓住她就会失去一样。罗恩则是紧绷着脸，气氛紧张又僵硬。

栗莉叹了一口气，从袍子的口袋里掏出一把滋滋蜂蜜糖，各给了德拉科和罗恩几颗，自己也咬开包装纸含了一颗。甜蜜的滋味溢满整个口腔，栗莉这才放松了一些。

“栗莉！罗恩！德拉科！你们在哪儿——”海格浑厚的声音传来，伴随着的是一阵灌木被踩折的声音。

“这里！”海格走近，确认他们平安无事之后，刚要有些生气地开口就被栗莉打断了。

“海格，我们队伍产生了严重的分歧，再一起走下去如果遇到危险就更不好了，必须得换一下人才行。”

“我要栗莉。”德拉科简短地说道，罗恩一言不发。

海格有些生气，但没有发火，最后他犹豫地说道：“那罗恩换赫敏……”

“还是哈利吧，哈利可以。”栗莉说道。考虑到德拉科，虽然哈利和赫敏相差不大，但她也不想见到德拉科厌恶的神情，那样她也受不了。

于是海格带着罗恩走了，留下栗莉和德拉科在原地等待。

四下是朦胧的黑色树影，两个人就这样静默了一会儿，谁也没有说话。

“栗莉，如果我不是马尔福……”他在问什么问题啊，到现在为止栗莉估计都不清楚马尔福家的势力。

栗莉听了一愣，虽然德拉科没说完，她也知道德拉科要问什么。德拉科原来会在意这些吗？罗恩的话真给了他很大刺激？

栗莉没有立刻回答他的话，她思考了一下。

“德拉科，问题不是如果你不是马尔福我会不会和你做朋友，应该是，罗恩短短几句话就让你怀疑自己不会有朋友了吗？”

夜晚林间有很多细微的声音被放大了，在这一刻的沉默中显得尤为清晰。

德拉科原本提问完就是想要听到栗莉斩钉截铁的答复，哪怕快到虚假。但栗莉的反问让他刚才过于激动的大脑有些冷静下来了。

是啊，为什么呢。即使自己声称习惯利益社交，以马尔福家为傲，但这些幕前的东西揭开之后，原来还是会在意啊。

栗莉看着面前显得前所未有茫然的男孩，想到他对自己真切的看重，想了又想还是觉得这时候没必要再哄他了。她判断他们此时的关系让她愿意去赌一赌真心。

“德拉科，我认真地和你说。我没有把握我们能一直做朋友，这是实话。虽然现在和你说一些真心话可能对未来的我造成一定的风险，也可能让你讨厌我，但我觉得我也应该交付给你真心。

认识你也快一年了，说实话，你确实不是一个很好的人。注意，我说的好是真善美这些，当然，作为你的朋友，你对我确实还是很真善美的。

你有些时候有点自大，有些时候有点胆小，有些时候甚至称得上是有点恶劣。显然不是所有人都喜欢你，甚至有一些人讨厌你、恨你，就连他们讨厌你的理由也不无道理。你知道这些。

而你身边捧着你、看似喜欢你的人呢，绝大多数是因为你姓马尔福，你也很清楚这一点。”

德拉科听到这里脸色都有些灰败了。他现在正处脆弱的时候，并且话是他让栗莉说出来的，让这个时候的他几乎没有反击的欲望。

“作为你亲口认证的真正的朋友，就连我，都无法保证能一直和你做朋友。当然，主要是我个人的性格原因，比较喜欢做悲观推测，并没有说是因为你。”

德拉科听到这里真的有些难过了，原本他想听到的是安慰，现在怎么连朋友都做不成了。他感觉眼睛有些涩涩的，但他依旧抬起头直视栗莉，希望以此打断她冰冷的话语。

栗莉看到德拉科有些泛红的眼睛停顿了一下，自己说的是不是太冷漠了？算了，这个部分也快结束了，还是说完吧。

“但是，我想要告诉你的是，你对我的好，打动了我，让我愿意在现在冒着被你讨厌的风险，和你说这些，这就是我对你的肯定了。好吧，你可能不能明白这对我来说这是一个很有突破性的事，那我就说说我觉得你有哪几点好。”

“首先，你对你认可的人会认真地考虑对方。就像……对我，我们都知道有一些事情我们可能不太想要去讨论，你就在努力地避免。”

栗莉说话的方式真让人崩溃，简直是在玩弄他的心情，德拉科想。

“其次，你很爱你的家人……”

“这算什么优点，其实就是你也找不出来我的优点了吧。”德拉科闷闷出声。

“这哪里不算优点啦，我觉得明白爱家人的绝大多数人都不会是真正的坏人，因为他们明白作为一个人最基本的孺慕之情，既能感知到他人对他的爱，又能好好地做出正面反馈，感知爱和爱人都是很重要的能力。

正是你对你妈妈的爱，对你爸爸的崇敬，证明了你是一个完整而内心正常的人，虽然这是有范围的，但就算是圣人也不敢说自己平等地爱每一个人，自私一点也是人之常情啊。”

栗莉认真的目光仿佛包裹住了德拉科的全身，甚至柔软得有些让他战栗。

“德拉科，你肯定知道，世界上有人喜欢你，就一定有人讨厌你。如果你不打算因为他人的言语而改变自己的话，就把那些会永远喜欢你的人的喜欢当作心里的能量源泉。

我觉得我懦弱，我卑鄙，我不算善良，但同时我也知道我还算热心，还算聪明，心里也总有些底线。这样的我，无论如何我的父母会永远爱我，你也是，德拉科。”

“如果真的十分在意其他人的看法，那就改变，改变不了，那就接受这样的自己。况且事有两面，很多事情不分对错，只是立场不同。你觉得无所谓的事，格兰芬多就觉得不行，格兰芬多推崇的，斯莱特林又嗤之以鼻，这也没有谁是错的，只是在不同的立场上而已。

马尔福就是你，是马尔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