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心慌,定是做了什么亏心事。
很明显那张陆平尘的肖像还摆在桌上,似是对着来人嘲笑。
他恰好看到,真就无语片刻,抬眸望着顾乡春,眉中微蹙:“顽劣。”
好在“顽劣”二字刚完,那敲人的竹竿并没出现,这位始作俑者不免松了口气,又摆上他那副天不怕地不怕的表情来。
“秃驴,你做什么去了?”他此刻身子一撑,坐在床上,敲着二郎腿问道。
不知道的人还以为这是顾乡春自己家。
陆平尘扫他一眼,开口道:“静心。”
看向他的眼神之中到是透出了些许埋怨。
顾乡春心中奇怪,狐疑瞅他,暗自思忖:你静心和我有什么关系?再说这得是心有多乱才冒着大雨去外面静心。
陆平尘见他也看自己,胸膛中又开始燥乱,移开视线反倒是捏起纸张一角,忽地怔住。
“这是你写的?”
顾乡春知道他指的是那四句诗。
“不是,”顾乡春见他面有异样,干脆又凑过去,“方才白魂写的,怎么了?”
陆平尘将那带着四句诗的纸,摊在手上,沉声道:“我好像在哪见过。”
思来想去,又毫无头绪,干脆作罢,眼睛撇在傍边纸上。
他几乎面不改色地伸手将名字盖住。
速度之快,还是让顾乡春看见了。
“哈哈哈,秃驴,你敢写,你有本事就别遮啊!”
陆平尘:“......”
顾乡春猛地把那张写着自己名字的纸抢过,光明正大地摆在面前,戏谑道:“我知道我魅力极大,心悦我的人呢,说不定从街上一眼望不到头。”
他伸出手指,抵在陆平尘下巴上,咧嘴笑道:“你到是说说,为何提笔写我名字?嗯?”
陆平尘的脸像是被烫,整个人迅速往后退,正色道:“无意中写罢了,何必多加揣测。”
“好一个多加揣测,”顾乡春抬步紧逼,眼里笑意只增不减,“你倒是亲口说说我揣测什么了?”
他已然向前,被雨淋湿的衣袍,将陆平尘身形尽显,顾乡春左手按在他胸膛上,手中温度逐渐滚烫。
空气中出现几分焦灼,陆平尘手中念珠噼里啪啦响个不停。
他右手截住念珠,声音骤停。
他笑吟吟地道:“揣测你仰慕我。”
“揣测你想上我。”
“你!”陆平尘气急,抬手拍开,咬牙道,“胡言乱语!”
“哪里是胡言乱语,明明是真心实意呐”
“呐”字上扬,转转悠悠爬进了耳朵,陆平尘脸色更红!
顾乡春可是要笑死了,你还别说这秃驴表情可真逗!
才这般想到,眼前的陆平尘眸一沉,竟是直直抓着顾乡春的手用力按住,沉声道:“把你方才的话,再说一遍?!”
“我才不,你是我谁,凭什么听你的?!”顾乡春那里聊到他抓着自己,力度极大,手腕间火辣一片。
“放手!”
陆平尘不听,攥的更紧。
“我叫你放手!”
陆平尘瞥着他,力度只增不减。
由于那秃驴死活不听,顾乡春疼得死去活来,干脆抬起一脚,直接踹他!
陆平尘动作极快,一脚踢退他的腿,压在席上。
艹,这秃驴来真的?!
顾乡春也不管了,另一脚直接出击,挂在他腰上,欲要“鱼死网破!”
但面前人可不是和好糊弄的,他一手牵制顾乡春,一首将他攀在腰上的脚拍下!
顾乡春怎能容他这般,心一横,抬头直接撞过去!
“咚!”
这一下可真是结结实实,饶是陆平尘也不免有些头晕,一个没注意被顾乡春往下一扯,两人皆是栽倒在席上!
陆平尘是真重,压得让人喘不过气。
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顾乡春翻身在上,挣脱双手,局势瞬间扭转。
他两手分别按在陆平尘脑边,凑过去低声骂道:“好你个秃驴,说不过人家就要动手,来啊?老子怕你?!”
只是他动作一大,颈肩的白珠坠链跟着动作,从他衣领间滑了下来。
一条细细的绳还挂在顾乡春颈上,白珠却是砸在陆平尘脸上,还砸红了一大片。
陆平尘:“......”
顾乡春:“......”这秃驴脸可真嫩。
他还想接着说什么,不留神手腕又被人捉了去,此刻天旋地转,自己被他压在下面!
二人皆是有些气喘吁吁。
陆平尘脸整个红透,怒气直冒,偏生又被方才柱子砸中,视线被移了去。
原因无他
这白珠上有股极为熟悉的气息。
顾乡春见他看珠子看的那么认真,身子抖啊抖,竟是把白珠给溜进衣内,嘴又开始不老实:“想要?你来抢啊。”
不得不说,顾乡春若是某天气死人,他的嘴肯定有一份功劳。
说完还不够,他看着面前连脖子都红透的人,竟还叭叭地说:“陆哥哥,你倒是抢呀。”
陆平尘不是不敢抢,是怕抢了那个名叫顾乡春的魔头要炸锅。
炸什么锅?
些许全都是些浪词,没完没了。
陆平尘干脆起身,双手合十,重新转起念珠。
这次头顶上数十根竹竿倏地出现在眼前,盯着人就要敲下去!
顾乡春脸色骤变:“我走,我走!不与你玩了!”
好在这次陆平尘并没将他定住,也不知是气的忘了,还是故意为之。
顾乡春翻身躲过一竿,啪的一下,消失不见。
在他消失之后,陆平尘面前竟是出现个画面。
画面之中,有座高塔。
而在高塔之上,一位僧人手中握剑,将面前黑衣人头颅砍下。
僧人金光流转,黑衣人血气飞腾,两人周遭灵力急速相撞!
令陆平尘惊讶的不是这画面,而是其中两人的脸。
那是他自己和顾乡春。
鸟声聒噪,晨光从窗户中透出,砸在地上,溜出一道斜影。
陆平尘醒了,坐起身来,头还是有些发懵。
不仅是方才画面,也许绝大一部分是被顾乡春气的。
他打开房门,望着侧边上那颗发了芽的绿树,却是不经意间走过顾乡春窗前。
那人睡觉也不老实,夜里发凉,明明有两床棉被,但全都盖在灰衣小孩身上,是个明眼人都觉得那小孩有些热得不行,偏生又被他绑着手,跑也跑不掉。
自己倒是蜷缩起来,靠着床角睡,饶是这样也没醒。
可真有他的。
陆平尘斜眼望去,抬手绽出个小金莲出来。
“啪!”
顾乡春额头上霎时出现个金印,声音不大,但亦或是有些疼,迷迷糊糊拿手去摸又睡了过去。
行为举止之间,好似有些可爱?
陆平尘迅速摇头,心想这什么乱七八糟的,念了几句静心经,移步便走了。
他趁着清早,又在付家大院巡视一番,这下是一点关于邪灵的气息都没有。
此处邪灵极为难找,但也并非毫无头绪,唯一办法便是找到与他死前相关的物品,然后便能凭物定位。
只是目前不知晓邪灵真实身份,付家上下物什众多,这便无异于大海捞针。
“你可千万别杀我,我都给你烧钱了,你还要怎样?!”
呛人的烟灰充斥灵堂,付乾还站在里面,像疯了般怒吼红血丝布满双眼:“婷姑娘!昨日常沚那小子出现在那里是不是也是你控制的?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姐弟两位心底里的事,是不是要把我杀了才善罢甘休?”
“我就说这一月一来,怪事怎么天天往我府里钻。”
“莫不是你上了他的身,把付二升吓成那样?!”
付乾整个人站在牌位前,只是头朝下,嘴中骂的难听:“贱人!早治有当初,我就应该直接请个法师,让你魂飞魄散,永世不得超生!”
陆平尘站在不远处,侧隐着身子看着屋内,眉头紧皱,有些厌恶。
被他们藏着的事,像是被浅浅掀开一角,只是疑问却更多了。
这里邪灵许是与他口中姑娘有关,这也就是为何救付二升时,那人脱口而出“婷”字。
但这和付家二少灵堂又有什么关系,为何付乾执意要在这里去骂?
又为何他的头是朝着下方?若事情与付湜相关,那么不是应该对其牌位说,而非朝下?
此间没消息,不防旁敲侧击,去市井中问问。
陆平尘从府上出来,没走几步就看见个卖烧饼的摊子,摊子并不奇怪,而是摊主老伯的眼神净瞅着他看。
他抬头描一眼,低头摊烧饼,脑袋跟捣蒜似的。
“施主,可是有事?”陆平尘走上前来问道。
“诶诶诶,我可什么也没说!”老伯连忙摆手,手上摇着葱花的勺子,竟是被甩飞!
陆平尘一手接住,又给还了回去,开口便是一语中的:“你是见我从付府出来,所以才这般看我,这付家以前可是做了什么事?”
老伯哪里晓得他一下料中,狐疑又瞄了他一眼,心中却是想到:这人长得眉清目秀,当我女婿也好,可惜是个和尚。
陆平尘像是看穿他内心想法,轻轻敲了敲桌子,将他思绪扯回。
老伯一惊,尴尬咳嗽声:“之前他家张贴告示,说什么要驱邪,其实按我说也活该,他家那是最有应得!”
“看样子你像是他们请的大师。”他把饼面一翻,小声道,“这种事就别跟着掺和,他家历来嚣张惯了,什么事情都做得出!”
“怎么说?”
“怎么说?”老伯干脆饼也不摊了,气道:“沿着这条街走,前方有个当铺,那就是他家的,这当铺可是黑心的很,前一阵子隔壁家去当个花瓶,明明一两银子,他偏说是半两!”
“这还不算!一月前他——”说到这,老伯止住声音,伸长脖子看着付家,又把头缩了回去,更小声道:“总之那件事过后,这位付家大公子脾气更暴躁,有段时日见人就揍!”
那件事?
陆平尘追问:“可是与婷姑娘有关?”
这话一出可不得了,老伯整个人脸色刷白,一脸不可置信地问他:“大师,您是听谁说得?”
“谁不要命了?胆这么大?”
陆平尘摇头,想让他接着讲下去。
“不是,您这也让我为难。”老伯犹豫几阵,又道:“婷姑娘我也是认识的,她生前经常来我这买烧饼,她家难得很,没什么钱,前些日子她弟生病,婷姑娘就把衣服嫁衣给当了,我们街上唯一的当铺就是付家的,反正付乾不是什么善茬!”
“后面的事情,也真是造孽!”说到这,老伯止住声音,再也不肯讲下去。
听到这,陆平尘心里也有了个大概:付乾之前许是对婷姑娘做了什么,身死后怨气未消,化为邪灵,一月以来在他府上久留不走。
“多谢。”陆平尘对他行了个礼,忽地止住脚步,看着炉上的烧饼。
他眼前骤然出现顾乡春的脸,吃着烧饼,嘴冒油光。
陆平尘:“......”怎么哪哪都有他。
“大师,要不您买个?我家烧饼可是美味,不好吃不要钱!”
烧饼上沾着葱花,被活一烤,滋滋地响,表面慢慢显出金黄色,某些部分又些焦,但看上去真是焦得恰到好处。
他顿了片刻,从袋中取出两枚铜钱,点头道:“有劳。”
“嘿,客气!”
而此时的顾乡春可没他想的那么惬意,整个人身子发烫,头上直冒虚汗。
常沚早就醒了,看着他这样自然想跑,但手上被他绑的绳子,自己根本解不开。
“说你们是大师,看样子也没那么厉害,和之前那些一样,都是故弄玄虚!”他一手扯过绳子,看了眼棉被,心中不快。
顾乡春被他吵得睁开眼睛,疼得声音发哑:“小子,你闹什么?”
“我闹什么,快放我走,我要去找——”
找谁?顾乡春刚想问,脖间一阵发疼,又把话给咽了下去。
常沚不爽地抬头看一眼,就见顾乡春的脖子上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