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辛金泫然泪下:“啥啊,你不是相天师吗,又成了啥了啊?”
珠玉耸肩:“名字倒是很多,元女、玄女、九天娘娘,传闻这么老些,你都没听说过?”
“你可拉倒吧,人家九天娘娘,那可是在上古的时候赐书协皇帝胜蚩尤的功臣,掌天地之道,又精通兵法,还……”风辛金慷慨激昂说了一半,突然想起来另一个传闻,不可置信地盯着珠玉,语气也不如刚才那样笃定,“还、还发明了香用于祭祀,你……真是?”
珠玉没想到他看着不甚聪明的样子,还是多少知道些东西的,思索着道:“嗯……怎么解释呢?神话传说多少有夸大的成分在,以讹传讹,传得多少有点没边了。我们只是能看星象,并不能飞。”
风辛金反驳:“那你怎么能叫玄女呢?相天师里,不是也有男的吗?”
就比如那个邪里邪气的天辰。
珠玉伸手比划:“必要不充分和充分不必要条件知道吗?相天师是很多,能称上玄女的并没有几个。你再接再厉,虽然改不了姓,也是能跻身‘相天’一列,但当不了玄女的哈,首先就是说,性别上就给你卡死了。”
见他瞠目结舌,珠玉笑着对他道:“好事多磨。为师说过多少次,你是个不可多得的天才,假以时日,也能跟我一样独当一面的。”
风辛金苦笑:“还天才呢,逢卦便是凶,什么时候才能行啊?”
珠玉反思:“我是相天师,也算星官,能直接观星推衍卦象。那些八卦图什么的,都是后人从三垣参透的,已经够用了。你跟着正统的学,又不得我之法,只能用他们的办法来看。两者相通却不相同,进度和流程肯定会有偏差啊。”
风辛金张了张嘴,觉得好像也是这个道理。
“我再给你打个最简单的比方。刚生下来的小孩,饿了,渴了,或者哪里不舒服,表达的方式只有一个,就是哭。等到学会说话了,就能用文字来清楚表达。你现在嘛,还处于嗷嗷哭的阶段,”珠玉想了又想,改口道,“不对,应该已经到牙牙学语的阶段了。你刚才不是都能推出烟女和姜玠的事么,已经算是很大的进步了。”
聊到看卦那件事的时候,主角之一还在厨房里忙活着煮水饺,此时正在沉思,突然被提及,完全不知所云,于是小声嘟囔着辩解了一句:“我和烟女?有什么事?”
那两人讨论地热火朝天,根本没人理他。
珠玉想了一下,又补充道:“你要从零开始学如何说话,我就不一样了——我生下来就是点读机,想算哪里点哪里。”
很贴切的比喻,没有转圜了。风辛金颓然地接受了这个不争的事实,但珠玉的夸奖到底让他找到了些许自信,又好奇发问:“那你到底是怎么算的?我可是从来没见过你起卦或是掐指啊,你也没带过铜钱蓍草龟壳之类的吧。”
她很多时候,就好像自然而然地就知道了事情会怎么发展。难道还真是点读机,还是那种pro max版本的?
果然,珠玉很难回答的样子,皱着眉头道:“我形容不出来,反正很玄妙,就好像有人送到脑子里一样。看得见,听得着,反正就是知道。”
风辛金投来艳羡的眼光,同时想到了一个触及核心的问题:“那为什么不能直接算出来‘它们’的事,还有我姜哥想要得知的真相啊?”
他对姜玠的情感反反复复,时好时坏。从一开始的不熟悉,到见他大方开工资还包吃包住时的亲近,再到以为他做了不法之事后的害怕,再到现在揭开真相之时——于是他又开始亲密地喊起“姜哥”来了。
珠玉道:“你没听过‘天机不可泄露’吗?一些重要的事,是算不出来的。要是事事都能算,那我们别的不用干了,天天去算彩票号码。”
他要学成后以此发大财的想法瞬间夭折。
“我说过了,你是伏羲八卦正经传人,根正苗红着呢。且等着吧,等交给你那本书,你早晚能赶上我一般厉害。”
风辛金面上一喜。
她口中的书,就是玄而又玄的三垣系辞。星象嘛,可不是观三垣得来的?不过这东西,他在认识珠玉前从来没听说过,只是这位师父的功力实在深厚,她说有,那就是有,她说学成就会变得厉害,那他就会成为最伟大的算命先生!
风辛金畅想着自己成为一代宗师的风光场景,心里敞亮了许多,又想起来问道:“对了,你刚才说,你也没让天辰好过?你做了什么啊?”
“下毒啊!还能做什么,都制香起家的人了,好歹知道哪些香料可入药、可作毒吧?要不然我怎么能偷到钥匙跑路,他又怎么能说漏嘴?”珠玉腿盘得有些麻了,于是把另一条腿换在了上面,下结论道,“他有得受了,那玩意我才研发出来,临床效果目前未知。”
她当时还准备故技重施,让烟女去搜刮点钱来的,顺便把他车钥匙也摸来。
谁料这个人身上一点现金也没有,都是些银行卡。手机也设置了密码,在烟女锲而不舍的尝试下,终于成功地提示“设备已锁定”。
倒是也能理解,当时要不是姜玠特意去取,他的钱包里也几乎是空的。
珠玉的身份信息还没从白榆改回来,也为防止天辰追着查到,银行卡一类的东西始终没有用过。好在姜玠当时给她的钱还剩了不少,她跌跌撞撞往记忆中的停车场奔去,车是很好找,毕竟如此烧包的外形还是很好认的。
但很快珠玉就开始气急败坏。
首先,车门她不会开。
其次,好不容易摸索着开了门,坐进去之后,发现不会操作。
还扭曲成影子的烟女趴在她旁边,及时补充道:“你不会的,我自然也不会哈。”
珠玉咬牙,她没有手机,打车也成了个问题。
而且现在身体的状态又实在糟糕,好在烟女借着夜色掩护,半掺半拖地把她带到了主干道,这才好容易坐上了出租。
气得她还忙里偷闲抽空去了趟公共厕所,把钥匙给冲了下去。
“说漏嘴?”姜玠很会抓重点,“所以你知道了?”
珠玉点头。
风辛金又跟不上了,只能一叠声地追问:“知道什么了,说漏嘴什么了?快说啊,快说。”
珠玉本想说,看风辛金迫切的样子,起了玩心,作出一脸神秘的样子卖起关子来。
姜玠自然知道她在说什么,完全不急,就衬得风辛金更如猴一样,上蹿下跳,抓耳挠腮。
吊足了胃口,她才缓缓开了口:“桃源。‘它们’,在桃源。”
“桃源是哪里?我只知道《桃花源记》啊。”
“我也不清楚,但已经是很大的进展了,毕竟之前可是一无所知的程度。”
姜玠眉头又锁了起来,他想得明显比风辛金更远:“可是,鹊做的事,不是说‘它们’会知道吗?那么也就是说,三尸现在已经知道你得知了这个信息,会对你不利吗?或者,会迁移吗?”
珠玉不在乎地摊手:“它们一直在对我不利着,这不也好好活到现在了吗?再说现在有你们,胜算是原先的三倍不止。而且他说漏嘴的又不止这一句。缘由未知,但三尸动不了,或许是物理意义上的被禁锢,或许是没有实体,反正就是离不开,定死在了桃源。时间足够,慢慢挖就是了。”
她的话没有说全,刚才的话也一样。
姜玠靠猜推出了另一半。
如果说鹊是它们的傀儡,傀儡出了错,会有什么样的惩处?会换人吗?还是说,更严重点,直接抹杀?
不管怎样,珠玉拍屁股走人,把烂摊子甩给了天辰,就像她说的,他“有得受了”。
“可是要怎么去挖?现在一点线索也没有啊,”风辛金困得开始眼皮打架了,甩了甩头让自己保持清醒,“再说,到时候真的找到了你要怎么办?咱们连那东西到底是什么都不知道,怎么做准备?那东西还会给人下降头似的,我都不知道什么时候中得招,还好你们发现了,要是到时候故技重施怎么办?”
珠玉的视线扫过姜玠,话还是对着风辛金说的:“你又忘记了。我刚才说过,如果有列缺,是可以对付它们的。再者,从我刚出生时就开始布局要我命,三番五次用鹊追查,都是因为它们确信,我的身上存在这种可能性。它们追得越紧,可能性越大,我对它们而言的威胁就越大,这是好事。至于你,有烟女在,它们动手时,我自会知道。”
毕竟姜玠是泥塑的身,他那段时间还和珠玉天天呆在一起,第一次都没选他下手,应该是“寄生”有点难度,珠玉本人就更别提了。要发展眼线,只能还是风辛金。
姜玠当然没错过她眼里闪着的光芒,和那个夜晚,两人并排坐在水边时,她疯狂的神色如出一辙。
她要搅个天翻地覆。
而他心甘情愿作陪。
风辛金此时完全不会看眼色地又挤进来一句:“那现在呢,要做什么?我能帮上什么?”
珠玉的眼睛亮晶晶的,冲着姜玠一眨,又恢复了那副人畜无害的嘴脸。
实际不光有害,还相当危险。
她说:“再说吧。不是快过年了么,年后再说,什么妖魔鬼怪也得等过完年再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