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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第 1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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镇安坊在开封府不远的僻静处,飞檐绣户掩印在高槐瘦竹之间,平素间或丝竹袅袅,清雅非常,在今日也分外热闹起来。佳人们鬓亸乌云,钗簪金凤,含笑聚于廊前引伴嬉闹,望之如仙姝。

吴礼在其内,经一众行首士子簇拥吹捧,还未至午时用饭,便已醉意酩酊,半卧美人怀中。

他今日心情大好,冲台上张罗道:“空青娘子舞了半日,也该累了。请空青娘子赏脸,来我们这里饮杯酒。”

台下众人起哄。

台上张空青却恍若未觉,身姿仍旧灵动翩跹,连拍子也未乱一下。

一旁的妈妈忙来打圆场:“衙内,空青性子拗得很,曲子不舞毕,她定是不肯停的。”

吴礼却难得并不以为忤。

吴礼流连镇安坊月余,早知张空青才情出众,风骨凛然。她年初时因一曲光影争辉舞而声名大噪,却又是出了名的性情高傲,多的是王公贵戚来此,却不得丁点辞色。吴礼花销千金,得张行首袅袅婷婷地敬了杯酒,已是美谈。

甚至此时张行首的置若罔闻,于吴礼而言亦是锦上添花,教他更觉情趣。

吴礼正品味着,却听见厅前热闹起来,他斜眼睨去,来人只除了魏国公家的公子外,其余并不熟悉。

但台上的舞乐却悄然停了。

魏佳见了吴礼,忙来打招呼:“听闻衙内最近好事将近,在下在此先恭喜衙内了。”

吴礼一旁的士子早早便来乐坊同吴礼厮混,自然不晓得外间情状,不由问道:“衙内有何喜,不如说出来与我等同乐。”

魏佳笑而不语,倒是一旁另一士子笑斥道:“呆子,自然是与太师府结亲这样的大喜事。”

魏佳这才点头称是:“大相公出手阔绰,聘礼堆山码海,好不气派,如今街头巷尾,正传为美谈呢。”

晨起相府差人堆抬了十数口几人抬的红绸大箱送去太师府,太师府却门庭紧闭,并不肯收,几乎将太师府门前的集贤巷全然挡住,引得往来车马不便。

街头巷尾众说纷纭是真,美谈却并不见得。

魏佳却不管是非,只是挑拣些悦耳的哄哄吴礼罢了。吴礼果然被取悦,又强掩得意神色,稍稍坐直了身子,拱手道:“魏公子客气了,不过是听父亲安排罢了。”又道,“魏公子今日来得早。”

魏佳笑道:“今日热闹,与盐铁司使关家的公子同几位宗亲一起,特邀了进京赶考的李公子一叙。”

一旁有人立时便憧憬问道:“李公子?可是写了《治荒策》的李承?”

魏佳道:“正是。”

不知是谁轻哼一声,不屑道:“那人最是恃才傲物,狂悖不堪,也肯来此俗境宴饮应酬?”

魏佳笑着解释:“李公子虽才名远播,但为人是极和善,说他狂傲实在是谬传。他如今住在远郊,平素往来不便,是以不大交际。”

吴礼对李承的才名也有耳闻,几不可查地撇了撇嘴,挥手道:“既是如此,不如请他过来一叙。”

魏佳面露难色道:“那桌已经落座,如今又请李公子离席,恐怕不妥……”

只是话还没说完,便听镇安坊的妈妈叫到:“我的小姑奶奶,如今正来客,你怎么反倒走了?”

张空青头也不回,只冷淡道:“我去换件衣服。”

吴礼往台上瞟了一眼,并未多做理会,只对着魏佳皱眉道:“若说起来,便是盐铁司使本人来了,怕也要来同我作揖。怎么他儿子邀的客,我反倒当不起了?”

如今的三司使与吴相颇为投契,对吴相可谓言听计从。可三司下的盐铁司使,通过盐铁为官家修建上苑筹款无数,颇得官家器重,隐有越过三司使而分庭之势,是以两系并不大和睦。

况且如今吴礼并无一官半职,这话说的实在狂妄。

魏佳不知如何接话,原只想来混个脸熟,却不料眼见惹上麻烦,只得讪笑两声,悻悻告辞。所幸此时张空青已经更了衣,换了筝款款立在台前,吴礼抬眼望去,并未分神同他计较。

张空青换去了七彩纱衣,换了件翡翠色对襟长裙,清雅空灵,人如其名。

曲奏,琴音如幽谷,袅袅静人心。厅中吵闹声渐熄。

一曲终了,吴礼正喝彩,却见张空青噙了三分羞怯,款款向魏佳一席走去,立在李承面前。

盐铁司使三子关连云不动声色看了吴礼一眼,笑道:“早知张行首非通诗书者不纳,如今我们是倒是沾了李公子的光,能与行首共饮。”

吴礼直直盯着张空青,她却连一个眼神也未向旁处分去,只笑道:"李公子一策名动京师,是多亏关公子相邀,妾才有幸能与李公子共饮才是。"

吴礼登时只觉气血上涌,又见张空青晏晏然向李承敬酒,更是五内如焚。

李承少言寡语,不善应酬,更不适此等声色犬马之地,面目一红。正待出言婉拒,却见眼前寒光一闪。

一只瓷杯正向他砸来。

他躲闪不及,额角被瓷杯击中,一瞬便血流如注。

两边顿时都慌乱起来。

关连云使了眼色,席上几人立时起身向始作俑者吴礼扑去,吴礼身边人又争相去挡。

另一侧的张空青却并不理会这场因自己而起的闹剧,扶着李承,着人打湿了帕子,替他轻轻拭着患处。

吴礼更是大怒,污言秽语骂道:“家里拢共凑不出五亩田,也敢觍着脸在小爷我面前充掌柜?抢人抢到我头上,撒泡尿照照,你也配?”

关连云仍端然坐着,好整以暇幽幽道:“衙内这话说得霸道。李公子才学出众,与佳人正登对。衙内想做行首的入幕之宾,也当以诗文取胜,怎好出手伤人呢。”

吴礼是出了名的不学无术,未踏实读过几日书,闻言更气,又想出手,却被关连云身边的侍从挡住。两方当即便撕打起来。来人并不敢当真对吴礼动手,不多时便也鲜血淋漓,场面可怖。

一行人追逐躲闪,转瞬已经挪至了镇安坊门前。

今日七夕,本就车马盈市。众人远远瞧见吵闹,更是纷纷围聚过来,戏看显贵们的热闹。

闹至此时,镇安坊的一众打手也终聚齐,将一行人全分了开。

吴礼面色潮红,经夏日的骄阳一照,格外燥热,伸手大解衣襟赤裸上身,口中仍指桑骂槐咒骂不休:“我呸,有眼无珠的东西。仔细叫我爹拿掉你的举人名头,看你还在我面前神气。”

“你爹真是好大的权柄。”

人群中骤然一声暴喝,四周一静,齐齐望向发话之人。

吴礼却看也不看,立刻斥骂道:“睁大你的狗眼好好看清楚……”只是话还没说完,抬眼便看见一个头戴獬豸纹漆纱冠,身着深紫大袖罗袍的中年男子。

他神思混沌,正待再骂,周遭已然安静,众人齐齐行礼道:“参见纪王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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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这几日并不常召见,眼下也并无什么要事,因此吴文伟只在政事堂坐了半日,便回府了。

七月初的日头毒辣得很,吴府却如仙苑云雾缭绕,清凉宜人。只是吴文伟教婢女们侍候着擦了汗,人还未坐下,便又被叫走。

待他问清原委,匆匆忙忙顶着日头赶到西大街,见纪王正端坐在镇安坊门前,而面前一行人中,自然是双颊通红、双眼迷离、腹肚大敞的吴礼,最为显目。

若说吴文伟心中当真惧怕谁,那除了皇帝,便只有纪王了。纪王是今上的同胞兄弟,为人中正,立身自持,纵然皇帝待他并不算亲近,但吴文伟却是最清楚:皇帝心中,还是极信任这位胞弟的。

而纪王铁面无私,却同今上是完全不一样的性子。

吴文伟双腿一软,就要在纪王面前跪下。

好在纪王的侍从眼疾手快,大步跨来一把搀起吴文伟。纪王这才起身,拱手为礼,皱眉道:“吴相这是哪里的规矩?莫不是存心想让本王难看。”

吴文伟小心地从侍从手中挣出站定,以防流出丝毫不敬,“不敢”二字含在唇间,刚想吐出口,便听吴礼的声音如一声惊雷,直轰他项上:“爹,这些杂碎合起伙来欺负我!”

他一时间耳鸣如蝉,天旋地转。

脑海中突然闪过那个几乎要被自己遗忘的、在紫宸殿内皇帝意味不明的眼神,吴文伟顾不得眼前是自己平素最宠爱的儿子,高扬巴掌,恨骂道:“别叫我爹!”

吴礼今日不知为何,原本就神思混沌、四肢酸重,现又受了这带着十成力道的一掌,直接双脚离地,向后飞出半丈远。他本能地伸手徒劳地一抓,果然连吴文伟的衣角也没有碰到,直接仰翻倒地,四脚朝天,动弹不得,口鼻也渗出血来。

他躺在地上,除了骨头与地面碰撞的咔咔声,便是听见周围人群中的喝彩声,挣扎着想要站起来斥骂这些刁民,但起了一半,四肢一软,又重重摔在地上。

动作滑稽,周围又传出一阵窃笑声。

吴文伟又生气又心疼,忙叫人将吴礼拖走,他躬身上前向纪王道:“殿下,都是下官教子无方,还请殿下大人不记小人过……”

纪王瞥了躺在地上,但仍神色狠厉的吴礼一眼,严肃道:“吴相这是什么话?难道吴相以为是本王公报私仇,为难令公子?”

吴文伟忙赔笑道:“不敢不敢,是下官口拙。小儿跋扈,都是下官的错。有何损失,下官愿一力承担,稍补过失。”

纪王未作声,只像李承处看去。已有大夫为他及一干侍从包扎,众人伤患处齐齐裹了一圈白布,甚为壮观。吴文伟又忙上前鞠躬作揖,又赔偿银钱。

吴礼在不远处不时传来呻吟声,吴文伟愈发急得手脚发抖,生怕纪王又突然发作。

纪王额间沁了一层汗,但人极平静,待吴文伟赔偿了一众苦主损失,才缓缓道:“上次吴礼因强买强卖闹至府尹衙门,如今又因争风吃醋大打出手,皆因倚靠你这位位高权重的父亲。事不过三,若再有此等恶事,吴大人莫怪本王要上本参奏了。”

吴文伟并无根基,能登高位全仰赖圣恩,如今只得涔涔抹了把汗。他平素最好面子,无论何时都要周围人奉承,如今也不得不顶着周围百姓围观奚落,直到纪王走远,仍毫无体面地连连作揖告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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