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趟周末行，可谓是宾主尽欢。

除了盛卓然。

他一回来就住进了医院，据友情探望的剧本杀组友所说，当时盛卓然躺在床上，面上尽是死寂，唯有眼珠间或一轮，才能显示是个活物。

对此，郁珏展现了深切的同情。

距离他们所在处不远，有一座评价无比灵验的庙宇，在得知如此惨剧之前，他就已经决定要亲自前往来为友人祈福。

裴天南：“不是顺路为之而且你想求一签看看往后的学业运所以才去的吗？”

郁珏微微一笑，而后转头看向裴明烛：“如果没有你在，我根本无法做到与他共处一室。”

随即裴明烛也偏过脸望着裴天南，颔首：“谢谢。”

要不是这人总是在某些意料不到的时刻犯蠢，也轮不到自己一招未出就能丝滑捡漏。

裴天南：“......”

他感到自己被深深地伤害了。

与此同时，被重度创伤到的还有系统。

不过简单一句“为什么求的不是事业运和财运签”，郁珏却用缜密而无懈可击的回答否定了它所有的价值。

“学了历史，这辈子就已经定型了。”

指尖摩挲着车扶手，郁珏看着车窗外飞快变换的景象，语调淡淡：“一生甘坐冷板凳，一头扎进故纸堆，你还想要我有怎样的事业运呢？”

“至于财运，”他顿了顿，才道，“也是自从学了历史，我才知道，原来一天只吃一顿是饿不死的。”

那些专业相关的书籍实在是太贵了，一套正版的下来，便宜要大几百，贵的要成千上万。

如果碰到出版年代在上世纪的，在旧书网上淘不淘得到，到手价格要多少，全部都看命。

系统：“......”

他们蹭的是乔以宁的车，一到山下就把他们放下来了，同时车窗下降，一只手探出来挥了挥，友好相约下回再见。

郁珏抬眼望去，但见两道夹着繁茂的青竹林，石板铺就的阶梯直通山腰，一片黑压压的人头前，黛瓦红墙隐现。

游客繁多至此，足见灵验之名不虚。

本是偶一为之，郁珏却忽然开始有些期待了。

在此之前，他是不信神佛的，可既然能有重生那么离奇的事情发生，便又觉所谓的神明也不是不可能存在了。

三人并行，郁珏夹在中间，一边闲聊着，一边慢慢地走了上去。

还未接近寺院大殿，便见两道摆满了各色的摊位。

售卖据说是开过光的摆件和佛寺文创产品的，自然是大多数，还有小部分的特别清新脱俗。

一袭深色帆布平铺在地，前头支着“玄学风水，不准不要钱”的锦旗，摆出天桥算命的阵势。

郁珏没想到，自己会被主动拦住。

“算命吗？我看您面相甚好，必是有福之人。”

算命摊主是个带着墨镜、身形清瘦的中年男人，他对着郁珏殷勤地笑了笑，不待他张口，便自顾自说道：“现在本店在做优惠，给出生辰就可以免费排一次命盘。”

“算命？”郁珏若有所思地看着他，“什么都能算是吧？要不你算算看我的生辰为何？”

中年男人：“......”

他抹了把额头，笑容有点挂不住了：“那着实是有点为难了，我虽能窥视天机，但毕竟技艺有限，还是需要依仗一定的外物。”

郁珏不语。

裴天南倒是对此兴致盎然：“能从命盘中看到姻缘情况吗？”

“可以，当然可以。”

中年男人忙不迭地应下了。

两人开始交流了起来，裴天南给出自己和郁珏的生辰，中年男人由此在平板上输入数据，得到一张紫薇宫位图，于是盯着它念念有词。

郁珏旁观着，不由挑了下眉，哟，竟然还是电子算命，然而尚且还毫无意见——就算是骗子又如何，反正他免费。

两人静静等待着结果。

半晌，中年男人终于抬起头，一脸的喜气洋洋：“红鸾天喜入命宫，夫妻成对成双栖，两位可谓是天定姻缘，前世缘今生定。”

直到这里还好，接着越说越离谱，什么纣王妲己都扯出来了，也不知道用这样的话术哄骗过多少无知青年男女。

沉默良久，郁珏缓缓开口，强调自己的性别：“我是男的。”

滔滔不绝的中年男人卡了壳。

此时站在这里的只有裴天南和郁珏，裴明烛去周边买水了，观察两人良久，见他们形容亲昵，有如情侣。

兼之冬天快到了，虽然是南方，但也湿冷，郁珏畏寒，这时便已戴上围巾，穿得较厚，只露出五官柔和的面容和稍长的头发。

再者墨镜没擦干净，视野不好，中年男人便以为他是情侣中的女方。

至多打扮、长相还有声线都中性了些，身量高了一些，女生中能达到一米八的也不是没有，以及骨架稍大了些。

郁珏已经开始笑了，微微勾着唇，只不过不像满意服务的样子，倒像是马上就要去把摊位管理员叫过来。

这时，裴明烛来了。

“怎么了？”

他先将手中的热饮递给郁珏，握住他的手贴上受梨汤温度传递的杯身，然后看向裴天南，评价：“我第一次知道，原来你还有喜欢算命的癖好。”

裴天南还没来得及说话，中年男人瞧了眼三人的态势，却是忽地灵机一动。

他又开始编起了另一个故事。

这回有了裴明烛的姓名，只不过在前世的版本中变成了武皇与张易之、张昌宗兄弟。

郁珏对旁人之于自己还未纠正的性别误解置之漠然，直到中年男人梳理完所有的故事脉络，停顿几瞬，再然后徐徐开启了另一话端，终是脸色一变。

“不是说免费吗？”

“对的，排命盘是免费的。”中年男人惊诧地看着他，“但是后续的解读，当然是要收费的。”

“......”

问题是你也没有提前预警啊！

钱自然是一分也没有，郁珏转身就向管理员举报了算命摊主无证经营兼涉嫌诈骗。

此事终了。

裴天南基本认可了他的意见：“什么前世今生，简直一派胡言。”

郁珏：“就是。”

话锋一转，裴天南又道：“但其中也不乏可取之处，譬如那句红鸾天禧入命宫，我个人认为非常切合实际。”

郁珏停下脚步，斜了视线看他。

裴明烛也不咸不淡道：“还有这样的故事？怎么不帮我也顺便算一算，看看你大嫂会是谁？”

这一方面不能细想，细思下来他们三人间的关系和称呼皆要混乱得不成样子。

眼见已经入了大雄宝殿，郁珏转移话题，提醒两人专注当下，而后先是捐了香火钱，在佛像前心无杂念地上了三炷香，又去签筒里抽了签。

郁珏本该按照原先的计划进行的，可鬼使神差地，他顿了顿，心中默念着问题，竟是求了从未考虑过的姻缘。

拿起，再定睛看去。

——上上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