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朗望着这张苍老的脸怔了好一会儿,想了想又不知道在哪里见过。
夏永夜拍拍手上的泥,“这不是我们上次去探险社活动中心,碰到的走路没声音的扫地大叔吗。”
周朗终于把脸对上了,这才发现被他拎在手里的人是那天走路不带声的扫地大叔,周朗自嘲地说道,“都说扫地僧可能是个大人物,没想到学校的扫地工也是个人物,您一把年龄了还能跑这么快,佩服!”
周朗竖起大拇指,夏永夜揉揉膝盖,飞扑那一下刚好撞到了膝盖,“原来躲在暗处装神弄鬼的不是贞子姐姐是个大叔,你的黑长直没有了。”
夏永夜的话怎么听着都很阴阳怪气,周朗一直想不明白夏永夜一直抓着黑长直这个点不放的原因,但是现在也不是追究的时候,“大叔啊,您大晚上跑进来专门吓我们呢?”
扫地大叔头一扭,打算保持沉默的样子,周朗笑笑,“这地方也不适合说话,咱们上去慢慢说,顺便换个能坐下来说话的地方,好好说。”
周朗说得能坐下来好好说话的地方就是天河区分局的审讯室,夏永夜的怨气够把整个分局烧了,他真是廉价劳动力了,廉价劳动力好歹还有点儿钱呢,他到现在还没确定会不会给点儿钱,夏永夜已经连着叹气十分钟了,坐在对面的扫地大叔时不时会用他鹰一样的眼睛看夏永夜。
夏永夜又叹了一声,“胡六营,71年生人,今年54了,年纪也不算大,安西人,当过兵,早年因为在河西一代下墓被抓,判了六年,后来又去了两广,还去过泰国,在泰国因为偷盗庙里的佛像被泰国警方抓捕,蹲了三年大牢,没有返程路费靠着蹭船到了老挝和缅甸,走边境线迂回逃回国内,您这一生够传奇啊,写成剧本拍成电视剧铁定大火。”
胡六营不屑地冷笑,翘起二郎腿把脸撇到一边,身上那种匪气像极了战乱年代上山当土匪的人,所以他看不上夏永夜这种人。
夏永夜当然不在乎胡六营能不能看得上,“你多次因为盗宝入狱,祖传手艺了吧,你爷爷在刚建国那会儿也因为盗墓入狱,你的父母早亡,你就跟着你爷爷那辈的老盗墓贼在各大古墓徘徊,当年你从边境线跑回国一直在云川市没有离开过,在云川大学当扫地工也有十年了,是不是从那群学生那里知道了蛇王墓金佛的事儿?”
胡六营这辈子什么没见过,他可不怕夏永夜这种红毛小儿,“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哦,不知道。但是你知道智慧楼底下的地下防空洞,还知道很多别人不知道的路线,一路上跟着我们的就是你吧,你故意装神弄鬼吓我们走应该有别的目的吧,之前探险社那些学生下去,你是不是也吓过他们?”
胡六营眯着眼,眼角的皱纹竟有悍匪的狠辣,“蛇王墓有诅咒,年轻人不知轻重就往里闯,我是怕他们送了命。”
夏永夜低头笑了起来,“诅咒?什么诅咒?”
胡六营倾斜了下身子,靠在椅背上,“凡是下过蛇王墓的都死了,传闻那位蛇王在下葬的时候让身边的大法师在墓地里下了咒,擅闯者会被厄运缠身不得善终。”
说的挺像那么回事,夏永夜突然理解周朗不愿意听鬼故事的原因了,主要这个鬼故事实在没什么新意,夏永夜的扑克脸更板了,“我说,你上过学吗,现在都什么年代了,电信诈骗都更新换代了,你的鬼故事不打算结合时代换新一下?”
夏永夜忍无可忍,他感觉胡六营把他当傻子了,胡六营冷笑,“年轻人还是惜命的好。”
夏永夜碳素笔拍桌子上,“不用你说我很惜命,但是你的鬼故事吓不到我,说正事,你什么时候发现智慧楼地下的防空洞可以直通蛇王墓?你见过金佛吗?”
胡六营的眼神晦暗不明,“没见过。我不知道你说的什么金佛。”
夏永夜脾气没多好,现在真的忍无可忍,他很好奇周朗这些年是怎么没气出精神病来的,夏永夜深吸一口气,“你对地下防空洞的路那么熟悉,应该见过那些学生多次下去,你说不知道金佛,装傻也需要点水平吧。”
胡六营,“我是见过那些学生下去,我是跟着他们下去的,路都是跟着他们走得,他们去哪儿我去哪儿,他们没见过金佛我跟着他们也没见到金佛。”
夏永夜只剩一句呵呵,说绕口令呢,远明贸易那些老秃顶都没这么气人,“你知道乔风岩吗?通往蛇王墓旁边花园的路是他发现的,他见过金佛。”
胡六营还是那副冥顽不灵的样子,“我不知道。”
夏永夜,“行,你不知道,你都知道蛇王墓有诅咒了,那你也该知道蛇王墓有座金佛吧,民国时候出现在拍卖行,但是离奇被人盗走下落不明,直到乔风岩那届探险社下到地下防空洞,乔风岩,陈紫,还有已经死了的孙洲海,都知道金佛,孙洲海一度要把发现金佛的事上报到文物局,但是他还没来记得及去就溺亡了。你跟在这些学生后面不知道金佛?”
胡六营狡诈地裂开嘴角开始笑,立着眼睛看人的时候毛骨悚然,鬼故事吓不到夏永夜,胡六营自然也吓不到夏永夜,“我不知道。”
夏永夜懒得生气了,站起来准备走,回头跟胡六营说,“乔风岩死了,陈紫消失在边境线上,她消失之前银行账户上有一大笔海外转款,我猜那是她出售金佛的定金,金佛价值不菲,要是卖了别说这辈子,下下辈子都不愁吃穿了。”
胡六营吹了声口哨,继续翘着二郎腿,夏永夜眉间落下一片阴影,拉开门走出审讯室,随手带上了门,“胡六营不可能不知道金佛的下落,刚才我说到陈紫可能把金佛出售了,他几乎是没有反应的,他这种专门赚玩命钱的人,不可能不在乎金佛,除非他知道金佛的下落。”
站在门边的周朗点了下头,“是,他可能知道金佛在哪里所以不慌,也可能他和陈紫是同谋,但是刚查了胡六营的银行账户,除了学校给的工资并无其他资金汇入,对了,还有一件事。”
夏永夜有些疲惫,“一次说完,不要藏着掖着。”
周朗,“我也没藏着掖着啊,话得一句一句说不是吗?就在刚才,张朝查了胡六营亲属的时候发现,胡六营在父母双亡后跟着一个叫常小山的人学挖宝,盗墓,常小山年轻时跟过胡六营的爷爷,这个人当年也和胡六营一起被判入狱,但是入狱没多久人就因为肺癌死了,他老婆带着孩子跑了,然后通过查户籍,常小山的老婆林春花到了云川市,改嫁给了一个姓江的货车司机,在一次交通事故中夫妻二人遇难,而跟着林春花改嫁过来的孩子常河改名叫江庆双。”
夏永夜真的很吃惊,“江庆双?”
周朗,“对,严格算起来江庆双是胡六营师傅常小山的孩子,常小山结婚的时候都四十二了。”
夏永夜扶着额头,“胡六营找过江庆双吗?”
周朗手一摊,“不知道,目前还是没有江庆双的下落。他的银行卡,手机,均没有消费记录。最后的行踪也在十五天前,也就是说孟英才死在他店里之前,他就失去了行踪。”
夏永夜往周朗身后看去,突然站直了身子,“祝你好运。”
“什么?”周朗还一头雾水,夏永夜已经拔腿就跑了。
周朗回头对上刘兆发的眼睛,心想完了,又要追加几万字的检讨,他真该把之前写过的检讨起一个草稿存着,以备不时之需。
刘兆发拍拍圆鼓鼓的肚皮,刀了周朗一眼,“到我办公室来。”
周朗感觉也要低血糖了,两眼一黑,只能跟上领导的步伐。
同时被叫过来的还有陆开,好学生站得笔直,一副准备挨班主任批评的好态度,显得周朗像个不服管教的刺头。
周朗看了眼坐在办公椅上的刘兆发,赶紧端正态度站好。
刘兆发拿起保温杯,又重重放下,“你们两个……”
周朗赶紧抢答,“报告刘局,是我一个人的主意,和陆队没关系,是我擅作主张下防空洞没有跟上面报备。”
周朗不说还好,一说刘兆发更生气了,“你知道那是什么地方吗?随时有塌方的危险知不知道,为什么不等评估完了,在专业人士的带领下去?你知道这是什么行为吗?”
刘兆发一顿情绪输出,周朗就纳闷了,他应该是认错态度良好,怎么领导看着更生气了,不解啊。
好学生陆开抢话说,“报告刘局,流程繁琐时间太久,等评估完国宝估计已经转手到欧洲了,周朗也是怕文物外流,虽然没有跟上面报备,但是情有可原。”
刘兆发气得瞪圆了眼睛,长叹摇摇头,“我也怕文物外流,但是上面已经发话要等评估,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