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轴样式的地图展开,像是画一般仔细,荠兰县在地图上小小一点。
却汇聚各路的线在一起挤在荠兰县,可偏偏旁边绕着的山路更加的显眼。
贺州眉头不自觉的拧在一起,他手指顺着破庙反向一路衍生。
“为什么荠兰县过路的人这么少?”
他抬眼看向商人,又看向地图:“我看周围都是山路、水路的。”
两个商人手里拿着缰绳,尴尬的扯着嘴角笑笑:“这条路多了座破…庙,大型商队不好过来。”
“就是破庙问题?”
贺州盯着地图看看,第一次案件时候他去过后面,是有一条路,不宽。
长时间无人路过,周围都生野草了。
“对!就是庙。”其中一个连连拍手:“庙就不能过!大师说不然发不了财!这才那么多人绕路!”
“对对对!”另一个也跟着起附和,两个人一唱一和,说的天花乱坠。
贺州嘴唇蠕动,心底想的是一派胡言,他挥挥手喊了停:“我就随口一问。”
他收起地图拍了拍马,捞起刚刚放在地上的青花瓷瓶,看向谢寻之。
“寻之你瞧这个好看吗?衙门里种的是槐树吧?到时弄点放进去?”
“是的,我瞧着不错,要了吧。”谢寻之弯着手指敲了敲。
他们抱着青花瓷走在大街上,不知是不是被吓到,两个商人走的飞快。
一溜烟不见人影了,谢寻之一只隔壁抱着青花瓷,一直隔壁扶着他。
“这一趟下来伤的更严重了。”他声音闷闷不乐的,嘴角绷的笔直。
“你…你明天什么安排?”
贺州趁着人少下来一直腿卸了力,夸张的一瘸一拐的走着。
他盯着谢寻之半边脸,长长睫毛如同蝉翼煽动,半边脸如同精雕玉琢一般。
谢寻之不满他的一言不发,挺起背,肩膀一个劲抖。
“没什么事,不是和你去学堂吗?”
贺州轻笑出声,谢寻之每次不满嘴角总是绷的笔直,腮帮子反而鼓了起来,像只仓鼠般。
晚夏的夜晚气温差大,冰冷的风吹的直打喷嚏,小摊被甩在身后。
街边早已没有吊起来的灯火,唯有天上缺了一边的月,两个人模糊的靠在一起。
贺州拉着谢寻之走了后门进去,喊着荷花把意见箱抱来放在墙根。
周围一片乌漆嘛黑,春卷提着不怎么亮的灯笼,照着墙角。
后门拐角这一片都和高墙,意见箱放在这,在地上压出一片方盒子的痕迹。
盒子被锁死了,上面是三个铜板厚度的长条痕迹,足够一封信投进去。
“行,进去吧。”
到了里屋贺州扶着腰坐下,双脚离地酸麻的劲就上来了:“今天真是苦了,为了不输气势我都假装好好的,你的不知道……”
他看着谢寻之转身出去,门都没关冷风吹进来,说话的声音小下来。
等他踩着平底鞋跳到门口,正好和端着水进来的谢寻之装个满怀,木盆里的水冒着热气,围着边沿转悠
水在盆里晃荡,热气模糊了贺州眼前的景象。
尴尬在两人之间不断蔓延————
贺州金鸡独立的站在门前,尴尬的抓了抓头发:“我…我想喝口水,你……你这是……”
“坐下吧,给你打的洗脚水,泡泡。”谢寻之把木盆放到凳子前,示意他坐下。
“干嘛?”贺州笑起来,摸索着坐下,热气真正上升。
他脱了袜子试了试水温差不多烫,没一会脚面就红了起来,谢寻之鼓弄着药膏眉头一刻也没分开。
贺州侧着身体,点了点他的眉心。
炽热的触感让谢寻之惊呼出声,抬头时眼神有一刻茫然:“怎么了?”
“没怎么,你都快成小老头了。”贺州打趣着说。
“没什么,就是有点……”他停顿一会,手下指尖依旧弄着药膏:“只是有点迷茫,你今天还没和我说你到底也干什么呢。”
屋子里挂起来的灯用的是便宜的蜡火,散发着黄昏色。
贺州凑上前勾了勾手指,神秘兮兮的不肯多说。
圆圆的桌子显得格外的长, 谢寻之拨开散落的头发,小巧的耳朵贴了过来。
他使坏的吹了几口,耳垂立马爬上粉色,不自觉的动了动。
“就是啊!我想要反陈家。”
谢寻之揉了揉耳朵放松下来:“我还以为是什么事呢?”
“你不害怕?”
在荠兰县说这种话,就如同跑到天子脚下说要造反一样,况且两人除了一张嘴,一点保底的本事没有。
在这种情况下他还以为谢寻之会劝他,捅破这层窗户纸,两人心底舒坦不少。
谢寻之勾着嘴扬起一抹笑:“有什么好怕的,迟早的事。”
水亮的快,他拿着毛巾擦干净,想着去把水倒了,还不等他准备到谢寻之就端了出去,回来仔细的贴上药膏。
接下来的几天贺州都跟着谢寻之去学堂,晚上回来路过小吃街听听建议。
他伤的不算重,歇了七八天就已经可以正常走路了,托了几天才去黄姑娘那复诊,这次就他一个人。
黄姑娘明显想说什么,最后都咽到肚子里,只是照旧说了些注意事项。
贺州一一记下来,路上看到木匠在家门前雕刻着桌腿,木制的卡扣在一起,他凑上前看了一会。
“你这么木材都是那买的?”
木匠光着膀子,挂着一块擦汗布,他停下手里的动作:“分价钱,贵一点的就是外面引进的,差一点就是山上自己砍的。”
“自己砍的。”贺州望向远处,密密麻麻的树林,其实这一片的山不高。
“嗯,自己砍,靠山吃山、靠海吃海,自古不变的道理。”木匠看了看他,提着木制的桌腿转开,不在搭理他。
他摸了摸鼻子,想着自己应该没说错话吧,心里直犯嘀咕怎么就被当成找茬的了?
他没多留绕到衙门的后门,上漆的巷子还在原地,他掏出钥匙打开锁,本以为和之前一样都是空空荡荡的。
没想到这次底下既然有一封信,摸起来厚度还不小。
稀奇!
他拿了出来从新锁上,进了屋里才慢悠悠的打开信封,塞了足足三张纸,运用的皱巴巴的文言文,他只看懂一点。
陈家……欺上瞒下……无恶不作……劣迹斑斑……
贺州拿着信封径直走向厨房,谢寻之正站在灶台前洗菜,玉白的手在井水里冻得发红,书信落在他眼前。
“起县爷,吾县苦陈家久矣……”他移过眼神,盯着贺州:“哪来的?”
“意见箱的。”贺州耸了耸肩:“我看了一点点,但凡里面有三条是真的,就够陈家喝上一壶了。”
“我估摸都是真的,只不过……”他擦了擦手,语气沉了下来。
“这封信这么久才出现,写出来的字也是歪歪扭扭,没属名、没事实根本算不上证据,陈家在这的时间不短,当地百姓早就麻木了,你要是真现在开堂,还真不定能有好果子。”
贺州把信放到一边抱着手臂感叹:“啧!这叫什么事啊!也不算坏?我们可以从上写写的事查起?”
“对,但是绝对不能被发现。”
“了解。”贺州站在旁边打下手,包揽了洗菜、切菜、尝菜的活。
屋子里春卷早就准备好碗筷,见他上第一个菜时就开始盛饭了。
他在里面书桌上看到了信封和一些银子。
贺州顿时两眼放光,跳着跑向厨房,他扒着门框露出半个脑袋:“寻之书桌上的是? ”
“上面批下来的钱,让我们找文官和快班,省的抓捕的时候一个人也没有。”谢寻之收好火,盛出最后一盘菜。
贺州接了过来,语气里略微有些兴奋:“终于来了!”
手里端着的烧肉闻起来都香上不少,他端着快步放到桌子上甩甩手:“寻之你这个手艺越来越好了,啥时候学的?”
“买菜的时候问了两嘴,尝尝再说别和上次一样闻起来香。”谢寻之递了双筷子给他,拉着他做到主位。
贺州夹起一块:“好吃!其实上次也好吃,就是没入味,不讲究这些。”
他两眼放光,虽说这几天吃的肉不少,但今天是最好吃的,他夹起一块放到谢寻之碗里。
“好吃就行,等会给你看样东西。”
“啥东西?”
谢寻之没说话,学着上次他从学堂回来的模样,笑而不语眼睛一闪一闪的吐出两个字:“你猜。”
贺州摸不着头脑,扒拉一口饭侧着耳朵:“说说说!”
“先吃饭。”
这段饭吃的贺州抓心,每吃一点就盯着谢寻之,桌子上的反而吸引不到他,像是身旁才是下饭的美味。
谢寻之被他盯的发毛,忍不住拿着筷子末端敲他:“专心吃饭!我找到后面荒地的地契了,只不过现在的问题是你是县太爷不能认领,我是黑户也不行。”
“啊?”
谢寻之放下手里的碗,看着他的眼睛:“其实只要是确定是荒地就可以了,哪怕最后被告也是充公,你也只是少买一分。”
贺州点头:“那也可以,有地就行,对了荷花、春卷你们卖身契还在人牙子手里吗?”
春卷端着碗抬头圆圆的眼睛挡在头发下:“不在,在我们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