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场搭在外面,就是石头砌出来的小隔间,里面搭着两块上下不一样高的木板。
贺州把手撑在上面试了试,有几块受不住塌了下来,里面空洞洞的蚂蚁爬出来,大部分都还是好的。
“幸好号房盖的时候没偷工减料。”
他拍拍手捡起地上的抹布,撩起水洗手。
“在仔细看看,若是不合适就改到衙门里面考。”谢寻之跟在后面敲敲桌子,顺手扯开趴在墙上的藤蔓,扬起一片灰尘。
贺州拉过他,手在前面不断挥动:“还可以只是,打扫起来怕是要麻烦了。”
他轻轻咳嗽两声:“寻之……不会这回还是我们四人打扫吧。”
倒是不怕累,只是这一排排小号房的边角,倒是要费上许多功夫,想想头都大了。
“当然不会,考试的约有四十多,除去赶不来的也不会低于三十。”
谢寻之抚平他眉头,噗嗤笑出声:“怎么这就被吓到了?”
“这不是时间急任务重吗?”贺州呲牙笑笑,拉住他的手:“快说说怎的不会?”
“我请了婶子们来帮忙。”
他眨眨眼,盯着谢寻之不变:“她们能愿意?”
“给钱的。”谢寻之笑起来。
“那怪不得。”贺州了然,拉着谢寻之挤进一个号房。
号房不大,两个男子挤到一起,随便有个动作都会贴在一起,更不要说什么弯腰、低头了。
贺州倒像是毫无察觉一样,自顾将木桶提到桌子上,洗好抹布递给谢寻之。
“怎要挤在一起?”谢寻之接过抹布擦起后面的长板,他不愿贴着潮湿的墙壁,只能弯着腰贴着贺州。
“一起快些!”贺州也不多解释,抓着抹布从他的另一头开始擦,稍微动动两个人就贴在一起。
他细心先将墙壁擦的干净,才让谢寻之有了一丝喘息的机会。
等他们擦到第五个的时候,春卷才带着婶子们过来,几个人聊着天,站在院子里四处打量,像是头一次见过一样。
其中一个年轻一点的感慨:“这许多年不来人了吧。”
“怎得?你来过?”
年轻的脸上一红:“就是我与文秀成婚的那一年,崔婆你忘了?”
崔婆一拍脑门:“哎呦!还真是,那时候还是我带着糖丫头去闹的房。”
谢寻之走了出来:“麻烦各位来帮忙了,地方不多,大家自己分分一人五间,等干完了我给大家拿钱。”
“哎!”王婆捂着嘴笑笑:“大人实在客气,又不是什么重活。”
贺州接过春卷带来的餐盒:“今日弄得什么?”
“都是些素菜。”春卷低着头看看他,脸色悄然红了一片:“大人,婶子让我问你可有相中的人,她们想给你说亲。”
贺州手下动作一顿,下意识朝着谢寻之的方向看去:“现在什么情况你也不是不知道,哪有那个心思!”
他下意识地压低声音,见在一旁洗手的谢寻之没什么反应才松了一口气,可过了不久心底又飘飘然起来,清了清嗓子。
“要是再问你,你就说,我现在没有谈情说爱的心思。”
谢寻之甩着手走过来,表情疑惑:“发生什么了。”
春卷抬眼望望:“婶子想给大人相亲,大人说他没什么心思,那谢大人你呢?”
她柔声说着,为两个人倒上一杯水:“她们还让问谢大人……”
“一天天就是胡乱来!”贺州黑着脸给谢寻之递过一双筷子:“哪有那个心思?”
谢寻之坐了下来,嘴角扬起一抹不易察觉的笑意:“你和她们说,我喜欢男的,看看方圆有没有合适的。”
春卷小声惊呼:“谢大人喜欢男的?”
她皱起眉头,自言自语道:“那还真有些不好找,这附近的男子好多都许好婚约了,要说剩下几个找胞弟的……”
话音一顿,贺州抬眼看她,手上的动作也不自觉停了下来,胞弟是他以为的那个意思吗?
春卷语气厌恶:“那几个都不是什么好东西,谢大人你在等等呢?听说这次回来不少人呢。”
贺州脸色更加难看了:“先把眼下的事情做好吧。”
“大人说的是,就是教你回她们的话术罢了。”谢寻之也跟着点头,笑着眨眨眼。
人多起来周围就开始热闹了,手底下干活也快,没一会几间号房都收拾好了,贺州看过了边边角角得擦的仔细。
他忍不住竖起拇指:“婶子们干活真是干净利落啊!”
带头的崔婶摆摆手,满脸红光:“这才哪到哪,要是时间多些,我地板都给你擦的仔细。”
“就是就是,我们镇子上也没个招工的……”
谢寻之站在门前,走一个发一个钱:“路上小心。”
几个人七嘴八舌的拿到前脸上笑呵呵:“谢谢大人。”
外面的天色已经彻底黑下来了,外面树下聊天的老人,也都抱着椅子回去了,院子外面有的男人手上拿着衣服。
贺州目送着她们离开,靠近谢寻之:“没想到这么快!那我们明日干啥?”
“贴个名字。”谢寻之在院子前面站着,手下比划:“这里放个桌子用来登记。”
他出了院子指向上面挂的灯笼:“这里要换新的,明天同你周围看看,莫要出什么差错。”
“没什么事吧?”贺州左右看看:“后面是荒废的宅子,没见有人回来,前面是衙门,这边前面一条街,都是没怎么开过的店铺。”
他摸摸下巴:“明日再看看吧,回家睡觉!”
太阳高照,刺眼的阳光顺着窗户洒进来,被窗前的帘子挡在外面,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叫醒了二人。
贺州抽出被压得发麻的胳膊,脸色阴沉:“怎么了。”
他踩着鞋打开门,春卷站在门前语气焦急:“大人!考院前面店铺要开业。”
“开业?”贺州一时没转过来弯,只当是想趁着考试赚钱的商人,挥挥手:“随他开去,考院和商铺有一段距离,闹不到那去。”
他撑着门边打了个哈欠,想着春卷今日怎如此鲁莽。
“大人他们把开业的日子定在明天,还要三炮齐鸣,现在就摆满的挂鞭。”春卷稳下神色,悄悄的靠在他耳边:“刚刚来人说陈家私下联系了山上土匪,不会让考试安稳的。”
“还说了些什么?”谢寻之从身后冒了出来。
贺州眉头皱了三分,也没再说什么:“他们是一出阳,一出阴,知道开业扰乱考场会被抓?”
“恐怕也是为了监视我们。”谢寻之垂叶眼思索半晌:“能传出来地消息……”
贺州脸色也变了起来:“你是害怕这个消息是假的?”
他拉住衣服心底不由烦躁,一双眼死死盯着谢寻之,怕从他嘴中听到半个不乐意的话。
“只怕是和上边的打好招呼了。”谢寻之轻轻一笑,一只手勾着住他手掌:“贺兄你信我吗?”
贺州呼吸一重:“你又想到什么了?”
春卷小心退到一边,外面飞进来一只麻雀落在枝头上,叽叽喳喳的吵得头痛。
他反手抓住谢寻之:“你忘记发过的誓言了?”
“没有,只是眼下没有更好的法子了。”谢寻之望着他,眼底闪着不一样的光:“我会去和赵安说,报名的来了个陶都的人,介绍的时候带着少卿官牌……”
“不行!不能再找赵安了!”
贺州语气急切,上次走之后他就一直再后怕,若是陈老爷同赵安说些什么,靠着他们俩能抗衡几分?
“寻之……求求你了!不要拿着自己冒险!”
他心底像是千刀剐一般难受:“你不是说喜欢我吗?只要是换个主意!别说我,在纳一房也行!”
谢寻之朝他笑笑,拉起他得手走到柜子前,一把小巧的短刀送到他面前:“我的命在自己手上,抓人之后总是要走流程的,我会在审问之前杀了他……”
贺州打开短刀,里面只有手掌长度,崭新的反光,刀锋更是锋利。
“时间太赶了,力量过于悬殊,不是只凭着巧劲就可以来的。”
“你去写信,这个给我!”
刀被贺州收回去,土匪……前几日还在和黄姑娘聊。
他心底郁闷:“还不知道怎么闹。”
“不重要,治不住就是我们都要死,治的住就是我们要弄死他们。”谢寻之露出三分狠劲。
他捏捏贺州掌心,嘴角勾起一个安慰的笑:“别怕。”
贺州嘴唇微动,嘟囔:“我才不怕。”
“大人……死的如此蹊跷,查起来怎么说?”春卷站在门前,声音微小的补上一句。
监狱靠着衙门,巡查更是少不了,哪怕躲开,杀死一个大男人,全身而退的概率也算不上大。
春卷闪着眼,补充道:“不如用药,囚犯的饭菜总是单独做的,这个是最稳妥的。”
可是问题还是摆在那里,人死了,总是要有凶手地,这一刻两个人的想法总是出奇的一致。
“我去敲打新开的店。”
“我去写信。”
两人岔开路子,贺州带着荷花走到新开店铺门前,里面空荡荡一片,看不出卖什么东西的。
只是门前摆着五花八门的炮仗,这要是响起来,怕是要传遍整个荠兰县。
店铺门前站着的是个胖乎乎的中年男子,他似乎在外面指挥着挂牌匾,整个人红光满面,旁边站着的是之前耍浑的王二。
王二刷着威风把前面的小二踹了个脸着地。
贺州瞧着眼熟,虽说这个老板他不认识,但是这个被揣倒得他眼熟,是陈家的侍卫。
“哟哟哟,王老板好大的威风。”他笑着走上前。
“贺……贺大人?”王二缩缩脖子,后背隐约作痛,之前那一脚踹的他到现在都害怕。
旁边的中年男子喘了口粗气,一个抱拳:“在下王恒,见过大人。”
他下意识想去摸自己胡须,扑了个空,有些尴尬的抱着膀子:“小二总说大人仪表堂堂,现在看来果然是的!”
贺州上下看看他,心底对山匪的刻板映像更上一层楼,王恒晒得乌黑,胡子刮得也是坑坑洼洼,一脸横肉,手上虎口还有一层厚重的茧子。
只是一双小眼总是不怀好意的盯着贺州,声音高昂:“介绍完了!该到贺大人了。”
“荠兰县令,贺州。”他指了指身后,继续道:“这是?”
王恒笑出声:“大人!棺材铺!新开地,要来吃酒不?”
“不了,不了。”贺州摆摆手:“你来开什么店,我管不了你,这是你这满地的爆竹……是要?”
地上的鞭炮比一般的长上不上,整整在店铺前面摆了三道,前面也有挂鞭,浓厚的火药味充斥着。
王小二从后面露出脑袋笑笑:“大人这不是想着开业迎喜吗?这满天下可都是这样干的。”
“皇帝提倡节俭先不说。”贺州点了点他的头:“明日可是要考试,你是要造反?”
“不敢不敢。”王二一个劲说着不敢,却也没有退让的意思。
他弯着腰淡淡的笑,再次搬出那套说辞:“这开业不得热闹热闹?”
王恒也是嘿嘿一笑,悄悄比划一个八字:“大人要是来买棺材,我折八。”
这话说的,谁不知道贺州是一个人来的,县衙来来回回也就那几个人。
就差把给你送棺材写脸上了。
贺州当真黑了脸:“明天可是考试大日子,你不想别人也不想想大家伙?”
这么大动静周围早就围满人,本来都还在看热闹,这说到自己头上可就忍不了。
这可是盼来的考试啊!一时间唾沫星子都要淹了他们。
不少书生拱手上前:“可否隔日在放?”
王恒抖了抖横肉:“怎得说话!我开业可是算过了,错个这个时候怎么办!”
“你……”
李宁书倒是不怕,推开周围走上前。
他打开扇子一转,挡住自己半张脸:“兄弟眼生啊!王二这是那请来人?”
“李公子有所不知,这是我爹二叔家,女婿的亲弟弟!”王二陪着笑脸。
“哎哎哎!不对啊!你那个二叔女婿家,不是三个姐姐就一个男丁吗?”
王二脸上一瞬间出现裂隙。
“你记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