况嘉一还在发愣,谢绥抑说:“不是很着急吗?快去输血。”
况嘉一反应过来,拿着献血单跑了,没看见谢绥抑在后面踉跄了一步,手撑在况嘉一刚刚扶住的地方。
等全部弄完已经过了凌晨四点了,况嘉一想起谢绥抑,他手机还是没电状态,找到充电宝静静充了十分钟,电话和消息轰炸过来,导致手机一度瘫痪在开机界面。
况嘉一垂着头,默默地上滑屏幕。
【小呈:哥刚刚上班手机静音?,怎么了?】
未接电话:呈风
【邹柔:帮你问了我朋友,有一个是O型血,她在值班,两个小时之后才能过来行吗?】
【周任航:你要多少血啊?我找了十多个人,够了吧】
未接电话:周任航
【周任航:操没机票了】
【周任航:语音7’】
未接电话:周任航(2)
【陈述:嘉一,我不是O型,但我表弟是O型血,我让任航带他一起过去,希望能帮到你】
[Jasmin请求添加您为好友,附带消息:况嘉一,我是向茉,我不在国内,给你推两个人,他们正好都在临江]
[Jasmin请求添加您为好友,附带消息:快点同意快点快点]
……
况嘉一眨了眨眼睛,呼出一口气。
他翻到最下面,看见谢绥抑的信息
【xsy:今天一直没有看手机】
未接电话:谢绥抑
【xsy:别着急,我马上来】
未接电话:谢绥抑(15)
【xsy:你在哪里?】
未接电话:谢绥抑(7)
满屏的消息移动了一下,最上面出现一条新的,是谢绥抑发过来的。
【xsy:还顺利吗?】
况嘉一头抵着墙,缓缓滑下去。
【况嘉一:嗯】
【xsy:[拥抱]】
谢绥抑发的是最原始的绿身体小人拥抱表情,配上他纯黑只有一轮弯月的头像,很违和。
况嘉一看着这个表情失神。
那边大概在等待他的回信,半响没等到,又给他发。
【xsy:那我回远溪了?】
况嘉一站起来,问他:【已经走了?】
【xsy:还没。】
况嘉一往楼下赶,电梯停在十五楼,他有些着急地按了几次下行键。
【况嘉一:我快到一楼了,你在哪?】
【xsy:左侧大厅,坐在这里。】
况嘉一拿着手机,走出电梯门张望。
大厅里人不多,有几个人躺在并排的椅子上睡觉,谢绥抑坐在最后一排的最里侧,旁边座位上立着一瓶冰糖雪梨汁。
他低头像是在望着手机屏幕发呆。
况嘉一放轻脚步走过去,快走到面前时谢绥抑抬起头,像是知道是他般,与他对视。
况嘉一凝在原地,眉心渐渐聚拢。
谢绥抑脸白得有点过了。
之前没仔细看,事后况嘉一才注意到,八百毫升血,谢绥抑一个人全抽了。
正常人抽六百毫升血都会不舒服,谢绥抑一次性抽这么多,还像没事人一样出现在况嘉一面前。
况嘉一刚刚心思全在邓莹身上,他不知道那几个小时里谢绥抑在干什么,是怎么过的,是不是一直坐在这,等况嘉一。
“你一直坐在这?”况嘉一问。
“嗯。”
“坐在这干嘛?”
谢绥抑抬眼,眼睫在空中滑起一道,眼尾依旧锋利,又因为仰视变得柔和。“如果我不过来,你会打电话给我吗?”
他没用重音,也不是质问语气,甚至声音和几个小时前突然出现在况嘉一面前,向他道歉说来晚时一样温和。
可况嘉一就被这样的语气揪住了心脏,站在原地一动不动,连呼吸都进行的很艰难。
他的模样像犯了错的小孩,谢绥抑觉得自己说错了话,不该这样让况嘉一为难,他换了一个问题:“如果我打电话给你,你会接吗?”
况嘉一没犹豫地点头,小声说:“你电话我什么时候没接过。”
“除了关机。”他又补充。
谢绥抑扯扯唇角,细微地笑了下,眨眼再抬起时眼里的情绪只剩下他一贯的平静,他站起来,对况嘉一说:“那我回远溪了。”
“这个是你的吗?”况嘉一示意旁边的冰糖雪梨。
“不是,”谢绥抑说:“别人放这的。”
瓶身上还贴了可爱的便利贴,写着[看你不舒服,喝点可能会好一些]
“可能是别人给你的。”况嘉一递给他:“要吗?”
“不要。”谢绥抑看都没看,伸出手:“我去扔掉。”
况嘉一没给他,反问:“你回远溪干什么?”
“谢坪死了,要给他下葬。”
况嘉一怔住,谢绥抑在他面前安静地看他。
“那你难过吗?”
“难过什么。”谢绥抑淡淡地回答,“他早该死了。”
“这个。”况嘉一晃了下手中的冰糖雪梨,“会因为别人给你这个开心吗?”
谢绥抑疑惑,竭力地理解况嘉一的问题,半响才答:“我不知道是给我的。”
“假如你知道呢?”
“不会。”谢绥抑说:“我不需要。”
一些陈旧的片段从况嘉一脑子闪过,他们最开始靠近谢绥抑时得到的都是拒绝,无一例外。
况嘉一觉得最开始谢绥抑不喜欢他,或许是真的,但谢绥抑也不喜欢别人,他不喜欢任何一个突如其来靠近他的人。
林株说谢绥抑冷漠,但她不去想什么导致谢绥抑变成这样,谢绥抑没有得到过爱,怎么学会感受爱。
他没有参照样本,在爱发生之前,恨先在他心里滋生,所以那便成了谢绥抑最强烈的情感。
“谢绥抑。”况嘉一问他:“你现在还恨我吗?”
谢绥抑摇头,眼神专注,况嘉一在里面看到了小小的自己。
“不恨,喜欢你。”
“嗯,相信你了。”
谢绥抑神情微愣,是况嘉一从没见过的样子,他故意凑上前,不懂地问:“你怎么了?”
谢绥抑眼睛跟着况嘉一的动作,垂下来,像是也不知道自己要干什么,手抬起又放下,最后点头,“好的。”
“你别误会。”况嘉一说:“我只是相信你喜欢我,并不代表其他的,不代表我们俩就谈恋爱了。”
“那怎么样才可以谈恋爱?”谢绥抑虚心请教。
他表情太认真,让况嘉一以为他们在讨论什么严肃的物理问题,况嘉一揉了揉自己左脑袋,随意地答:“不知道。”
两个身高腿长的人站在凌晨医院的大厅讨论怎么谈恋爱,氛围诡异又奇怪,况嘉一先受不了,推了谢绥抑下,“不是要回远溪吗?路上注意安全。”
谢绥抑被他推得向前,回头望他,“还没买票。”
“你怎么过来的?”
“飞机,最后一班。”
况嘉一问什么谢绥抑就答什么,老老实实,只是眼睛仿佛长在了况嘉一身上,一秒都不肯错开。
况嘉一看到他耳朵又红了,忍不住嘲笑:“谢绥抑,你还挺纯情的。”
他抓住谢绥抑手臂,衣服下皮肤烫得惊人,况嘉一诧异地抬头,谢绥抑嘴巴也很红,只有脸是白的。
“谢绥抑你是不是发烧了?”
况嘉一直接伸手去摸谢绥抑额头,谢绥抑配合地低下头,微凉的掌心覆盖在滚烫的额头上,况嘉一难得低骂了一句。
“你不难受吗?”况嘉一拉着谢绥抑往急诊区走,“温度这么高,你别把脑子烧坏了。”
谢绥抑被拉着走了几步,反手向下,指尖碰到况嘉一的手,然后得寸进尺地把况嘉一的手握进掌心。
况嘉一脚步停了下,头没回,带谢绥抑找到轮班的医生后才抽回手。
做皮试后,谢绥抑坐在病床上打点滴,吊药杆上还有两瓶药在排队。
“你可以睡一会。”况嘉一坐在一旁,看了眼药流的速度,估算时间。
“你要去看阿姨了吗?”谢绥抑问。
“不用。”邓莹那边暂时没事了。
“那你在这睡吧。”
谢绥抑起身,况嘉一按着他的肩把他按回去,“你坐好。”
谢绥抑不动了,看着他。
“我不睡。”况嘉一说:“也不走。”
谢绥抑的情绪由失落转变成开心,太明显了。高烧似乎把他的感官变得迟钝,无法掩藏,直白地袒露在况嘉一面前。
这貌似是个套话的好时候,况嘉一靠在椅背上,指挥他:“你躺下。”
谢绥抑躺在病床上,况嘉一扯过被子给他盖上,问:“现在开心吗?”
“嗯。”
“啧,说话,不要嗯嗯啊啊。”
“开心。”
况嘉一满意地点头,又问:“今天我没给你打电话难过吗?”
“嗯,很难过。”
还自己加上了程度副词,况嘉一觉得好笑,又有点心酸,身体往前,手臂放在病床边缘,“你难过什么,之前不总是拒绝我帮忙吗?”
“我不拒绝了。”谢绥抑也凑过来,头对头,像和他讲小话,“你也可以不拒绝我了吗?”
“我考虑考虑。”
况嘉一枕着自己手臂,两人对视,谢绥抑问:“考虑好了吗?”
“没有,你现在闭眼睡觉我说不定就考虑好了。”
谢绥抑皱皱眉,不太愿意,“不想睡觉,睡觉看不到你。”
“那你在远溪,在公司,也都看不到我。”
“我有照片。”谢绥抑好像很得意。
“我看看。”
见他不动,况嘉一作势要起身,“不给我看我就走了。”
谢绥抑把手机拿出来,递给他。
“密码。”
“都是一。”
况嘉一解开锁,主屏壁纸是一张街道,道路尽头有个小人影,况嘉一不确定是不是自己。
他打开相册,算主屏壁纸在内总共五张照片,四张背影,一张侧影,都是况嘉一。
“你这都是偷拍。”
“嗯。”谢绥抑大方承认。
“不怕我突然回头吗?”
“你不会。”
因为笃定况嘉一不会回头,所以谢绥抑拿起手机,记录下况嘉一每次离开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