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曦将受伤的幼鹿安置在森林边缘的一处安全地带。她轻轻抚摸着幼鹿的头,低声说道:“你会好起来的。”随后,她在周围留下了一丝难以察觉的魔气,足以驱赶那些可能伤害幼鹿的猛兽。虽然在她看来,猛兽捕食幼鹿是自然法则的一部分,但既然她遇到了,便不忍心让它轻易成为其他生灵的食物。
回到魔域时,灵曦远远便看到初魔站在白骨祭坛的中央,正与几名魔兵低声交代着什么。她的心情一下子明亮起来,适才的低落一扫而空。她提起裙摆,欢快地跑上祭坛的台阶,奔到初魔身边:“爹爹,你回来了!”
初魔侧过身,灵曦这才发现,他的脸上不知何时覆盖了一张金色的面具。面具下的眼眸冰冷而无情,仿佛世间万物都无法引起他的兴趣。他挥手让魔兵退下,随后摘下了面具。面具下是一张美艳却毫无感情的脸,金色的眼眸中只有一片空洞。然而,当他看向灵曦时,眼中却闪过一丝温柔。
他静静地看着她,看着她近在咫尺的脸,看着她眼中溢出的欣喜与眷恋。随后,他伸手从她散落的发丝中取下一节折断的小枝条,上面还挂着未干枯的树叶。灵曦愣了一下,心想这一定是在森林里不小心缠到头发上的。她看着初魔苍白细长的手指捏着那节小枝条,突然无意识地伸出手。
初魔愣了一下,随后将枝条轻轻放到她的手心,低声说道:“以后不要跑太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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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夜,魔域的天空依旧是一片漆黑。初魔坐在白骨祭坛的王座上,右手撑着头,目光淡漠地注视着远方。灵曦伏在他的膝边,像往常一样安静地依偎着他。千百年来,她最喜欢这样的时刻——静谧、安全、温暖,仿佛时间都停止了流动。
忽然,灵曦低声问道:“爹爹,这个世界有妖魔,有神明,有万物生灵。既然我们同时诞生在这里,为什么会有杀戮?为什么一定要吃掉一方才能存活呢?生命那样短暂,又要吃或被吃,那为什么要被生下来?这个世界运行的意义是什么?”
初魔沉默了片刻,目光穿透虚空,仿佛在凝视着某种遥远而虚无的存在。随后,他伸手轻轻抚过灵曦的发丝,声音低沉而平静,带着一种近乎冷酷的理性:
“生命的存在本身,便是一场无休止的罪业。痛苦与欢欣,饥饿与餍足,混乱与秩序——这些情绪与欲望交织在一起,构成了世界的运转。每一个生灵的诞生,都伴随着对资源的掠夺;每一个生命的消逝,都成为其他生命的养分。这便是世界的法则,无情却真实。”
他顿了顿,目光落在灵曦的脸上,眼中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复杂情绪:“你以为杀戮是为了生存?不,杀戮是为了维持这个世界的平衡。弱肉强食,不过是表象。更深层的,是欲望的循环——想要得到的贪婪,失去的绝望,疾病与瘟疫的蔓延,天灾与战乱的肆虐。这些罪恶如同潮水,永无止息。”
灵曦的眼中满是困惑,她低声问道:“可是,爹爹,难道不能改变吗?难道不能共存吗?”
初魔的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讥讽的笑意:“光与暗,生与死,善与恶——这些对立的存在,注定无法共存。你以为神明高高在上,便能超脱这一切?不,他们不过是另一种形式的掠夺者。他们以秩序之名,行镇压之实。而妖魔,则以混乱之名,行毁灭之事。无论是神还是魔,都无法逃脱这个循环。”
他的声音渐渐低沉,带着一种深深的厌倦:“这个世界本就不该存在。它的运转,不过是无数生灵在痛苦中挣扎,在绝望中哀嚎。唯有让一切归于虚无,才能终结这场无尽的罪业。”
灵曦低下头,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情绪。她不明白初魔的话,但她能感受到他话语中的沉重与决绝。她伏在他的膝边,轻声说道:“可是,爹爹,我觉得这个世界很美。有阳光,有风,有花,有小鹿……还有你。”
初魔没有回答,只是轻轻抚摸着她的头发。他的目光依旧空洞,但指尖的动作却带着一丝罕见的温柔。
只有同悲道可以让灵曦的意识与他同归虚无,灵曦身上有神明的烙印,若是在此方世界陨落便会消失的干净,再也无处可寻。他不愿让她独自消失在这个充满罪业的世界中,她是他的器灵,理应随他一起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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