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晚,康岐在派出所待到很晚,才被班主任赶来接走。
乘出租车回医院的路上,康岐看了下时间,已经将近凌晨一点。
康岐提前准备好车费,下了车一路跑向住院处,却在病房楼的大门外,看见了林初。
“你怎么在外面?”
“你怎么才回来?”
两人异口同声地说道,康岐摸了一下林初的手,冰凉,抱起林初大步往里走,“外面这么冷,等了多久了?”
“没多久,刚下来,你脸上这里怎么了?”
“没事。”
回到病房,康岐让林初躺到床上,盖上被子,把林初冻得冰凉的脚丫抱到怀里暖着,才简单地跟林初描述了一下打架的事。
只看康岐的伤,完全想象不到那场架打得有多惨烈。
林初缩回脚丫,缓缓坐起来,“让我看看你脸上的伤。”
康岐乖乖凑过去,俯身让林初看,又根据林初的吩咐去护士站,找值班护士要了碘酒和棉签。
康岐帮忙拿着碘酒,林初用棉签轻轻帮康岐擦拭伤口,看着不严重,可康岐哎呦哎呦地叫个不停,“轻点轻点,疼......帮我吹吹。”
林初凑过去,冲着伤口轻轻吹了吹,康岐像吃了灵丹妙药似的,“果然管用,好多了。”说完又把另半边脸凑上去,“这边也吹吹。”
脸上的伤擦完药,林初问,“其他地方没受伤吧?”
康岐把手里的碘酒放到桌上,把上半身脱了个精光,还在林初面前转了个圈,“不知道,你帮我看看。”
“......没事。”林初这次没敢再继续问下去。
熄灯后,林初睡得迷迷糊糊的,感觉有人从身后抱住了自己,一只手臂环在了自己腰上,动作小心翼翼的,林初被抱得有点紧,勒得伤口有点疼,可是他没有动。
康岐的脸贴着林初的背,林初能清晰感受到后背传来的温度、呼吸,渐渐地,后背有些潮湿,温热的潮湿,低不可闻的抽泣。
“小初,你才16岁啊,为什么这么能忍呢,以前到底是受了多少委屈啊?”
——
第二天一早,康岐爸爸赶到了S市。
他搂着康岐的肩膀,低头看了看康岐脸上的伤,“疼不疼?”
康岐摇头,“没事,小伤。”
“仝昊伤的怎么样?”
“没什么大事,我有分寸,也就十天半个月下不了床吧。”
“......”
从儿子口中了解完事情的来龙去脉,康岐爸爸又去了学校和派出所,并逐个拜访了参与斗殴的几个学生,最后见了仝昊家长。
仝昊妈妈打开门,没有请客人进去的意思,“没什么可谈的,法庭见吧!”
康岐爸爸:“两个孩子之前也动过手,你儿子好像还伤的不轻,不知道和昨晚视频监控里生龙活虎的闹事者,是不是同一个人?”
“你什么意思?”
“好心提醒您,法庭有质证权,捏造证据,或者指使他人作伪证的,属于伪造证据罪,根据《刑法》第三百零七条规定,可以判处三年以下有期徒刑或者拘役;情节严重的,处三年以上七年以下有期徒刑。”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你不知道没关系,你那位医生朋友知道就行了,就是之前收了5000钱,帮你开了一堆假证明的大夫,怕被举报上去丢了饭碗,已经主动承认了错误。”
林初看那些材料时,记住了医院和大夫的名字,康岐爸爸亲自找到了当事人。
康岐爸爸:“假证明拿到法庭上当证据是犯罪,拿着去威胁他人,用捏造的事实,诬告陷害他人,违反了《治安管理处罚法》,可以拘留或罚款。”
仝昊妈妈依然淡定,“可我们并没有这么做,没有把证明拿上法庭,也没有诬告。”
“幸亏你没有,否则数罪并罚,不仅是你儿子,做父母的也得接受法律制裁。这些暂不追究,但是林初身上的伤,的确是你儿子伙同他人一起造成的。”
“说话要讲证据。”
“说话当然要讲证据,案发现场是盲区,没有监控录像,不过参与打架的几个孩子,并不想替你儿子背黑锅,都一口咬定是受他主使,对林初蓄意打击报复,有录音为证,还有每个孩子的亲笔签名。”
看着康岐爸爸举起的U盘和亲笔信,仝昊妈妈呆住。
“这没什么值得意外的,整天带着别人的孩子打架斗殴、欺负同学,没有一位正常家长会包庇你儿子,让你儿子继续留在他们孩子身边,这和断送自己孩子前程的帮凶,有什么区别?可能早巴不得把你儿子清理走呢。”
“......”
“现在证据确凿,根据《刑法》第二百三十四条,故意伤害他人身体的,涉嫌故意伤害罪,处三年以下有期徒刑,拘役或管制;根据《刑法》第二百九十三条,随意殴打他人,情节恶劣的,涉嫌寻衅滋事罪,处五年以下有期徒刑、拘役或管制。”
“昨晚你儿子也把我儿子打伤了,扯平了。”
“看您一把年纪,想法倒是挺幼稚。两次事件性质完全不同,打不过并不能证明你就是受害者。”康岐爸爸再次举起U盘,“这是昨晚附近的监控视频,先动手的是你儿子,而且是以多欺少,我儿子只是正当防卫。如果一定要追究,你儿子属于寻衅滋事罪,我有权追究他的法律责任。”
“......有话进屋说吧。”
“那倒不必。如果你们真的爱孩子,就该好好教育,像现在这样无下限的纵容包庇,这不是把他往绝路上送吗,早晚得送进监狱。”
“毕竟是孩子,给他一次机会吧,下次,没有下次,以后我们会严加管教,肯定不会再惹事。”
“我儿子的事,我可以暂不追究,但是关于林初受到的伤害,已经涉嫌寻衅滋事和故意伤害,绝不是掏完医药费就能解决的,需要承担刑事责任。”
帮林初争取权益和赔偿,是康岐特意叮嘱老爸的,康岐爸爸继续道,“只有取得了被害人或其家属的谅解,才可以对犯罪嫌疑人从轻、减轻或免于刑事处罚。所以,要求就去求林初吧,看他是否决定谅解,是否接受你的道歉和赔偿条件。”
——
离开仝昊家,康岐爸爸回了医院,叫着康岐和林初,三个人去附近的饭店吃了顿饭。
“林初,别怕他们,有事叔叔给你撑腰。”
“谢谢叔叔。”
看见老爸这么喜欢林初,康岐打心眼里高兴。
康岐爸爸:“律所里事情太多,手上还有几个案子等着处理,叔叔今晚就得回去,就不多陪你们了。康康,你多照顾林初,有事随时给我打电话。还有,这几天落下的功课,回学校得赶紧补上。”
几天之后,康岐终于在林初的催促下,在病房里看了会儿书,从书包里翻书时,却翻出一个信封,上面写着:下月生活费。打开信封一看,里面是1000块钱。
康岐愣了一下,忽然乐了。
他读的是寄宿制学校,每月除了伙食费,连个可花钱的地方都没有,而学校食堂的饭菜,又比外面的物价便宜的多,每月300块钱都花不完,林初每月的伙食费才100。
而且,家里给康岐打钱,都是按每月500,一次打半年的,怎么半路还送钱?还这么偷偷摸摸的?
知父莫若子,康岐很快猜出了老爸的心思,他一直在老爸面前说林初的好话,什么生活上帮他洗衣服,学习上督促他进步,如果没有林初,就没有现在摆脱年级倒数的他。
康岐觉得,这钱应该是老爸给林初的,可又怕伤了林初的自尊,所以就偷偷给他了吧。
“小初,今晚我请你吃大餐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