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事确实有道理,她不能反驳,年龄太小就做这种决断,一般来说确实容易出事。
但是叶槿筠的身份什么的,她不觉得叶槿筠和叶昭璃她们有什么区别。难道只顾出生,不顾其他,那样祁渊岂不是成了最合适的。
可是那又不叫“合适”啊。
她想不明白,看这柳依风目前是翻不起什么大浪来,她就打算去拜访一下金夫子。
金夫子目前也在叶府授课的,但是,人多眼杂,而且很不正式。但是去金府专门拜见一遭吧,金夫子明明来她们府中,又过于很显眼。
这也不是她和叶昭逸考完殿试的时候,那会儿倒是跟着叶嘉盈专程参拜一次。
她想了想,还是在自己院子里备了好茶,叫墨萱去递了帖子,约好时间后,又叫鸿宾楼的一位厨子来了府上,她借口之后钻研种植,行动受限,最近在家要先吃爽了。
金夫子之前不是一品太师就是太女太师,但是她在圣上身边久了,也不愿继续参这些事,便说身体抱恙,辞了官职,恢复白衣之身。之后也有各书院盛情,但是她知道学阀门第也是圣上的眼中刺,便拒绝了,渐渐不再有人邀请,门可罗雀起来。至于叶嘉盈是成功请到金夫子,叶昭彦也不知道。
但是金夫子之前也是国子博士,桃李满天下那种,叶昭彦此时正是借此事之便去求助。
西南道势力自成一派,西南道学阀也甚是瞩目。不止西南,在越州,林沐阳也说,要想进最大的书院,那得本身就在权势核心的势力中,其他人若是想进,那便找关系。若哪层关系可以攀上,自然就可以,有钱或许也有能力,但是只有钱甚至也不行。
她要先用假身份潜进西南的书院去,圣上这边她已经言明,她会假装受圣上重视,专心写书,要了一波人配合自己去种植。
但是其实那些理论她早已知道结果,命令那些人一步一步按照她所说的去做就好。她只是会理论又不会实践,远远比不上司农的大人,和专业的种地老手,这些人都已经安排进专门的场所,不可轻易泄露机密。她到时候也会假装已经进去专研此事,不再见外人。
待外界,尤其是西南署放松以后,她再用假身份去西南卧底。她旁的也不会,就是读书好,虽通些乐理,但是也不能扮作没有太多消息获取途径的乐人进去啊。思来想去,只有进书院。刚刚好,那边学阀和官场也多少有各种勾结,书院里大多都是那些子弟罢了,她年纪又小,比里面很多人都年轻,做这个最顺手又最不突兀。
叶昭璃带人去她应该在的地方驻扎。巡抚的府邸目前无人,她虽然品阶低,但是应该是随巡抚一同入住。如果没有巡抚,那她先进去也没什么。何况,巡抚的官印官凭和密旨也在她手里。
只是这些事情,叶昭璃也不能知晓,她只对所有人说,圣上极其看中此事,要她先行研究这些,巡抚什么的,本就是为了惩罚她办案不力,现在有更要紧的事情要她做。但是旨意以下,也不好更改,幸好没有写明何时出发,叶昭彦便先搁置就好。不过震慑西南的意思还得有,就叫叶昭璃等人先过去驻扎。
叶昭璃最近已经开始召集豹韬卫,带人出发了。
剩下一些叶家军贴身护她,她也管理不来,索性现在还没出发,等出发了再叫一些人扮作家仆,和墨萱墨芸一起走。
不过最重要的是,是先拿到金夫子的介绍牒。
金夫子能在宫闱中全身而退且得圣上感念,应该是个极其靠谱的人。但是她不在京城中研究种植,而是已经偷偷潜入西南之事,都是越少人知道越好。因此,她叫慕萱借口送好茶,里面塞入密信相邀。
叶家还有一些未能成功考中的读书人,也有需要开蒙的小女孩,本来以为夫子年岁以高会懈怠一些,却不想,她老人家还是精神矍铄,起的比叶家小孩们都早。曾经叶嘉盈也希望她住叶府,这样更方便,可却遭到了夫子拒绝。
如此严谨缜密之人,应该是不会有差池的。
果然金夫子翌日来了府上,便见慕萱在她经过的路上,盯着下人摘些青杏,说小姐爱吃酸,这个时候青杏也不错,虽然比前段时间涩了一下,但是每年小姐都叫人用糖水或者盐水煮掉涩味,还能吃一段时间。
往年也这样,所以看起来并不突兀。
金夫子也看见她了,她带了两本书,唤慕萱过去,说这是她家中珍藏的农学书籍,要她交给叶昭彦。
慕萱应下,将书紧紧举着。转身吩咐这些人继续摘,自己去给小姐送书。
书里果然夹着回应,她今日便来吃饭。夫子嘛,偶尔留在学生家里吃饭,也没有什么奇怪的。
叶昭彦放心下来,去叫她近日请的厨子提前开始准备。
午时快散课,叶昭彦正等着夫子过来,吩咐了今日要招待恩师,谁也不许进来,却还是听门口有点动静。不算很乱,只是问询。
很快又安静下来,她悄悄让墨芸出去看看怎么了,墨芸去门口问了其他下人,回来附耳告诉她,叶槿筠来了。
叶昭彦一怔,最近两个人不是互相躲着的状态吗,为什么这会儿他来了?
既然走了那也好,她转身刚要回去屋里,却听身后墨芸轻轻惊呼一声。她转身看,叶槿筠已经翻墙进来了。他像猫儿似的,一点动静没有,还是墨芸的声音叫她转头。
外面的下人询问可有事,叶昭彦赶忙回答:“无事,脚底绊了一下。”看他走过来,然后一把拉过叶槿筠塞进屋里。
“你来做什么?”此时并不是招呼他的时候。
他轻轻眨了眨眼,睫毛还是长长的,眼里有水雾似的,到平白无故生出几分类似委屈的神色似的,又不同于叶昭悠和巧儿那种刻意。他轻轻说:“这不是有人说,你有了新欢,我作为叶家的童养夫,是不是应该来看看。”
什么新欢,哪来的童养夫啊。她刚要反驳,就想起他从小那些流言蜚语。她又确实是叶家的人……
但是她怎么觉得还是有哪里很奇怪,但是外面通报说夫子来了,已经听见墨萱提醒夫子注意脚下什么的,越来越近,她又一把拉过叶槿筠,将他拉进一旁的侧屋里,又塞进一侧的帘子后面,把手指贴嘴唇上,同时眼神凶巴巴了一瞬,示意他不要出声。
他耸耸肩表示知道了。
叶昭彦这才赶紧出来。好奇怪,今天怎么老是将他扯来扯去。虽说大祁男子娇弱一些,饮食之类都注意维持体型,但是他虽瘦却是健康的习武之人,怎么会真的像只猫儿一样好控制。
墨芸已经开门迎接夫子进来,叶昭彦赶忙上去行礼。
客套两句就落座了,和恩师毕竟已经十分熟悉,没有那么多话要讲。
墨萱墨芸开始布菜,叶昭彦又开始担心,这一顿饭不知道要吃多久,叶槿筠一个人站在那里累不累啊,刚刚好像没有来得及让他先选一个舒适的站姿,万一他站累了……不是,万一他站不住发出声音,侧屋只有轻飘飘的帘子,没有门的。
她一点也不是担心他,这个随便翻墙的武夫。
她想。
她一边应着夫子的各种闲聊,一边注意着隔壁的动静,夫子见她这般样子,以为她是不好意思和自己开口求助,便放下筷子,主动问她:“你今日,应该不只是只想与我吃顿饭吧。用如此隐蔽的方式联系我,倒是让我好奇,你现在可是圣上面前的重臣,还能有什么是我这个老太婆能帮得上忙的。”
叶昭彦也赶忙放下手中筷子,手中作揖:“不敢,一日为师终身为母,昭彦永……”
“哎哎哎行了。”叶昭彦还没说完,就被打断。她一生都在这些古代职场或者皇家宫闱应付,早受够了这些虚礼,是这么多年坚持早起的干练人,“你只管说,要我做什么?”
叶昭彦也只好直抒胸臆:“听闻,西南道最大的书院,松风书院,现任大讲书,也曾是您的学生?”
她要去西南的事情,朝廷之中是人尽皆知,夫子也不怎么诧异,只是回她:“不止,西南道各署之中,也有不少我以前的学生。”
“怎么?怕去了被欺负,要我帮你提点吗?”
叶昭彦摇头,将她心头想了很多天的计划,和盘托出。
“假借求学名义,先去潜伏,倒是你的脑子能想出来的。以前写文章,就总不按我教的来,但又总是别有几番风味与妙处。我都听说了,之前不就是你給白大人出主意,才判了那个案子吗,怎么总是想这些出其不意的招数?这些可不是我教的啊。”
“夫子所授,昭彦终身受用,只是这回并没有欺君之嫌,圣上知晓此事,也愿意配合我们,对外放出留我先研究种植学术的消息。兹事体大,所以才秘密寻求帮助。”
也许是吃热了,也许是习惯,夫子展开她那柄一直用的扇子,轻轻摇起来:“也就是说,这些农学之术,圣上并不在意?”
“倒也不是,我现在算是三份……哦不,两份职责,只是该怎么做,我已经安排好了,万物生长需要时间,我留着也没有什么用。”差点把她真实身份还有二级巡抚的事情说出来,农学这边,圣上也一直盘算给她想个新职位,是她觉得过于惹眼,不好施展接下来的计划,叫圣上不急的。
“哼,我之前也有一段时间,那时我本身还只是国子博士,突然要求我同时给当时候年幼的太女讲书,直到后来她年岁虽小,就登基上任,我才只做太师,继续教导幼皇。直至她渐渐羽翼丰满,不再需要我,才回去继续教书。只可惜后来……”她想到以前的什么似的,便将扇子收起来,也没有继续说后来有什么,反而看向她,眼里带着揶揄,“做两份工实属不易啊,听闻你是为了一个男人?之前写诗你和叶昭逸两块木头,不是写景就是叙事,一点情字都不沾,写起情诗来还不如你那弟弟有想法。怎么,现在是长大了,倒是比起之前规规矩矩的样子,是多了几分青年人的莽勇啊,哈哈哈。”
被调侃就算了,另一个当事人还在隔壁听着呢。
她僵硬一笑,想要岔开话题,却见夫子又举起筷子夹了一口鱼肉,边说:“那我可就等这口喜酒了,这猜不错,到时候啊,你就还请这个厨子来吧。”她将鱼肉送进嘴里,才停止说话,可是叶昭彦也不知如何解释了。
确实是她一而再的,去昭告天下。
她要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