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饭大家就搬着凳子坐在门口唠嗑。都是在家长里短，追忆往昔，没裴隐什么事，他就静静地听着。
“哥。”傅希莱小声喊他。
裴隐靠过去：“怎么了？”
“你跟我来一下。”傅希莱说完就起身回了屋野，在收银台拿出一个袋子。
裴隐笑着看他：“新年礼物？”
“可以算是。你打开看看？”傅希莱说。
袋子里还有个袋子，裴隐笑着拿出围巾，蓝白相间，他没问傅希莱什么时候织的，把围巾放回傅希莱手里：“给我围上。”
傅希莱绕了两圈，发现还能绕两圈，沉默一瞬：“为什么这么长。”
“嗯，希莱对我的颈围不太熟悉。”裴隐发出一声笑，接过剩余部分围上傅希莱的脖子：“这样就刚好。”
“我有一个问题。”
“嗯？”
“我们这样，怎么走路？”
裴隐揽过傅希莱，把自己脑袋放他肩上，带着走了几步：“就这样。”
“像企鹅。”傅希莱摸着围巾说。
“不可爱吗？”
“……哥，你好有童心。”
“是这样。”裴隐自豪地点头。
手机振动，裴隐接起电话，是徐衍之。
“老大，新年快乐。”徐衍之在视频里挥了挥手，“小希莱也在，新年快乐啊。”
傅希莱窝在裴隐怀里，朝他点了个头：“新年快乐。”
徐衍之站在酒柜前挑了瓶红酒，拿着个玻璃杯就把酒往里倒：“你们那好热闹啊，早知道我就留在你们那了。”
“怎么，你今年没回去一趟？”裴隐问。
徐衍之叹气：“是啊，回不回都一样，无所谓了。本来还想去陪陪阿姨，谁知道阿姨跟着加西亚出国玩去了。我一个人无聊死了。”
加西亚是他们生意的合作伙伴，裴昭生病期间特意来慰问过，这一慰问就处成好朋友了，天天约着到处玩。
“你……”
“嘭……”
“你那什么声音？”裴隐听见重物倒地的声音。
徐衍之冲着一处诶诶地叫着：“没什么，我这有事，先挂了啊，你们好好过年，拜拜拜拜。”说完就急匆匆地挂了电话。
“徐先生怎么了？”傅希莱抬头问裴隐。
裴隐垂眸看他，扬起下巴蹭了蹭他的额头：“不清楚，管他呢。你都没叫过我先生，也不许这么喊别人。你叫他名字就行。”
傅希莱好笑地点头：“好好好，我知道了。”
雪小了，回家的时候两人没有撑伞。
傅希莱在雪地里踩下一个脚印，裴隐就往人留下的坑里踩，亦步亦趋，跟扩张领土似的。
“哥，你别老跟我身后啊。”傅希莱走了一段路后停下转身，“我想跟你并排走。”
“好的长官，这就来。”裴隐立马上前和他并肩，拉着傅希莱的右手放进自己的大衣口袋，苦恼地说，“另一只手可怎么办。”
“我自己有口袋。”傅希莱提醒。
“那怎么能一样。”裴隐沉思。
就这么点路，傅希莱看着裴隐过一会儿来左边过一会儿来右边，都能看见家门了还换：“停，剩下的路就这么走。”
“好吧。”裴隐开开心心地拉人进屋。
过完年差不多就要返校了，傅希莱只剩三天假期。傅希莱要去找祁书他们，裴隐想跟着，被傅希莱拒绝了。
再不出门，他朋友真要以为他失联了。对，就是单纯地想和他们聚一下，绝对不是因为最近太潇洒，导致他作业写不完了。
傅希莱揉了揉裴隐哀怨的脸，安慰地拍他的头：“乖一点。”
人一走，裴隐手放在傅希莱刚刚坐过的位置感受余温，看着空荡荡的房间怅然若失。
等温度殆尽，他心里涌上一股莫名的焦躁，开始在客厅徘徊，烦闷愈演愈烈，好似渗入皮骨。
我得去找希莱。裴隐走到门前握上把手，冰凉的触感让脑袋清醒一瞬。他抬手给了自己一巴掌，随意从柜子里抽出一本书，坐在沙发上看了起来。
书上的字像有了意识，扭曲地交缠在一起，糊成一个个墨点，很快又恢复安稳，排列回裴隐熟悉的模样。盯着看了半天也没进脑子，裴隐拿起手机。
裴隐：希莱你几点回来？晚上我去接你吧。
皮卡莱：……哥，我就在隔壁。
裴隐：那我在门口等你。
界面显示对方正在输入中，皮卡莱发来一条语音：哥，我们都在这边写作业。你要是不觉得无聊的话，可以过来。
裴隐也发语音：不觉得。那我来啦。
裴隐拿着书就去敲门了，傅希莱给他开的门。这里的房间布局都大差不差，就是家具什么的没有裴隐那丰富，但多了一家钢琴。
其他四个高中生都围坐着桌子写作业，看见裴隐都打了个招呼。裴隐一一回应，搬了个凳子坐到傅希莱身边，很不走心地看书。
“这个CRU是什么？”傅希莱问另一边的祁书。
祁书说：“无理数集。”
傅希莱点头，也没继续问无理数是什么，知道是数集就能编。裴隐没看清题目，但看着傅希莱写下的几个数字，他眼神微动，偏头看了傅希莱一眼。
这一看就没移开过眼。
傅希莱倒是接受良好，但显然，其他人也注意到了，打趣的眼神时不时抛过来。
傅希莱抬手捂住了裴隐的眼睛，凑到他的耳边：“好好看书。”
裴隐点头，傅希莱刚把手放下被指腹碰了碰。傅希莱没管，裴隐这下能看书了。
这样的日子很快过去，傅希莱开学了。裴隐眼巴巴地看着傅希莱进学校。
整个寒假两人几乎一直在一起，短暂的分别傅希莱也觉得难以忍受，但谁让他还是个学生呢。
裴隐每天都早早地等在校门口接人回家，风雨无阻。等待是欢愉且痛苦的，但看见希莱的一瞬间好似那些痛苦都烟消云散，再也找不到丝毫。
日子一天天过去，傅希莱迎来了这学期的第一次月考。而他这次的成绩更是烂到出奇，倒数第一。
老林都急得给裴隐打了个电话。
这天晚上，傅希莱偷偷摸摸地拿着他的卷子，夹进书柜里。他刚松下一口气，裴隐推开门走进来了。
“哥，怎么了？”傅希莱佯装镇定地问。
裴隐绕到后面弯腰压住傅希莱的肩，语气温和：“慌里慌张的，藏什么了？”
视线跟随着裴隐的动作，灼热的呼吸吹动碎发，傅希莱心里痒痒的，没听清裴隐说了什么。
裴隐低笑了一声，伸手抽出刚被塞起来的试卷。
“你怎么知道我放哪儿了？”傅希莱看他动作明明那么随意。
裴隐笑着看他：“啊，那大概是因为我会读心术。”
“那我现在在想什么？”傅希莱问。
裴隐在傅希莱的目光中缓声道：“嗯……希莱在想什么呢？噢，我读到了，希莱在想我。”
他学着傅希莱的语气：“我哥怎么这么厉害，还会这个。”
傅希莱乐了，点头：“行。”
那几张惨不忍睹的试卷在面前打开，傅希莱乐不起来了。
夜里，只有纸被翻动发出的沙沙声。
“哥，我是不是不适合读书。”傅希莱有些低落地坐在椅子上。
裴隐揉了揉他的头发：“怎么会，我说过的，希莱很聪明。只是学校目前的进度太快，你有些跟不上。没关系，咱重新来，我陪你一起学，好不好？”
“好。哥要怎么陪我一起学？”傅希莱好奇地问。
裴隐说：“嗯……字面意思，从头开始学。”
傅希莱转头看裴隐，表情微妙：“哪里是头？”
裴隐沉思片刻后宣告：“小学一年级。我打算给你补上小学生涯。我和老林商量过了，以后晚自习你不用去，学校的作业你暂时也不用做，我们在家学，能跟上了再写。教材我都买回来了。”
“什么时候买的？”傅希莱吃惊了一下。
裴隐手抵着下巴，略作思考：“嗯，可能比你知道自己的成绩更早一点。”
傅希莱悻悻地说：“老林又找你了啊。”
“这样你会不开心吗？”裴隐问。
傅希莱摇头：“不会。我挺高兴的。”
沉默了一会儿，他说：“我以前在福利院的时候可烦人管了。也不知道为什么，你管我我一点都不觉得烦。我会觉得，很踏实。反正，你怎样都可以。”
傅希莱是颗很细腻的小柿子。裴隐一直知道。
他和傅希莱这些年的生活轨迹没有交叉过。他们重逢，顺其自然地同居，可能在旁人看来真的很快。
在很多时刻，裴隐都很害怕自己会把工作里的某些状态带到生活里。他是个普通人，不可能做到每时每刻反省自己。他会担心傅希莱不适应他，会受委屈。
可是现在，傅希莱说，他怎么都可以。
一阵阵麻意侵略全身，直击裴隐脑中某根颤动的弦。裴隐心疼他的坚韧，也为他的温柔心动。
“我也一样。希莱可以知道我所有的事，把握我所有的动态。”裴隐轻轻地说，“和希莱在一起，我也感觉到了踏实。是那种无论我在哪儿，在做什么，想起来就会幸福的踏实。”
傅希莱偏头很开心地笑了一下：“哥，我们不会分开的。好了，学习吧，时间紧任务重。要花很多时间的。”
“嗯。”
两人把教材按序放进书柜，真的从一年级开始学。
裴隐是个好学习搭子，也是个好老师。傅希莱的小学生活只维持了半个月，在裴隐出的试卷拿到数次满分后，他光荣地毕业了。
这天，傅希莱穿着毛绒睡衣坐在书桌前，非常自觉地预习有理数这一章。
他听到裴隐走进来，却没有在自己旁边坐下，疑惑地看过去：“哥，你怎么没戴眼镜？”
裴隐不近视，镜片也没度数，但是两人一起学习的时候他总会戴着。傅希莱问过，裴隐说是为了显得专业。
裴隐不语，把傅希莱手中的笔抽走，放在桌上，把人椅子转了一圈。
傅希莱被他圈在桌前：“怎么了？”
裴隐看着仰头看自己的傅希莱，笑着俯下身子靠近他说：“劳逸结合。今晚不学习，我们看电影。”
傅希莱眼睛亮了一些：“好。”
裴隐问：“你想出去看还是在家看？”
傅希莱说：“在家。外面人多，很吵。”
裴隐：“好，那我们就在客厅看。”
两人一起坐在沙发上挑影碟。
影碟都是徐衍之寄来的。两天前徐衍之打电话过来问候二位，好奇地问了一嘴裴隐追人的进度，直接给裴隐问沉默了。
“不是，你就这么追人的？”这是徐衍之的原话，极具嘲讽意味。
裴隐当晚就查了追求对象必做一百件事，第一件就是一起看电影。他猜希莱会选择在家看，购置了投影仪，但是影片他没头绪，就问了徐衍之。
“这张。”傅希莱觉着这盘封面挺好看。
“好。”裴隐把光盘放进电脑光驱，捣鼓了一会儿有画面了，“要关灯吗？”
“关吧。”傅希莱说。
裴隐关了灯，坐回去。
昏暗的氛围惬意舒服，两人靠在一起安静地看电影。
电影讲的是一个男生得知自己的生命只剩下一个月后，放下过去踏上追寻远方的旅途，在此期间发生的一系列啼笑皆非的故事。结局也很圆满，男生是被误诊了，他找到了生命的意义，有了很多新朋友，他能活很久。
看完以后，两人也没动。傅希莱用脑袋蹭了蹭抱在怀里的枕头，打了个哈欠。
“困了？”裴隐看他。
傅希莱点头：“嗯。”
“那就睡吧，晚安。”
“哥也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