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来了。

在盛枕梦嘶哑、不正常的声音落下的瞬息，凌栖陡然惊觉，床上仿佛伸出了无数双手，抓住了她，将她死死地钉在了床上。

那些没有实体的手，咬着她的手臂，攥着她的脖子，禁锢着她的腰身，冰凉的，如蛇一般缠绕住她，将她奇怪的绑在床上，叫她一动也不能动。

“什、什么？”凌栖眼里淌出惊恐的泪水，只是刚刚张开口惊呼一声，就感觉冰凉的触感覆到了她的唇边，试探着，想要钻进去。

吓得凌栖连忙咬紧了牙关，眸光可怜的、凌乱地望向松开了手，坐在她身上一动不动的盛枕梦。

她想喊盛枕梦的名字，可又怕身上那些奇奇怪怪的，扭动着的触感，在她开口的瞬间，钻进来。

她感觉自己的皮肤被刮蹭着，身子被扭曲着，那些冰凉的，柔软的触感缠绕着她，将她咬得紧紧的，一点也不让她喘息似的。

怎么办。要怎么办？

“嗯、嗯！”

在压迫中，凌栖忍不住绷紧腰身，她费力地，用力地想要挣脱身上的束缚，但她咬足了气力，好不容易挣开一点，盛枕梦却忽的伸手，压在了她的胸前，将她狠狠地压回去。

凌栖诧异地盯着她，眼里委屈的泪水越来越多。

盛枕梦是不是有病，盛枕梦是不是有病！

“盛枕梦！你是不是……啊！”

凌栖话还没说完，惊呼一声，颤着身子仰起了头，她白皙脆弱的脖颈暴露在盛枕梦的眼前。

动了。动了！

凌栖感觉到那些本来只是抓着她的鬼手动了起来！如蛇又如水一般，游走过她的身躯。

她的脸颊被揉乱，头发被拽开，耳朵也被刮得通红。

不行不行不行！凌栖哼哼地喘着气，但她一点也动不了，不管怎么挣扎都动不了！

停下来停下来停下来！

凌栖咬着唇，又气又恼，但她不敢张开唇，她是真的害怕这水蛇一般的东西，看不见摸不着的东西，往她的嘴里跑。

砰。

盛枕梦突然往她身上一摔，无缘无故的，毫无预兆的。

凌栖吃疼咧开了嘴，“盛枕梦，你是不是真的有病！”

“对、对不起……”

凌栖一愣，她听到盛枕梦自己的声音，带着抗拒，带着惊恐。

“我……我不知道。”

盛枕梦不常说话，一开口就带着一股闷闷的滞涩。她好像不习惯开口说话，但此时却对凌栖说了一遍又一遍的对不起。

“嗯！”

凌栖一愣神，没反应过来，她的嘴就被掰开了。

但不是身上那些冰凉的触感，而是盛枕梦那双洇湿了泪水的，温热的手。

盛枕梦掉着眼泪，手上动作却没有停。

凌栖哼哼嗯嗯着，忍住想骂盛枕梦的冲动，静静地承受着盛枕梦落下来的眼泪。

盛枕梦哭什么哭？又不是她被这些东西抓住了！哭什么哭？她都快把她撅过去 ！能不能别哭了，让她也哭一嗓子啊！

不是，这宿舍的死鬼是不是有毛病啊！有本事直接掐死她，掐死她行不行！掐，掐死她，她也、也不要看着室友掉着眼泪，对她这样那样！

凌栖脸上满是水痕，她也分不清是她自己流的眼泪，还是盛枕梦的了。

算了。

要是鬼真的把她掐死了，盛枕梦这么怕鬼，会不会一转头看着她的尸体，也给吓死了？

凌栖眼神逐渐模糊，她有些看不清床架，也看不清盛枕梦的脸了。她有些失神地呜咽了一声，心想盛枕梦还在哭吗？

*

朦朦胧胧地醒来，已经半夜了。

凌栖睁开眼，入目是上铺的床架。她反应了好一会儿，只觉得嗓子有些酸涩，翻身想要起来，却感觉自己的手被攥着。

凌栖：“……”

浑浑夜色里，盛枕梦安睡在她的身侧，攥着她的手，还咬着她的指尖。

？

凌栖小心翼翼地坐起来，她托腮望着盛枕梦，心里不知道是愁还是悲。

她只记得她被掐得晕过去了，然后呢，盛枕梦为什么会咬着她的手。不能是她咬了盛枕梦……再说又不是她非要咬的。

气性好大。

凌栖动了动手指，想要抽出来，但她刚刚抽动一点，盛枕梦就睁开了眼睛。

她的眼里洇着模糊的眼泪，不知道是在梦里哭过了，还是才睡下没多久。

“那个……”凌栖试探着开口，“你……额，我的手。”

盛枕梦的手动了动，好似没有反应过来，也没有松开她的手。

凌栖实在不好意思说出那几个字，但她想下床喝水，她的嗓子干得快死掉了。

“盛枕梦。”

凌栖喊她的名字，她感觉到盛枕梦身体一下僵直，静静地不动，睁着眼睛装睡。

不好意思了？凌栖默默地想，但怎么想，该不好意思的都是她吧。

她就没这么哭过。

“额。”

“我的手，你……”凌栖两眼一闭，心一横，囫囵地吐出话，“你能不能还给我。”

盛枕梦：“。”

她飞快地松开手，又抹了一下唇，侧过身子，背对凌栖，依旧是一声不吭。

凌栖捏了捏自己的手，感觉手指酸得厉害，但她没有多想，弯着身子，轻手轻脚地从盛枕梦身上挪过去。踩到地上，她松了一口气，连忙走到窗户那边的小桌上，去拿自己的水杯。

一口凉水过喉，凌栖感觉自己的嗓子活了过来。

她放下水杯，叹气一声，又走到宿舍床边。

盛枕梦已经换了个方向，她面朝墙壁，抱着自己的手臂，僵硬地睡着。

凌栖站在床下，左右看了看，目光落到昨晚上才搬走的蒋蓁的床上。

早知道就答应蒋蓁做朋友了……她要是早知道，还有个来晚的转校生会住进来，也不换寝室了多好。

凌栖往上铺爬去，忍不住将这嘎吱作响的床晃得更大声。

谁知道这个破学校，这个破寝室里还真有鬼啊！

凌栖躺上床，瞪着眼睛望着天花板。

“盛枕梦。”

凌栖忽的想到什么，爬起半个身子，往下铺看去，“盛枕梦你睡了吗？”

盛枕梦好像动了一下，她感觉到宿舍床的摇晃，还有那根本不能假装听不到的嘎吱声。

说起来盛枕梦刚搬进来的那天晚上，她俩还吵了一架。原因是盛枕梦老是动来动去，床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

凌栖本就浅眠，半夜她就爬起来，没忍住骂了盛枕梦一声。

盛枕梦当然也不惯着她，虽然这人不怎么说话，哪怕都被她骂成那样了，都没想开口反驳一句。她只是等凌栖骂完要爬上床的时候，伸手突然抓住了她的腿。

……天知道，凌栖刚住进来就知道寝室有鬼的传言，但她怕也不是很怕。反正只要鬼别真的碰到她，弄出什么动静来，那她就是不怕的。

但鬼都上手摸她了，她根本无法形容盛枕梦伸手抓她那一下，她心脏直冲天灵盖的惊恐感。

她惊呼一声，一脚踩空，直直地就要从床上摔下来。

好在盛枕梦没有真的想害死她，勉强接住了她。

她现在都还记得，盛枕梦接住她之后，结巴冷漠地说出的那句话：“骂人，要，要遭报应。”

凌栖也不客气地回怼她：“你是不是有病，跟鬼一样。”

这下好了，一语成谶。盛枕梦不是鬼也被鬼上身了。

但是鬼呢？后面又发生什么事了。

“盛枕梦，我知道你没睡。”凌栖支棱个脑袋出来，望着下铺。

盛枕梦僵硬的身子动了动，她翻过身来，往上看了一眼，又转了回去。

“你，你像鬼一样。”盛枕梦声音涩哑地道。

凌栖：“？”

她看了看自己往下垂落的长发，意识到从盛枕梦的那个角度看过来，她大约真的像鬼。

她撩起自己的长发，抓在身侧，又晃了晃床。

“盛枕梦，后面发生什么了？那个……那个鬼呢？”

盛枕梦僵了僵身子，她把被子往上拽了拽，声音不自然地道：“我、我不知道。”

凌栖：“你怎么不知道？我晕过去的时候，你明明还动着啊？”

盛枕梦：“……”

她将头埋进被子里，拒绝回答：“我，我要睡了。”

“盛枕梦！”

盛枕梦充耳不闻，将自己蒙进被子里，不管凌栖说什么她都一律说自己不知道。

凌栖虽然气恼，但她也没办法掰开盛枕梦的嘴，让她说给她听。

她瞪着眼睛，直到困意来袭，不知什么时候就睡了过去。

*

翌日，凌栖回到班级。

盛枕梦虽然和她一个班，但并不和她坐在一块儿。盛枕梦坐靠窗的第一排，而凌栖坐在靠门这边的倒数第二排，平时根本没什么机会去盛枕梦那边晃悠。

再说，她俩关系也不是很好。

凌栖坐在座位上，心里隐约不安。104真的有鬼的话，那她能和谁说呢？这种寝室闹鬼的事，跟班主任说，跟老师讲，肯定也不会管的吧？

要不然她住进去的时候，就不会听到104闹鬼这样的话了。在没有亲身经历之前，她也只是把闹鬼当作玩笑话来听。

原本她只是不想要室友，所以跟人换了寝室，结果兜兜转转，还是遭鬼了。

所以，上一个说104有鬼的，是谁？

凌栖望向一旁正襟危坐的班长，第一次向她开口。

“班长，我有个问题想要请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