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离大理寺很远了。
看不见那些带着刀的军士,被疏散的百姓终于压不住窃窃私语,议论声瞬间爆出来。
小孩一被松开就忍不住开口:“爷爷,爷爷。我知道了,叶羽将军是个大英雄对不对?”
不只是小孩一个人这么议论。
那老人叹了口气,挠挠小孩的头:“孩子你怎么觉得叶将军是个英雄?”
小孩皱着眉头认真道:“我不知道。不过我就是这么觉着。那个哥哥看起来是个好人呀!”
“好人?”老人眼中不知何时有了几点泪花。
“是啊,叶将军也是个好人。他曾是我们北离的保护神。只是我们已经很多年不能提他了。提的话,会杀头。”
小孩听到“杀头”两个字吓了一跳:“那爷爷,我们现在……”
老人摸了摸小孩的头:“现在大家都在提……我们说上两句不打紧的。”
小孩眼前一亮:“哎,那既然叶将军是我们的保护神,爷爷能不能讲讲保护神的故事?”
“叶将军曾是太安帝的结拜兄弟,后来成为了我们北离的大将军。我们北离最厉害的将军有两位,一位是镇西候爷百里洛陈,另一位就是叶羽将军了。跟满是凶悍之气的百里侯爷不同,叶将军他爱民如子,儒雅温和,完全没有武人的粗俗之气,更是对待谁都不摆架子,一点也不让人害怕。可是他也同样用兵如神,温和的气质震慑不了敌人,但生死和兵法可以。有他在,我们北离的版图都扩大了很大一部分。更是完全不用怕其他那些小国的进犯。”
这曾是茶馆说书人口中最常听见的故事,老人自然也能讲了。
民间是有记忆的,虽然记忆这东西会褪色,但至少在这一代人中还没有褪个干净。时隔多年,只是稍加触碰,便更是扼腕叹息。
“后来叶羽将军因为通敌叛国的罪名满门被灭,可是叶羽将军已经亲自打下了那么多的国家,他又能跟谁通敌,去叛国呢?”
老人眼中有混浊的泪落下,摇了摇头,叹息道,“只是,哎,可惜了叶将军留下的血脉啊。”
“所以那个哥哥会死吗?”小孩忍不住担心道,又安慰起自己,“啊,对,这么说来大哥哥是保护神的儿子。爷爷不用担心啦,保护神一定会在天上保护他的。”
“只是那个哥哥费了好大劲的说要求个公道。公道这两个字的意思,之前爹爹教过我的。他一定是有很大的冤屈,想要告诉大家。可是,我们就这么被赶走了……”小孩有些落寞。
“哎,会有人听到的。”老人拉起小孩的手,往家走去。
“既然是冤屈,便总会有天理昭昭的一天的。我们虽然走了,但是还有很多的达官贵人在那里呢。”
大理寺门前。
萧若风拳头猛地硬了一下,就在李公公“办案”两个字落下的时候,没忍住一剑出手,那些白衣武士就被四仰八叉地击倒在了地上。
“九皇子殿下!你——”
萧若风转头看向了皇宫的方向,转而目光平稳的抬手把昊阙剑收回到腰间。
“我只是突然对于裂国剑法的惊龙境有所感悟,公公不会怪我吧?”
被白衣武士带着大步流星离开擂台。
只是转而上了酒楼。
附近平民百姓都被疏散,可茶楼酒楼上的达官贵人却依旧稳如泰山的喝茶看戏。一场戏落,另一场戏起。
只看着今日博弈的棋手们到底想要个什么结局。
擂台上,现在只余了叶鼎之一人。
叶鼎之目光只是看准了明显心虚了的沈罗汉,忽然淡淡笑了一声。
“看来我劈你这大理寺牌匾,的确是你这大理寺三个字名不副实了。”
“大理寺判案该有公正,但你们这座大理寺一叶障目,蒙着眼睛指鹿为马地听着上位者的指示,成了污蔑人谋逆叛乱的刀俎。谁清谁白看到的不是事实,而是利益往来,声名巩固。”
一句句指控般的话劈头盖脸的打了过来。
沈罗汉色厉内荏的闭着眼睛胡乱开口:“呸。还敢大言不惭,如今可是你插翅难飞。”
“插翅难飞?怎么会?”叶鼎之调笑道,浑身已经没有多少气力可以让他冲出去了。但却脸上却没有丝毫紧张之色。
“就凭你们这一盘散沙的大理寺?不堪一击的御林军?还有虚伪无脑的影宗影卫?”
“我叶鼎之擂台既然打完了,人也既然站到了这。最后要做的事,更是让天启城全城目光都注意到了这里。那么怎么也不是来单纯自爆身份送死的呀!”
叶鼎之立于擂台中央,白衣猎猎,天光映在玄风剑的剑锋上,寒芒似雪。
御林军首领脸色有些不好,冷哼一声:“谁说遣来的只有我们三方?”
“哟,抓我个小孩子,御林军、大理寺、影宗影卫全出动了都不够啊?还要动起整个天启来抓我一个人不成?啧啧,那我可真有面儿啊!”叶鼎之惊奇道。
李公公捏着兰花指哼了一声,往后退来:“跟他废话做什么?御林军,还不放箭——”
刹那间,箭雨如蝗,破空而来!
最后一剑已经用完,他还有力气出剑吗?
叶鼎之仰天长笑,笑声清朗却隐隐有点悲伤。宛如一条受伤却孤勇的苍龙,睥睨的神色落在剑尖的轻风上,竟在箭雨临身的瞬间,身形骤然模糊,仿佛化作一道残影。剑光如虹,横扫而出,将迎面而来的箭矢尽数斩断!
“白羽剑仙当初劈下一剑是为了威慑,我今天劈这一剑也只是为了求个公道!”
眼中隐隐有几分紫意升起。
“不、动、明、王!”
茶楼中,雨生魔手中的茶盏猛然碎裂:“真是疯了。也不怕经脉寸断!”
御林军首领脸色铁青,咬牙道:“列阵!围杀!”
铁甲铿锵,军阵如潮水般涌来。
但有一说一,叶鼎之对不动明王的运用却也越来越熟练了。甚至可以只是部分动用,仅是如此,刚刚的那一剑便已经犹如剑仙了。
忽听远处有琵琶声响起。
须臾而近。
四名紫衣人落在了大理寺前面被包围的擂台之上。正如之前雨生魔前来一样。弹琵琶的紫衣人手一挥,便把周围的军士掀翻了一大片。
而接着响起的,却不止有琵琶声。另外三人中一人手握长笛,一人捧着二胡,还有一人拿着一管玉箫,一人掀翻一片落于台上吹奏起来。
乐声之中,空中忽有一个高大秀美的男子撑着伞缓缓而落。
叶鼎之拿着的那边剑叫玄风剑。男子的那把伞的伞面上修着一条恶龙,叫恶龙罩。
不管是玄风剑还是恶龙罩,都是曾经南决第一高手,剑仙雨生魔手中招牌式的绝顶武器。
沈罗汉终于握紧了手中的斩罪刀,脸上留下冷汗来:“南决剑仙,雨生魔!”
“大理寺众人,补上。结阵!!!”
酒楼上,萧若瑾终于放下了帘子,长叹一声:“弟弟,李先生不在天启的话,留不住他们的。这不是你早就安排好的?怎么刚刚沉不住气了?”
萧若风摸了摸腰间的昊阙剑:“的确是一早就安排好的。只是我能随性而为的机会不多了……”
“况且,这不是还有兄长你拦着我吗?”
萧若瑾微微而笑:“李先生不在,国师听说前段时间受了伤还没好。大监啊,听说之前也跟李先生交过手。剩下的,便是剩下四位大监和易先生了……希望这一遭过后,大家能各自往各自想要的方向前进一大步。”
他目光轻轻瞥向一边的酒楼,有些疑惑,“只是今天,到没看见青王……”
萧若风握紧了手中的剑:“青王。现在应是正在宫里面见陛下。任他去。”
萧若瑾了然的笑了起来,点点头,随口念道:
“未识广厦之居,安知太牢之味?
俗知廉让之风,人悦农桑之劝。我们这位兄弟还是目光太狭窄了。”
不光目光太狭窄,胸怀同样狭窄。这样的废物要不是仗着母族强大,出身高贵,怎么可能与他们相争这么长的时间?
这一次,他也该栽个跟头了。
几个时辰前。
青王府。
郑虎手心冒汗的往前走去。
苏长安作为青王府的新谋士,他最近简直是越来越怕了这位。
从叶鼎之那日挑战学堂,酒楼里这位苏长安苏姑娘往他这边看了的那一眼开始,这些天他便一直过在水深火热之中。
往往会给他一些细小的任务,但是这些任务通常会指到曾经那些青王不能被外人拿到的、那些可被人拿捏的抹不去的痕迹,或者可直接被说为把柄上。
“我将会带给青王一场酣畅淋漓的胜利。”苏姑娘曾经这么跟他说过。
而在这近半个月,青王府也确实是风头无两啊!各大世家的公子纷纷结交,投奔的江湖人络绎不绝。
可谓是门庭若市,宴会更是不断。苏姑娘有着当说客的堪称可怕的天赋,不论多么难搞的人,都能至少短暂收为己用。
青王对苏姑娘也是越来越倚重,虽然依旧也有防备,但这种防备早已失去了该有的警惕性。甚至韩老借口说要教她实务排挤她,都能让她达到相反的效果。
他却是早就知道叶鼎之和苏长安的显露的獠牙的。青王早已行走在悬崖边上了。
“我也同样会在胜利之后,带给他一场彻头彻尾的失败。”苏姑娘笑盈盈的模样在郑虎脑中浮现。
他激灵灵的打了个抖。
最近在苏长安的暗中操作下,他这个资深门客也逐渐更进一步的受到青王器重。而他这最后一步的任务——
便是撺掇青王在叶鼎之打完之后,卸磨杀驴。
让青王进宫去找太安帝哭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