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君亦挂了电话走回来。
东篱一筷子夹起三五块排骨,“咯吱咯吱”咬起来,嚼碎后吞下去。
东方济听得牙齿发酸,“你不吐骨头?”
顾君亦这下知道玩手机的坏处了。东篱学东西很快,但他没多少耐心,很多都是只学皮毛不解其意。
像是吃东西,他知道什么可以吃,但怎么吃就不一定清楚。
也许妖与人不一样,东篱没有吐骨头的习惯。
平时,顾君亦会特别注意,现在一下没看住就……
实验室的实验出了结果,东篱给他的的确是好东西。至于服用后有什么效果需要长期试验,短时间出不了结论。
但东篱为妖单纯,他既然拿了东篱的东西,自是要履行好自己的职责。东篱给他东西,他带东篱适应现代生活,钱货两清。
显然,东篱偶尔不像人 。
“东篱牙口好。这排骨炸得骨头都酥了。”顾君亦解释,而后俯身小声提醒低头狂吃的东篱吐骨头。
东方济露出一个牙酸的表情。就同个包厢分开半个小时老顾就这么粘糊了。嘴唇都要贴东篱耳朵上了。
东方济没兴趣偷听小情侣的情语。他捂住耳朵摇头:不听不听王八念经。
顾君亦快速夹起一块排骨,舌头一抿排骨在嘴里骨头分离 。他吐出骨头做示范,“骨头太硬了。”
人类的牙齿并不能驾驭。
东篱双颊鼓起,舌头在嘴里搜寻片刻,放弃了。没有骨头了,都嚼碎了。他两下咽下,学着顾君亦夹起一块排骨放进嘴里,片刻后吐出骨头。
“嗯。很好。”顾君亦笑了笑,有种训狗的快乐。东篱学东西一向很快。
东方济三人看着他们互动,等回过神来桌上已经没排骨了。东篱转移阵地,夹起一个大闸蟹,顾君亦还没来得及制止。东篱已经嗷呜一口咬碎大闸蟹坚硬的外壳。
‘咔嚓’碎裂声传来。
“卧/槽!”东方济目瞪口呆,“这是牙口好?”
这简直是铁齿铜牙,活久见了。
“不是这么吃?”东篱疑惑地从嘴里拿下大闸蟹。他刷过短视频,那个主播吃过小小的也长这样的食物,一口好几个。
可是这个太大了,东篱一口吃不完一个。这东西长得奇奇怪怪的,不好吃,还扎嘴。
顾君亦伸手拿过大闸蟹给东篱剥壳,一边轻声细语地教东篱吃。剥好的大闸蟹放到东篱碗里,黄橙橙的蟹黄看起来很诱妖。
东篱一勺子全部铲进嘴里,眼睛更亮了,“好吃。”
“东篱是山里人不太会吃。”顾君亦手上动作不停,又开始剥起壳来。
厉寒声已经发现不对劲,两三分钟一道菜,一连上了半个小时,现在桌上只有大闸蟹,其他盘子 只剩汤汁。他起身手伸到对面给自己和谢怀泽都拿了一只大闸蟹, “ 泽泽也爱吃。”
顾君亦已经在剥第三只了。东方济像见了鬼,曾几何时能想到顾君亦在给人剥螃蟹。顾君亦伸手拿第四只,东方济眼睛随着顾君亦的手看向桌面,又是一声“卧/槽”。
“空了?”
什么情况?
服务员来来回回十几二十趟了,菜呢?哪去了?
“我想换个大碗,像在家里一样大的。”东篱询问顾君亦。这个碗太小了,两口就吃没了,不耐吃。
顾君亦沉默片刻,“外面没有这么大的碗。你忍一下。”东篱在家吃饭的碗不是碗,是一个10英寸的深口汤盆。
厉寒声有样学样剥蟹,心里暗想不能输给顾君亦。他能给小男友剥蟹,自己也要给老婆剥。
只是厉寒声实在不擅长折腾半天。谢怀泽看不过去,抢过来自己动手了。
服务员进来收空盘,推着餐车火急火燎赶到后厨,“快,8号包厢没菜了。8号包厢加急。”
“两个人四口灶烧着呢。几个人啊这还不够吃?”两个厨师嘟囔两句又开了两口灶。再多的他们顾不上。
没两分钟,服务员去而复返连续上了六道菜。东篱不客气,菜刚上桌他的筷子随后就到。厉寒声像比赛一样,慌忙跟在东篱身后往谢怀泽碗里夹菜。
顾君亦把虾端到面前,抽出一个新手套带上给东篱剥虾。东方济一句“卧/槽”哽在喉间,一时竟不知先惊叹哪个好。
但东篱这个饭量哪是胃口好,分明是无底洞。眼见又要全部空盘了,而东方济还没开始动筷,他忍不住哀嚎,“留给菜给我啊!”
“要留给你?”东篱百忙之间抽空发出一句疑问。
他们植物活下去都是各凭本事,可不会让着对方。有阳光和水的时候,都懂得闭嘴吸收。
“有食物马上要吃掉。你一直说话不吃饿死是应该的。”东篱冷酷道,考虑到人类可能与他不一样,东篱询问顾君亦,“不是这样的吗?”
“在人,外面的世界,不用这么着急。有我在不会让你饿死的。让一下别人没关系,做有礼貌的人。”顾君亦在人字上加了重音。
“不过,凡事也有例外。”
“像东方济,你不必让他。”
东方济在一旁怪叫,但也没继续嚷嚷着让他。他的大概拼凑出东篱的身世。
山里、没见过大闸蟹、不吃就会饿死,惨得不能再惨了。让他吃一点怎么了?他都这么惨了。
东方济心肠软成一滩水,就像多年前在路上遇到那只被车撞得奄奄一息的小猫。让他的心酸得不像话,更是改变了他人生的轨迹。
“好吧。”东篱的声音闷闷不乐,人类世界要让着人,真是稀奇。东篱一点都不想让着人,但没办法他要当人。
“你不会让我饿死,但你会给我下药。”东篱闷声说。东方济就是指使你下药给我的人,不让他不让他。
“什么!老顾你......”东方济唰地站起来,木凳在地面摩擦出刺耳到的声音。东方济抖着手指说不出话来。他一时有些接受不了。
所以东篱不是喝醉没记忆,是被下药了?被谁?厉寒声坐直了身体和谢怀泽对视一眼看过来。
顾君亦有些头大,充分意识到半桶水的威力。东篱分不清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他圆场,“不是下药。是你生病了给你用药。”
“这有什么区别?”下药用药都是把药倒他本体了,“你弄得我不舒服。疼了好几天。”
“哦哦,这样啊。”东方济略带怀疑重新坐下来,“东篱说话一直这么有个性吗?”
有种没读过书的魅力。
东篱大概知道自己说了不好的话,但他不纠结细节。他问,“你们不吃吗?”
桌上六道菜,每个盘子都剩一点。蒸鸡只剩一个鸡头,梅菜扣肉只有一点点梅菜,就连不喜欢的炒青菜也只剩一根青菜孤零零地躺盘子里。
“你吃吧。”东方济嫌弃道。
东篱欢快地拿起筷子,“这可是你说的。”可不是我没让你。
每上一道菜,东篱都会剩一点问东方济吃不吃。东方济还在苦思冥想套点话时,东篱吃了个半饱。服务员进来说菜上齐了。
东方济......“我还没动筷。”
这家菜份量不大,但味道很好,东篱意犹未尽看向顾君亦。见他轻轻摇头知道不能再吃了顿时有些丧气。
当人一点也不好,连吃都不能尽兴。
东方济……总算发现不对劲了。正常人这么能吃?东篱有种能把他吃破产的美丽。
“不够吃,再点些菜?”顾君亦笑着打趣。
东篱的眼睛重新亮起来。
东方济在心里苦笑一下,已经盘算着等人都走了,打电话向姐姐要钱。不然真要留下洗盘子了。
“看你们。”东方济弱弱地说。
看着东篱发亮的眼睛,顾君亦鬼使神差来了一句,“那就再点些。”
服务员又来催菜,厨师纳闷8号包厢最多坐十人,能吃这么多?厨师不再多话加大火力就是干!
再上菜,东方济顾不上说话,闷头就是吃。最后一顿总不能饿着吧?吃完这一顿,今年不向家里服软都闻不到肉味了。
“你们先走。”东方济说。
顾君亦带着东篱走了出去。
谢怀泽拉着厉寒声晚了几步,拿出一张黑卡给服务员,“买单。”
东方济尬得脚趾抠出三室一厅,说好要请客的。被客人看穿伪装,尤其是不是特别熟的谢怀泽,尴尬。
“刚刚那位先生已经买过了。”服务员微笑着说。
原来不止一人看穿自己。但这人是顾君亦,东方济没觉得不好意思反而生出些许感动。
老顾这人就这样,嘴上总说麻烦,但东方济从小没少受对方的照顾。
东方济暗想,自己还是得多关注东篱,可不能让人骗了老顾。别看东篱一脸清纯,搞不好是装的,他得替老顾试试东篱。
像他们,从小来讨好的人无数,可真心能有几个?
都是图钱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