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半夜就停了。司机来得早,给两人都带了衣服。
只是,东篱没有醒。
七日后,立冬。天气越来越冷。
晨光初现,破开昨夜的严寒。
东篱在一阵暖意中醒来。他满意地伸了一个懒腰,动作惊醒了趴在床边的人。
顾君亦抬头,胡子拉碴,眼睛通红。
“嚯,你破产了?”东篱惊呼。
霸总如此,要么破产,要么老婆跑了。顾霸总没老婆,那只能是......
顾君亦声音嘶哑,“你没事了?”
“我能有什么事?”东篱说完似是想起了什么,赶紧查看双手。
“怎么了?”顾君亦紧张问道。
“没事没事。”东篱有些心虚移开目光,这次才发现自己竟然不在自己的房间。
再看房间内的摆设,这是顾君亦的房间。
“我怎么在这?”东篱问。
“那夜你睡了过去,怎么也叫不醒。我查了资料,菊花喜日照,我房间光线好。”
东篱这才发现,房间通往阳台的推拉门开着,暖黄色的阳光照进卧室。菊树在阳台上懒洋洋地照着阳光。东篱走过去仔细查看一番,很好,没遭雷劈。
再次走回卧室,东篱这才注意到,顾君亦居然换了一张床。
这是嫌他?
顾君亦的目光随东篱落到床上,他抿了抿嘴不说话。原先那张床,床垫下都是符纸。不知东篱沉睡与此有无干系。
“对不起。”顾君亦说。
“你真的没有以前的记忆了吗?你还记不记得有一个小男孩.....”
东篱奇怪的说:“没有。你之前问过了。我不认识你说的那个小男孩。”
是不认识,还是不记得了?
以前的消失,也会和现在一样醒不过来吗?
以后还会消失吗?
顾君亦思绪纷杂。“算了。”他说。
周二,周特助终于等来消失了一周的老板。老板不在固然快乐,但长期不在周特助遭不住,忙成陀螺了。
只是,他发现顾总很不一样了。
从前,顾总就对东篱不一样。现在更明显了,更外放了。
东篱只是站了两分钟,他就问累不累,非要人坐下来歇着。
“不坐,站着舒服。”都躺七天了还坐。东篱继续说:“那婚床一点也不好睡,邦邦硬。我都要散架了。”
还得是顾君亦的大床好,又软又不塌,床垫紧紧贴合身体曲线可以全身放松下来。
“顾总,这是西市项目的文件。比较急,请您过目。”周特助把文件放下,面色如常走了出去。实则心里又几百只尖叫鸡在尖叫。
啊啊啊!!!
他听到了什么?
婚床、散架。
这是他能听的吗?
怪不得顾总消失了一周,太低调了。
东先生看起来不强壮,但平时上跳下窜不带歇的可见体力不错。
这都要散架了。
顾总还怪猛的。
就说呢,这七天电话请示,总感觉顾总不开心。这种时候被打扰,谁能开心啊。
“周特助,喝茶。”
周特助前脚刚回到自己办公室,东篱后脚跟了过来,手里还捧着一杯茶。
嗯,是菊花茶。
这不会也是从口袋里掏出来的吧?
周特助面不改色,接过就是一大口,猛地被烫了一下。他依旧面不改色咽了下去。
“好茶。”
“那当然。”
一杯热茶喝完,后背微汗,整个人暖和起来。不是吹暖气般的燥热,是由内而外散发的暖意。连日工作的疲劳一扫而空。
周特助一愣,这效果也太快了吧。
“好茶!”原先是捧场,现在是真心实意。
怪不得顾总每天好几杯。可恶的资本家,到底还藏有多少好东西。
“你说过了。”东篱听不出区别。只是看周特助眼眶通红,神情萎靡,这才泡了一杯给他。
周特助是顾君亦的亲信,偶尔泡一杯可以。
“东先生,上周你怎么没来公司?”周特助灵机一动问道。顾总他不敢问,问东篱总可以吧。
嘿嘿,他真是个天才。
“下不来床。”东篱说。
这虎狼之词,这是他能听的吗?周特助不敢再问,甚至害怕东篱把细节说出来。那样,他大概要被顾总灭口的。
“你妹妹生了吗?”东篱问。
“生了。”周特助露出笑容,“是个小公主。”
东篱对新生的小孩特别感兴趣。抓着周特助絮絮叨叨问了许多,从生产、小孩的吃喝拉撒以及成为舅舅的感受意义问了遍。
问完,东篱若有所思,生孩子真辛苦。周特助妹妹生,他都如此憔悴。顾君亦该感谢他。
周特助一脸敬佩。
如果他没疯,东篱是男性。东篱这架势像是要给顾总生一个似的。
不得不说,东先生实在太敬业了!
怪不得人家受宠,学不来学不来!
哦,不。要叫老板娘才对。也许,叫老板郎?
夜深人静。
房间里只有一道绵长平稳的呼吸。
醒来后,顾君亦没说要换房间。东篱光明正大地占用了主卧,顾君亦则搬到他原先住的客卧里。
此时,他应该睡着了。
经过一秋的生长,菊树枝繁叶茂,圆润可爱。东篱实在下不了手。从本体上切下枝条,他也会痛的。
可是屋里只有他的本体了。
哦,不对,除了他和顾君亦,还有活物。
东篱蹑手蹑脚走到客厅。一盆文竹静悄悄地站在架子上。
文竹高半米左右,根枝繁多。虽不能与他媲美,但胜在造型清新雅淡,还算不错。东篱在心里诚实评价道。
东篱右手引术,左手一滴血液伴着勃勃生机融入文竹中。
霎那间,外面电闪雷鸣。
东篱那头绿发渐渐褪去绿光,逐渐变白。
绿色是生机。如果他把大半的生机给了文竹,头发自然而然褪色了。
东篱看着自己一头白发,感觉还不错。
这就是东方济说的潮?
继成为人后,他生机了。
他是潮人了。
只是那一头白发着实吓到了顾君亦,追着东篱问个不停。
“我以前怎么没发觉你这么多话。”东篱说。
为什么这么多话?自然是想要知道他的事,为什么要知道他的事?
如果以前是存了利用之心,如果以前是因为小时候留下的一段缘分,那么现在呢?
“你没有危险就好。”顾君亦呐呐。
“换个发色能有什么危险?”东篱不解,“我要当潮男。跟你个老古董说不通。对了,是东方济说你是老古董的,不是我说的。”
原来是跟东方济学的。
那就很正常了。
外面飘雪了。城市里的人越来越少意味着年关将近。
这是东篱的第一次过年。
他早就兴奋不已,拉着东方济外出大肆采购。
黑白灰色调的大平层,逐渐增加了绿色、黄色、紫色、橙色。现在又从上到下,从里到外统统都加上了红色。
东篱忙着备年货,接连多日早出晚归。同住一处,有时候晚上才碰到一面。只是家里不断增加的小玩意显示着东篱的存在。
这日,东篱又出门了。
他可以跟东方济说好了。他俩要当潮男。潮男嘛,过年自然要去染发烫发啦。
“白色就很潮。除了白色还能染成什么颜色呢?”东方济打量着东篱的白发。
“除了白色,你还喜欢什么颜色?”东方济接着问。东篱长得白又好看,不挑颜色,那就选个自己喜欢的颜色就好了。
“黄色?”
“那不成小黄毛了嘛。现在不流行这个了。”东方济否决了黄色。
什么颜色好?东篱思索再三,突然想到那日顾君亦见到他一头白发时一脸担忧。
如果为了顾君亦,他不是不可以不当潮男。
“我想把这玩意染成绿的。”东篱说。
染发花费的时间长,尤其是东篱的头发又长又密。
【怎么还不回来?】
东方济看着东篱的头发,决定先保密。还有老顾是个什么意思,他还能挖他墙角不成,催什么催。
【在玩,东篱晚点回去。】
【几点?】
【你怎么跟个丈夫不回家的怨妇似的?这几天你都催几回了?怎么不催东篱,光催我来了?催我有用吗?催你老婆去。】
手机安静了下来。
东方济满意地靠在椅背上。可算让他抓住老顾的死穴了。
而后,他瞪大双眼不可置信地看向手机。
奇怪,他说了你老婆。怎么老顾没反对。
几个意思?
啥情况?
过明路了?
东篱大包小包回到时,客厅一片漆黑。
黑暗中,一个人抱臂坐在沙发上。
“怎么不开灯?”东篱边开灯边问道。他在黑暗中能视物,顾君亦不可以,怎么不开灯?
顾君亦看着不太高兴的样子,见东篱大包小包的,还是起身把东西拎进来。
“你的头发?”顾君亦当即发现东篱发色变了。
“怎么又问?怕你担心,我就把他染成绿色的了。”东篱直接坐地上拆各种小玩意。
“怕我担心。”顾君亦有片刻地失神。
东篱像特立独行的猫,向来都是我开心就好。
现如今,也会怕他担心。
顾君亦说不清心里是甜还是酸。
那又怎样呢?
人妖终究有别。自己于东篱而言,不过蜉蝣一生。阅后即忘,就像小时候一样。
“你的。”
“我的。”
东篱拆一件就分配一件的归属。不多时,便分成了两摊。不多不少,两边刚好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