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衫男子眼睁睁看着自己走向角落,解开了捆绑向霄远和陈三宝的绳子。
陈三宝一下蹦了起来,说:“你背好他,不得超过我十步远。”
青衫男子立刻把昏迷的向霄远背了起来,紧跟在陈三宝身后。
陈三宝:“你们三个,过来。”
抄书的另外三人立刻起身,走到陈三宝身边。
陈三宝满意地点点头,走到桌边,把被扯开的《九霄飞云诀》收拢起来,又把已经抄好的部分都拿蜡烛烧了,然后说:“我向大哥的剑呢?你们谁知道?”
没人出声。
陈三宝想了下,又说:“谁知道就举个手。”
这回有人举手了。
“好,你去把剑拿过来。”
这人转身就出去了。
陈三宝继续安排:“你去把我的马车套好,弄到门口去。至于你,你就在我身边,负责保护我和向大哥。”
“好了,接下来就看我的了。”陈三宝从地上捡了把钝了刃的凿子,紧握在手,给自己打气,“陈三宝,现在只能靠你自己了,你可以的。”
深吸一口气,陈三宝迈出房门。
那一刻,马蹄声、呵骂声、脚步声同时传来,陈三宝的左臂在颤抖、发热,体内的功法自行运转,带动九阴铃“铃铃”作响。
“大哥!那憨财醒了!”
一声喊叫划破夜空,陈三宝攥着凿子就冲了过去。热流在全身滚动,普通的凿子此刻变成世间最锋利的武器,一串血花飞溅,喊话的人闷声倒地。不待他转身,被控制的人就不顾自己生命,用身体挡住了后面的袭击,身上满是血迹也不躲不叫。
这一幕拦住了很多想冲过来的人。
陈三宝叫着:“都让开!谁敢过来就别怪我不客气!”
“一群废物。”孙大汉的声音传来。
陈三宝转头一看,去赶马车的人被孙大汉扛着,四肢耷拉,被扔在地上也毫无反应,不是晕了就是死了。
陈三宝握紧凿子,怒视着孙大汉,说:“孙大哥,我真没想到,你居然会是这样一个人。”
孙大汉反问:“你为什么醒着?你早知道我给你吃的清暑丹有问题?”
陈三宝:“我当然不知。但你那药丸子一股酒味,对我没用大概是因为我天生就千杯不醉。”
孙大汉眼睛眯起:“哦?我竟不知你还有这样的本事。”
说着话,刚刚还在一起喝酒称兄道弟的人就把陈三宝几人团团围住。
孙大汉冷笑一声:“我不知道你使了什么妖法邪术,让我派弟子听命于你,但我劝你最好老老实实的,不然,我们这么多人可不是你一个人能对付的。”
陈三宝面色镇定,笑着说:“你当我孤身一人闯江湖,真的没有倚仗吗?”
“倚仗?就你那三拳两脚,能顶什么用?”
“就像你说的,我武功虽然不行,但我可是会妖法邪术啊。”
此言一出,在场所有人的呼吸都停了一下,齐齐去看“血人”状态仍在陈三宝身前做保护状的同门。
“呵,谎话连篇。”孙大汉怒道,“这世上若真有神鬼,现在就叫一道雷劈死我好了!莫要信他那劳什子的假话,都给我上!”
人群一拥而上,却见陈三宝振臂抛洒,银票飞舞,如雪落下。“有钱不捡王八蛋!”陈三宝大喊一声,又一次抛出大把银票。
“钱!是钱!”攻击的人群瞬间溃散,争抢银票的动作一个比一个凶狠。
孙大汉气急,大骂一声“卑鄙”,举着斧子向陈三宝劈过去。小胡子跟着喊:“抓人啊!抓了人,可以要到更多的钱!”
陈三宝趁乱逃出人群,孙大汉紧追不放,几下就把负责保护陈三宝的那名弟子劈晕过去。小胡子和另外几人一起围追堵截,却不想陈三宝滑得像条泥鳅,虽然没什么攻击力,但居然跌跌撞撞闪过了全部的攻击,谁也没能伤到他。
眼见陈三宝就要跑到大门口,小胡子眼睛一转,转身去捉昏迷着的向霄远,一把将他从人背上扯了下来。
陈三宝一惊:“向大哥!”
小胡子扯着向霄远,用刀抵在他脖子上,说:“陈少侠自可离开,只是你这大哥的命就……”
陈三宝当即站住,吼道:“放开他!”
后面那些捡钱的人此时也都围了过来,把陈三宝半围在了前院门口。
一边是推开就能离开的大门,一边是心存歹意的升元派弟子,陈三宝独自一人被夹在中间,呼吸逐渐沉重。
孙大汉见此,也不急了,笑道:“陈少侠,其实我们也不想伤害你,不如我们做个交易吧。”
陈三宝警惕地问:“什么交易?”
孙大汉说:“你把《九霄飞云诀》拿出来,再给我们三十万两,并且保证不把今天的事说出去,如此就可以带你朋友平安离开。我想,连化陈氏不会出不起这些钱吧?”
小胡子说:“大哥,光保证不行,得给他们喂点东西才保险。”
孙大汉点头:“对,你们还得吃下秘药,按期来领取解药才行。如果你们说出去了,就别怪我们不给解药了。”
有人跟着说:“没错,这平西城里的你们陈氏的铺子,也得划给我们!”
“对,不然就别想活着离开!”
陈三宝气急反笑。
孙大汉说:“怎么,陈少侠不愿意?那可就别怪我们不客气了。”
“怪不得大家都说江湖百态,我今天算是见识到了,”陈三宝慢慢收了表情,直直盯向孙大汉,“人蠢就该多读书,别出来乱吠。”
铃声倏然响起,阴风来袭,乌云罩月。
“这、这怎么回事?”
“你冷不冷?我怎么突然就冷了呢?”
“这憨财该不会真有什么妖法邪术吧?”
打了个寒颤,孙大汉心里莫名慌张,却还是大声呵斥道:“都闭嘴,一帮怂包,慌什么!”
铃……
铃声自陈三宝身上响起,在场众人皆是眼前发晕:漆黑夜色之中,似有烟雾升腾,一只手从天慢慢降下,皮肉慢慢褪去,只剩一副苍白骨骼,向人笼罩而来。
铃,铃……
铃声渐急,阴凉之气侵入肺腑,眼前枯手合拢,攥住心脏,好像最后一丝热意都被吸走,全身冰寒无比。
铃!铃!
铃声急促,脑中再无他念,只剩下了一个声音:服从命令,服从命令!
九阴铃持续震动,泛出森森寒光。
因一次控制了十几个人,功法快速运转,扯得陈三宝经脉隐隐发疼,左臂滚滚发烫。见所有人都不再动作,陈三宝赶紧把向霄远接过来,费了大力把人平放在地上。
陈三宝:“向大哥?向大哥!”
向霄远呼吸平稳,一点反应都没有。
陈三宝心里难过,但也知此处并不安全,便再次提气,忍着经脉的疼痛,指挥青衫男子把其他人都捆起来。
唯独没绑孙大汉。
陈三宝走到孙大汉面前,问他:“周公丹的解药在哪?”
孙大汉摇头。
陈三宝:“没有解药?”
孙大汉点头。
陈三宝皱眉:“什么时候能恢复?”
孙大汉呆立不动。
陈三宝气得不行:“能不能说话!”
突然,一个声音从高处传来:“不用管,至多六个时辰就能醒了。”
“谁?!”陈三宝转身投出凿子——很可惜,扔歪了。
“哎!有话好好说,别打人啊。”院墙上,不知何时坐了个人,声音低沉,身形健硕。
陈三宝谨慎地后退一步,剩余几个没被绑住的人迅速站在他身前,形成一道屏障。
这人单手撑墙,轻松一跃,跳了下来,摊开双手,说:“我没有恶意,只是告诉你一声。”
陈三宝:“你是什么人?”
“小小货郎,不足挂齿。”这人说着从黑暗处走过来,“这周公丹是我卖的,你问药效,我就告诉你。少侠可要买一些?某保证货真价实,价格公道。”
“你是货郎?”陈三宝皱着眉,打量对面的人,“你大晚上在别人家院墙上卖东西?”
这货郎头发半束不束的,右眼一道疤自眉毛贯穿至颧骨,穿一身粗布短打,可以看出衣物破旧但还算干净,袖口有处明显的补丁。
总之,瞧着就是不好惹的样子。
货郎点点头:“正是,我曾与这升元派做过几次生意,此次再来平西城,想来借宿一晚,因听到院内声响奇怪,这才翻墙看看,不想就看到少侠你……嗯,大发神威。”
陈三宝盯着货郎说:“我没什么要买的,你若想留宿,自可找房间去睡,不要靠近这边。”
货郎拱拱手,自行开了院门,挑着他满满登登丁零当啷的货郎担进来了。
“少侠继续,不用在意我。”这奇怪的货郎摆了摆手,自在无比地去后院了。
陈三宝见他走了,又跑去看向霄远。
至多六个时辰会醒?
姑且先等等看,若是到时候没醒……陈三宝看了眼呆滞的孙大汉,又看向通往后院的路,俯身把向霄远背了起来。
*
宏王府。
月隐花垂香盈室,烛泪帐散梦还酥。
卧房门外,侍卫低声通报:“王爷,飞鸽急件。”
门内窸窣一阵,片刻后,脚步声渐近,房门开了条缝,露出宏王的身形。
侍卫赶忙递上传信筒。
宏王接过来,关上门。走去烛前,拆了蜡封,取出里面的纸条看了看,眉头轻轻一挑,就着烛火把纸条烧了。
床帐内,伸出一截瓷白雪腻的胳膊,伴着懒洋洋的声音:“钧哥,是有急事吗?”
宏王立刻带出笑意:“萍儿放心,不是什么大事。”
杨萍掀起床帐,眸光粼粼,语带嗔怪:“若不是急事,哪会半夜来扰你?只是说好要专心陪我的,唉,不过才做了一次鸳鸯,便要做那望夫石、盼归妻了。”
宏王摇摇头,捧着杨萍的脸吻了几下,声音轻柔:“我的萍儿,我的萍儿啊……”
杨萍斜了宏王一眼,拽着薄衾捂住胸前,起身推他:“快去,快去,莫在这里扰的我烦热。”
“我扰你烦热?”
“难道不是?”
“是,是,”宏王无奈,“我走就是了,你见有谁家夫人如此驱赶丈夫的?也就是你。”
杨萍挥了下拳头,胳膊上立刻出现明显的肌肉。
宏王赶忙起身作揖:“惹不起,杨女侠,小生去也。”
杨萍忍不住笑起来,看着宏王离开,但过了一会儿,她脸上的笑便散得一干二净了。
就在今日傍晚,杨萍得了个消息——江湖上最臭名昭著的杀手组织极渊阁发了新的任务榜单,夺取《九霄飞云诀》赫然列在第一位,而其进展状态显示为“进行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