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起灵几乎是没有犹豫就甩出绳子一同跨入雪洞。

令他意外的是那位年纪尚轻的杨族长竟已经很利落的使出了飞虎爪嵌在岩壁上，而另一只手用短刀当作支撑挂在雪洞突出的石块上，整个人呈现出板凳式姿态。

她不慌不忙的，扭头看向张起灵，又冲他眨眨眼睛，用很轻的声音说了句：“地底下有东西。”

张起灵来不及惊诧，寻着她的声音往地下看去，那雪洞深处黑乎乎的看不清里面藏着什么，只闻得一股令人后背发冷的恐惧感。

他们不知道雪洞深处暗藏的诡异，或许是撕碎那具尸体的东西，也或许是更恐怖的。两人对视一眼，虽是第一次合作，却有种天生的默契感，杨万将短刀转动了一下方向，利用残缺的阳光反射到地面去通知杨七日，他看到那光闪了三下半大概就明白是什么意思了。而张起灵则是掏出一把手电筒往洞下探去，光源在黑洞中发出橙色的光，只是射程有限，除了满目的白雪之外隐约可见洞壁上还盘旋着一些什么东西。

这时张海英的脸从地面的洞口探进来，口吻虽说轻快却也难掩急切，“族长，你和杨族长咋样了？”说罢将绳子探进来，准备拉两人上去。

“没事。”

张起灵话少的可怜，好像那张嘴抹了浆糊一样死活不愿意多说一句，张海英翻了个白眼，亏得她还担心半天，就给蹦跶出这么两个字。

不过她早就习惯了，这位年轻的小族长总是让人捉摸不透在想什么。

地面上杨七日和张海客不知在说着什么，语气着急，大概是在担心杨族长的安全，张起灵这样想。

“先出去吧。”这洞透着邪气，令他不舒服，而且他并不想在不必要的陌生洞穴里耽搁太长时间，以免误了正事。

“好。”

两人一前一后错位而站准备从雪洞中出去，虽说外面天寒地冻但是这洞里却没有那么冷，不知怎的，杨万却觉得地底的那东西在看他们，也就是这鬼使神差的一转头，她的头皮瞬间就炸了！

那黑乎乎的洞底凹进去的一块窟窿里正探出一张小脸在看他们，那脸看不清模样，只看得到白乎乎的一片好像没有眼睛似的，此刻那小脸上嘴巴一样的东西正裂开朝她笑了起来。在这寒冬里杨万的后背竟激起一层冷汗，她沉静下来想看清楚一些，却发现那东西很快就闪身不见了。

她可以确定那不是因为寒冷而产生的幻觉。

快要到洞口时，张起灵转身想要拉杨万一把，她刚要将手放到张起灵的手里时，顿觉脚下被什么东西给抓住了，力度之大！杨万还来不及多想就被那东西大力的给拽了下去，连人带飞虎爪一同滚落到了黑暗的雪洞里。

“阿万！”洞口是杨七日焦急的声音。

“坏了坏了，底下居然藏着东西，别是撕碎上面那具尸体的玩意儿吧。”

张海英不合时宜的火上浇油更是让杨七日差点心脏骤停，张海客咂舌，提醒张海英：还是别说话了，省的把杨七日给吓死！

“依我看，这洞底别有洞天。杨先生，你先别急，我和海英去做准备，咱们一起下去。”说着张海客拉着张海英一起将包袱里的东西拿出来做准备，对于族长的身手他很有信心，毕竟泗水城一战让族内的人都对他刮目相看，但再怎样族长也是个年纪尚轻的少年，说不担心那是假的。

而另一边，被拖下洞的杨万身体根本使不上力气，一是洞壁有冰雪很湿滑，二是她不知道究竟是被什么东西拖拽，还不如暂且放弃抵抗到时候找准时机伺机而动。

大约下滑了将近三十米时，杨万到达了洞底，她睁开眼睛周围昏暗看不清有什么，但可以感觉得到危险的气息就在附近。她来不及关注自己身上的酸疼，立刻站起身来拿出短刃做好防备。这东北深山还真是精奇古怪，与她所处的湘西深山中的毒虫毒蜃相比危险性也并不小。

「沙沙沙」石壁上发出了令人心里发毛的声响，杨万摸向了背包里的火折子，这才发现在刚刚下滑的过程中丢失了，她暗暗咋舌，心想倒霉。

人一旦陷入黑暗就会萌生出一种未知的恐惧感，她冷静下来，脚下谨慎前行，不知怎么的她觉得脚下湿哒哒的，好像有很多水一样，相同的空气里也透着一股潮湿的腥味。

由于洞里昏暗，杨万不小心被脚下的石块所绊住，不过万幸的是她居然在地上摸到了掉落的火折子。杨万将火折子点燃，可惜火折子被水浸湿一部分，光打的很暗。

幽暗的洞底被火折子的微光照亮，而在她面前的是一张苍白如纸的脸！它冷冰冰的，感受不到那东西的呼吸，只有扭曲的整体。

这张脸就是刚刚她在石窟里看到的，模样酷似五六岁的小孩子，但是没有眼睛，其余的五官扭曲，虽然没有眼睛但它却在盯着杨万看！煞白的脸上那张大的离谱的嘴巴里面没有牙齿，黑洞洞的正咧着嘴冲她笑。

杨万从未遇到过这种东西，那一刻她的心脏差点停止跳动，身体很本能的保持了几秒钟的僵硬。那东西身体像是没有骨头，四肢纤细又长的突兀，浑身晶莹剔透的，肚子里透明的汁液滴滴答答的往下面滴，诡异的是它转动脖子的时候很明显能看到脖子上有一个肉囊一样的瘤子十分恶心。

这种恐惧感令她毛骨悚然，她不敢轻举妄动，一是摸不准这东西的到底是什么，二是她不知道这玩意儿厉害与否。

只见那人形怪物身体像是橡胶一样扭了扭，脖子上的肉瘤子跟着晃动，好像要掉下来一般。彼时杨万注意到这洞底四周有两个洞口，不过洞口皆有一道石门。

还没来得及多想，面前的怪物咧着嘴就要咬杨万，她反应及时跳到一边，本能的将浸了毒的柳叶飞刀掷出，刀子精准的刺在那怪物身上的同时她又抽身将飞虎爪放出，纵身跃到了石壁上。可是那怪物也很灵活，只见它以一种极其怪异的姿势爬来，步步为营堵成死路。

手里的火折子发出的光若隐若现，遇水之后这火折子算是快废了，但杨万也注意到这怪物虽然一路将她逼向死路，可就是没敢近身，难道它怕火？现在没出手，就是想耗光她这可怜的火折子，待火源熄灭，它就可以饱餐一顿？

杨万不知自己的判断是否正确，她没做过多犹豫，掏出张家人给准备的倒斗用的小型工兵铲，然后将头上的帽子摘下缠绕在工兵铲上，用火折子将帽子点燃。帽子逐渐燃烧起来，照亮了洞穴，也暂时让那人形怪物退避三舍。

她的判断是正确的。

只是目前的火把燃烧时间终究有限，这样拖着不是办法，浸了毒的飞刀似乎对它没有产生影响。那一刻杨万确实有些焦急，一个十几岁的小女孩显得无措，关键时刻她想到了阿妈，她经常对自己说越是困难的时候越要冷静，不安、未知、焦虑最容易使人犯错。

任何生物都有弱点，这个怪物也不尽然。忽然她想到了怪物脖子上的肉瘤，于是她又掏出了两把柳叶飞刀，找准时机飞出，其中一把插在了怪物的肉瘤上，另一把擦着边飞了出去。

刀子插进怪物的肉瘤上时，她听到那东西发出了一声尖锐的嘶吼，杨万没有给它喘息的机会，飞出飞虎爪越过它的身边用短刃又给了一刀，然后没有丝毫犹豫将火把点燃到人形怪的身上。

火势蔓延起来，发出了噼里啪啦的声响，空气中弥漫着肉的腥气，借着火光杨万才惊叹于那人形怪物的恐怖。

「哒哒哒」又一个声音在地洞里响起，杨万举起短刃警惕地回头，差点将刀划向那人。

轻微的火光照亮一角，杨万这才发现是张起灵。

他的手握住杨万的手腕，呈现出防御姿势，他低地地说了一句：“是我。”

那个少年从暗光走向光明，带着一股神秘又令人安心的气场，他脸上的表情很淡，不过杨万还是捕捉到了他眼中的惊诧。

“张族长？”

“海英他们在后面。”张起灵回应一声，让杨万放心其余的三个人。

听闻张起灵这样说，杨万脸上放松安心许多。

张起灵看向了那个燃烧的人形怪物，又看向了那个矮个子的少女，心中升起几分欣赏，能一个人在保护自己的同时又能干掉这样一个怪物，实在不易，看来杨家并不只是徒有虚名。

张起灵决定继续观察。

“这东西我从未见过，不知是否还隐藏着其他的。”说完杨万招手又补充，“张族长，你来看一下。”

她用手里残存的火把照亮前方，是那两道石门，“这里，会不会是墓穴入口？”

洞底隐藏着两个石门，均是由砖石砌成，顶部呈拱形，地上还有残存的陶罐瓦片，与金代墓室的特征相似。张起灵注意到这附近的地势应该塌陷过，所以将墓室的入口埋在了这山底的深处，没想到误打误撞让杨家人找到了。

说话的时候那人行怪物已经倒下命不久矣，它脖子上的肉瘤开始发黑，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衰退，最后挣扎了两下再也没了生气。

“只有一道门是真的。”

张起灵的话让杨万惊诧，这是她从未想到过的，想到这里她觉得自己还是太单纯了，江湖经验不够。

两人正研究着，张海客三人也已经下来了。杨七日见到杨万没事，心里也放心下来，三个人看到地上那燃烧完的人形怪，心里直打鼓。

张海英凑上去踢了一脚，嫌弃道：“这东西真臭！”见没动静便蹲下来查看，不觉柳眉一蹙。

“这玩意儿，像是一种菌类，这具尸体被它们寄生，身体里的营养都被它吸收了。”

“海英，想不到你见识还挺广泛。”

张海英白了张海客一眼，像是在说你也不看姑奶奶是干什么的，“以前去过一趟云南哀牢山，见识过类似的，不过没想到在帽儿山也能看到，真是怪了。”

眼下不知道这墓室内还有什么东西，而且还面临着一道生门一道死门的选择，实属难办。

“不好办呐，不然族长你掷骰子吧，掷到哪个算哪个。”说完竟还真的掏出了两枚骰子。

张海客言语里尽是轻松，好像不打趣这个寡言的族长白不打趣似的，但是杨七日还是听得出来，他这是在说给自己和阿万听的。

张起灵也不回应，只是检查着那两道砖石打造的的石门，两道门看不出差别，甚至可以说一模一样，然而他还是通过两边刻的壁画得到了答案。

“各位，我倒是有个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