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人皆知,四年前仙魔大战不枉峰最终战,天下第一仙门静天门掌门大弟子唐顾晴在战中不分敌我地虐杀,不仅重伤魔尊,留下一句“好好努力,五年后便不止如此了”。甚至还残忍杀害在场数千名修仙者与魔修妖兽及她的恩师静天门掌门。此战后正道魔道皆是元气大伤,但魔道到底魔尊尚存——虽然力量大不如前,自此天下妖氛四起,百姓民不聊生,生灵涂炭,狗苟蝇营之辈随处可见。
而正邪两道皆在通缉一个人——唐顾晴。
魔界,宿云山。
唐襄雨立于山巅,掐指一算又到一月下旬。魔界贫瘠,本无水源。故身为魔界雨君的她自百年前与魔尊约好,每月此时布雨。她挥手间魔界天空刹那覆上一层乌云,再翻袖乌云涌动,不过多时便下起倾盆大雨来。
她转身欲回山顶小屋,又想起今日突兀来访的客人,内心闪过一丝不祥,不觉让雨下得更大了些。
“今夜的雨下得格外大。”榻上的女子抿了口茶,在茶杯边缘留下一个浅浅的唇印,“雨君心情不好?还是心情太好?”
唐襄雨微微皱眉,伸手接过女子递过来的茶杯,抬起手指抚上那枚唇印,“没,在想重蕤你,”而后魔力暗催,无视对方幽怨的眼神将唇印清除,“算了,这杯子不能要了。”她叹了口气,指尖水花流转,那可怜的茶杯便在法术下化为齑粉。
“你我四年未见,这就是你对待久别故人的态度吗?”被称为重蕤的女子故作恼怒状,又要伸手去拿唐襄雨面前的茶杯。
“不是说想你了吗?”唐襄雨连忙护住自己的杯子,“怎么?魔尊叫你放我出去吗?”
唐襄雨开门见山。毕竟魔尊因四年前的仙魔大战被唐襄雨的亲姐姐唐顾晴重伤,被抬回来第一件事就是叫自己滚到这无人踏访的宿云山,还让信任的大妖在山外下了强力结界,这宿云山里里外外连只虫子都飞不进来。
她一时只想到两个理由使身为魔尊之女的重蕤踏足此处,一是唐顾晴提早杀上来了魔尊叫她去救命;二是唐顾晴死得彻彻底底,天下人不会再找她这个同姓又生得相似的人麻烦。
看重蕤方才与她打闹的样子,不像是前者。
思及唐顾晴,她心中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仿佛隔纸窗观人般朦胧。她抬起眼看向墙上的铜镜,那铜镜许是太久没擦了,映不出她的影子。
唐襄雨从思考中抽回思绪,见面前女子脸色变了变,以为她觉得愧疚,又安抚道:“那与我生得相似又同姓的唐顾晴做出那样的事情,你爹此举是为了保全我。”
重蕤听到唐顾晴的名字明显紧张了一下,周身涌动魔气,她低着头把玩着腰间配饰上的流苏,半晌方开口道:“爹亲死了。”
“……是唐顾晴所杀?”唐襄雨心一惊,忽的自塌上跃下,而她原来坐的位置,已被重蕤的魔力炸开一个洞。
重蕤扯出一个凄凉的笑,她伸出一只手指摇了摇,透明无色的粉末随着动作从她的指缝间滑落,而后又点了点头:“本想以碎魂粉送你魂飞魄散……可你偏是不领情呢。”她语带痛苦,“爹亲是死于四年前的旧伤不治。但他为了魔界子民,到最后都没有与我说出你的身份。”
“你是她亲妹妹吧——那个该千刀万剐的——”重蕤的声音逐渐抬高,她将话尾拉得很长,似乎这样才能表现出自己的愤怒。重蕤不再遮掩自己的意图,身侧的魔气化为手状朝唐襄雨袭来。
“你就算迁怒于我……”唐襄雨一面想着她是如何得知自己的身份,一面向后退去,却咽下了后半句。
毕竟重蕤的确有理由迁怒,她的父母,她的恋人,皆死于唐顾晴手下,而她唐襄雨对重蕤来说不过交情一般的朋友。再说以魔尊于唐襄雨的恩情,她就算再没良心也说不出就算迁怒于她,魔尊也活不了这句话。
故她只得向屋外退去,却撞上一黑一白两人。
黑白两人各身着鬼使官服,一人正打着哈欠,见她冲出来忙伸出手抓住她。
“叙旧叙完了?”白鬼使像拎小鸡一样抓住唐襄雨的后衣领,仔细打量她的脸确认没抓错人,又朝身侧黑鬼使比划了一个我赢了的手势,“她没杀她,今晚你请喝酒!”
重蕤缓缓从屋内踏出,朝唐襄雨嫣然一笑:“这么久了,是不是忘了自己是个死人?”
是啊。她的确忘了。
百年前,她曾因唐顾晴而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