嘈杂的交谈声像隐在暗处的恶鬼,随时都在准备择人而噬,祁京墨下意识向后闪躲,眼前的视线又是空茫茫的一片白了。
他无知无觉,完全不知道自己一瞬间惨白的面色透露了他的不安。
覃雾皱眉,从守在不远处的保镖那里要过来一个毛毯,裹着这人回了房间,触手的地方冰凉彻骨,像躺在寒玉床上的小龙女一样。
覃雾甩了甩脑袋,把这不合时宜的联想从脑袋里晃出去。
“不是,他不是好了吗?”
我兄弟怎么成这样了?我那么大一个高冷酷哥呢,几年不见成小可怜儿了?祁家也没落魄呀,这人依然当他的如日中天的京圈太子爷啊。
魏泽可算是找到机会诉苦了,大声密谋。“我哥说这家伙从来都不肯好好吃药,时好时不好的,在国外封闭治疗期间有医生24小时监护着所以状态稳定,回国了以后没人看着就放纵了,他家里人又都是护犊子的不愿意逼迫他太过。”
“哦对了,听我哥说,世伯一家打算张罗着给京墨哥相亲了,有个老婆盯着他点儿还能不作死。”
祁京墨只是晕乎了,但是他没聋。听到这话就想一脚踹过去,但是本来就是勉强站稳身子,一乱动就栽栽愣愣的还被这小明星搂着,非常没有面子。
祁少在心里暗骂魏二没眼色,谁亲谁疏分不出来吗?怎么就把一个病人交到了这么个来路不明的小子手里?
不过,这人身上倒是香香的,不知名的香水味很是舒服,他搂着男孩子的脖子自以为不经意地嗅了嗅,涨的要爆炸的脑袋都清明了不少。
属狗的,覃雾多精啊,什么察觉不出来。
气这人糟蹋自己的身体,覃雾管祁家的保镖要过来了应急药片,直接掰开祁京墨的嘴巴给他丢进去了,动作粗暴的很。
祁京墨猛地咳了几下,这才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他猛地对上了这小明星阴森森的视线,他知道自己如果吐掉了绝对会再被灌一次的。
不是,连一杯水都不给的吗,就这么生吞啊?
咱俩谁是霸总?你怎么这么凶。
一肚子腹诽,但祁太子还是鬼使神差地咽下去了,配合程度是他的主治医师来了都会感动的程度。然后就自认为很给这小明星面子了,板着脸在那里放冷气,像一只被归类为烈性犬的立耳杜宾,收敛起所有的利爪和尖牙,安静地匍匐在自己认定的主人身边。
看他胳膊都能自由活动了,似乎是好了一些,许是过了情绪最激动不受控制的时候了。
那有些账,该算就还是要算算的。
覃雾怎么会不认得那辆车呢?
那辆车虽然不是他车库里最名贵的那个,却是跟了他时间最久感情也最深的那一个,他心爱的小银。是的,阔少起名字也是这么朴实无华。
平时的小事就不算了,晏老爷子总共认真送了他两件礼物。一个是大孙子出生时候同时竣工的那座独一无二的璀璨水晶大楼,有一个只有他们家里人才知道的名字,“繁星”,寓意着他们晏家这一辈的第一个孩子将是这苍穹之下最盛大的宝贝。
还有一个是在他刚拿到驾照的时候,老爷子送了辆跑车。外观是年轻人喜欢的流线型动感线条,内里是经过改装加固的钛金框架,希望他大孙子在享受速度的同时也能很安全。
遗憾的是,晏淮央出事的那天没开这辆车。他爷爷护了他一辈子只有那天没有奏效。
覃雾眼帘低垂,一言不发,这辆车能被拿出来拍卖就说明晏家内部已经变天了。
“晏家是穷疯了吗,卖他的东西。”祁狗好多了,这句话也憋了一会儿了,从他撞上晏非以来的种种不爽都爆发了出来。
之前还顾念着那人是他发小的弟弟,没撕破脸。但显然还是给留的脸太多了。
所有人都心照不宣,当年那个不入流的野孩子,在这样的场合下公然宣告了他成为继承人的事实,众目睽睽之下登堂入室,自然要扫清门前雪。
覃雾从服务生那里接过来两杯酒,仰头全灌了,如玉的手指擦了擦唇边的透明酒液。
示意魏二,“不是一千万起拍吗,加价。”
这包厢名义上是挂在魏二这里的,他愣了愣才开始去操控,想他堂堂一个走在外面也是被众人捧着的阔少竟然沦落到给人当小弟了。
哦,搞不好最后还是他自己掏钱,这小明星的片酬还不够喝西北风的呢。魏二感觉自己命更苦了。
他要抢这辆车做什么?赝品做戏做的这么全套的吗?祁京墨本来自然是要把央央的车留下来的,但也不妨先看看戏,人家都唱到自己跟前儿了。
“一千五百万。”七号包厢。
“两千万。”九号包厢。
“三千万。”
“五千万。”
啧,晏非把车开出来只是在羞辱他那个早亡的哥哥罢了,没有真的想卖啊,大不了最后的底价他自己付了就是了。没想到真有人敢跟他对着干,一时也是针锋相对上了。
七号应该是魏二和祁京墨在的那个,呵呵,他那位哥哥可真是养了一群好狗。
随着价码持续往上加,魏二的手指头点的都有点虚了,疯狂给祁京墨使眼色。救命救命,哥你一会儿帮我兜底哈。他自己的零花钱额度是多少自己心知肚明,再这么杠上去搞不好是个天文数字,魏凛回头盘问起来他交代不过去。真要是买了几辆跑车还好说,被他哥知道是为了小明星出风头回家就得把他腿打断了。
魏二心痛的脸都抽抽了,真不该学坏捧小明星的,这小子太昂贵了。
最后杀价到了七千多万,晏非不是没钱再往上加了,是主办方频频打电话来探口风,也是被他这一出给搞蒙了。他抬出来的车再花个大价钱买回去,像是急眼了玩不起似的。算了。
成功拿下了,但是覃雾兜兜里的钱还真不够。
他环顾了一圈,在门口外面瞧热闹的二世祖们靠不住,魏二躲到窗户底下自闭去了,金尊玉贵的祁太子倒是不缺钱,他爹就他这么一个儿子,整个家业都是他的,但是祁狗子抱着胳膊显然也在看热闹,就等着看他怎么收场。
于是,覃雾认命地给他前夫哥发了个消息:“钱不够,我要买车,给我打钱。”
几分钟后,前夫哥问都没问,又给他转了五千万,还让他的私人助理随时待命,只对覃雾提了一个要求,就是玩够了早点回家。
唔,这几个男人里还是你最可靠,覃雾感动。
但是他不知道的是,他家金主给他打钱的时候是怀着怎样的复杂心情的,总裁大人幻视了一把老父亲被逆子伸手要钱的场景。
幸亏他和自家夫人生不出孩子,不然那小家伙肯定也是个逆子。但如果是100%复刻他夫人容貌的漂亮娃娃,仰着脸蛋伸手,那都不用撒娇,自己就会把一切美好的事物捧给他了。
覃雾前脚提车,下一秒就让工作人员拿把锤子过来把车砸了。
他最讨厌别人碰他的东西了。这野种开过的,他就不要了,买下来就是为了毁掉的。
工作人员哪敢动手啊,瞅着这辆漂亮的车子满眼心痛,就这艺术品一样华丽的车漆随便磕碰了点都令人可惜。你们公子哥儿生起气来都这么败家的吗?
覃雾让人泼了桶汽油,祁京墨去洗手间的功夫,一个没看住他就把车点了。
当时他叼着烟侧过头去让魏二给他点烟,显然魏二少还在心有余悸中,一时也脑子缺根弦了,近距离看着这张俊美无暇的脸蛋儿更是直犯晕乎,脑子反应过来之前他的手就已经殷勤地把打火机递过去了。
熊熊的烈焰中,在场的宾客们都被震慑住了,七千万就这么打水漂了?
今夜,覃雾在名利场一炮而红。人们都在议论着这是哪家的金丝雀,言语间全是好奇而没有艳羡,漂亮归漂亮,但是太贵了养不起啊。
晏非的脸色也是黑如锅底,自己精心准备的场子被人抢去了风头。他本以为是祁京墨那个疯子干的,打算不和精神病人一般见识,但当他缓缓走下楼的时候,正对上了一张叼着烟似笑非笑的脸。
像极了他早亡的哥哥。
覃雾咔嚓了一张熊熊烈火的照片,发给他的便宜金主。
“我的车被烧了。”
距离给他打钱才过去了没一会儿。
可怜的席总裁在公司里忙了一天的工作,下班了以后还要抽空哄小情人,虽然他明知道大概率是这小子自己在作妖。
听筒传来的声线里无奈中又带着一丝宠溺:“这么委屈啊。等我休假了带你再去选一辆新的。现在别乱跑,乖乖等我过去接你。”
正在开车的特助先生一脸无语,对上了他家boss递过来的眼神,行了行了您不用吩咐了。
我知道在下个红绿灯掉头,去停机坪。
怎么感觉自家boss的恋爱脑越来越严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