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0.3.13,下午13:05。
云霞第三人民医院。
车子缓缓停在医院门口,厚重的铁门紧紧拉着,周围荒凉,只种着许许多多的绿化,至于其他的房屋便没有了。
整个位置都像是被独自遗留在人间一般,了无寂静。
顾白跟随着郑广庆下车,看着前头锈迹斑斑的大门,旁边的墙上写着第三人民医院几个字。
在这时,门内急匆匆跑来一个人,身上穿着白色的衣袍。
来人并没有看他们而是去了保卫室,和里边儿的人说了两句,保卫室里的人才走出来。
与此同时,郑广庆的手机电话也响了。
他接起看向前头,正巧看到刚刚那名穿着白袍的人转过头来,手里同样是拿着手机。
于是他朝着那头的人招了招手,这才走了过去。
顾白见状一同过去,同时听到了里边儿的人与郑广庆的对话,两个人认识。
很快,铁门开了。
郑广庆此时已经挂了电话,他去看顾白道:“顾教授这位是赵医生,我们先进去吧。”说着先跟眼前的赵医生往里去。
顾白看着这,心中隐隐已经有了猜测,再怎么说他也是学犯罪心理的,有些地方也会去,比如精神科医院。
有些犯人患有严重的精神病,他们有些没有在监狱而是在精神病医院,需要了解犯罪的心理所以他也会去这些医院。
而在看到眼前的这所医院时,他一眼就看了出来。
也清楚,这起案子家属的情况似乎比想象的还要更严重。
穿过绿草坪终于是进了眼前的房子,刚进去就听到了喊叫声,下一刻一个穿着病号服的男子哇哇大叫着跑过来,边跑还边大喊着世界末日了。
他手上什么都没拿,但又好像拿着一根棍子,正在到处挥。
而他的后面还跟着几人,是医院的医生和护士。
避开了几人,他们往楼上走。
楼上的人似乎要多了许多,到是没有大喊大叫了,但看到不少人在那儿游荡着,就像是游魂一般,在寻找港湾。
很快他们就到了三楼,人依旧是有许多,他们停在其中一间病房前。
透过门上的窗户能看到里边儿,房间是单人间,里边儿除了一张床外什么都没有放,窗帘紧闭着有些昏暗。
但就是这般的昏暗下,依旧能看到床上坐着一个人,手里拿着一个小小的人偶。
穿着病号服,头发乱糟糟的,似乎在说着什么。
他们站在外边,听不到里头的说话声同样的也看不清那人的面貌。
郑广庆看向旁边的赵医生,道:“上回我们来过后,他的情况怎么样?”
“还是那样,每天就是坐在屋里,几年了都这样。”赵医师出声,说着还叹了一声气。
这恐怕是他遇到的最安静的病人,但也是最难治疗的。
顾白看着里头的人,看着病人拿着那个洋娃娃说了一会儿然后捧到自己的脸颊边轻轻厮摩,下一刻他又拿起床上另外几个人偶,把刚刚那个小人偶放在其中,然后他就起身半跪在床边,弯着腰靠在床沿边,不知道在做着什么。
郑广庆之前来的时候没有看到这一幕,所以看到这一幕,有些不理解,出声询问,“赵医生他现在是在做什么?”
那头赵医生正准备出声,顾白却先出了声,“写作业。”
“什么?”郑广庆诧异地去看顾白。
同时,赵医生也看向了顾白,然后点头道:“没错,确实是写作业,不过你是怎么知道的?”
要知道,他们当时看到病人这个动作时也是好长一段时间才完全确定。
就连郑广庆也有些不解,跟着去看顾白。
顾白依旧看着里边儿,随后解释,“里面的人虽然低着头,头发杂乱,但还是能看出来一些体貌特征,比较年轻,而被害人一家唯一能对上的也就只有被害人的哥哥了。”
“被害人被绑架时只有七岁,而她的哥哥比她大上几岁,当时应该是在十岁到十一岁之间,上小学五年级或者六年前,被害人的失踪对他而言是非常大的打击,如果那天他照往常陪被害人出去玩,那被害人被绑架的几率只有百分之二十,但那天他偏偏去了兴趣班,而那个兴趣班我想应该是第一次上课,而且是他要求的。”
“他将妹妹的失踪怪罪在自己的身上,他无法原谅自己,他现在是将自己封闭起来幻想自己还在小学,还在和妹妹一起的时候。”
“那这个时间是中午,今天是星期六,学校放假,但学校布置了作业,所以他现在是在做作业,刚刚他抱在手里的人偶就是他的妹妹也就是被害人,被害人来找他玩,但是他还需要做作业所以哄了被害人表示做完作业后就陪她出去玩。”
“所以他会在固定的时间里表现相同的动作,比如学校放学后,他回牵着妹妹的手回家,回家后做作业吃饭再陪妹妹出去玩,对吗?赵医生。”
他看向赵医生。
郑广庆也跟着看向赵医生,似乎是在确定是不是和顾白说的那样。
赵医生也从刚刚的愣神中回过神来,关于前面的其实他不清楚,但最后顾白说的那个他还是明白的。
点点头,他道:“没错,他每天傍晚都会在屋里走动,周六周日也会在中午的时候做作业,之后会抱着人偶在屋里走,有时候会去外面,而且那个人偶他非常的宝贝,上回有个病人不小心碰到了,他差点把人的一块肉咬下来。”
之前一直有在研究这几个人偶代表的是什么,也有推测过是家里人,但现在算是完全确定了。
没想到顾白只是看了一眼就推出了这么多,他道:“你学过?”
“和赵老师学的不太一样,我学的是犯罪心理,这些也只是按照他的心理来推的。”顾白点头应声。
虽说被害人的哥哥并不是犯人,但侧写有时候也可以用来侧写其他人,比如现在在病房里的被害人哥哥。
赵医生听到犯罪心理这科,顿时露出了了然的表情,“这就难怪了。”
关于病人的背景他们也都有了解,当然也知道他家发生了什么,所以对于病人的各种行为他们也都是从病人家庭开始推。
不过像顾白这样只是一眼就看出来了确实是没有,完全是代入本人进行的推测,以及关于病人的情况警方了解的比他们还要更多,所以顾白说的也就更准确了。
于是,他又道:“其实除了这些举动外,他有时候还会有自残的行为,每次自残也都有规律性,大部分都是在傍晚,也就是四点到五点的时间里。”
“被害人被绑架就是在这个时间段,他在惩罚自己。”顾白听着赵医生说的又点了一句。
随后便再次看向病房内的人,背对着他们依旧是半跪在床边认认真真的写着作业,而几个小人偶就在旁边,就像是在注视着他一般,仿佛所有人都还在。
看着这儿,他道:“被害人家属是不是只剩下他了?”话落看向郑广庆。
郑广庆苦笑着点头,此时也没有再注意顾白说出来的这些,只是应着他说的那句被害人家属。
早在案子刚有些眉头,也就是推测和十一年前的案子有关系时他们就去找过被害人的家属,但最后找的却只有住在精神病院里的被害人哥哥。
沉默半晌,他出声,“绑架案后的几个月里,被害人妈妈因为思念成疾有些精神错乱跳楼死了,爸爸一边处理妈妈的丧事一边继续找女儿,他们一直觉得被害人没有死,两年后爸爸出了车祸走了,奶奶经受不住送了儿媳又送了儿子以及自己弄丢孙女的打击一病不起在一个月后也没了,就剩下爷爷以及被害人的哥哥还活着。”
“但是找孙女的途中,爷爷也病死了,最后就剩下了哥哥一个人,本来应该还有个外婆,但是调查发现外婆在妈妈跳楼的时候就在旁边,接受不了跟着去了,没了爷爷后就没人能养他了,他自己去了孤儿院,后来也出现了精神错乱,被孤儿院送到了这儿。”
说到这儿,他眼眶都红了。
根本没想到会变成这样,几乎一整个家都没了。
同时再看哥哥边上的几个人偶,哪里还不清楚,就是一家人,爸爸妈妈爷爷奶奶外公外婆以及妹妹,整整齐齐。
抹了抹眼泪,他去看顾白,“顾教授,哥哥的情况,还能问吗?”
顾白摇摇头,哥哥的精神完全停留在好的状态下,要让他从其中剥离出来回想之前的非常困难。
接连遭受家人去世的打击,他的情况已经是非常严重了。
自残除了惩罚自己外更多的恐怕就是怨恨,他在怨恨自己,如果不是他想要上兴趣班,也许就不会发生这些事,所有人都还在妹妹也还在。
所以要问,非常的困难。
沉默半晌后,他道:“之前他们住的地方,现在还在吗?我想去看看。”
既然无法从这上面来问,也许可以去之前他们住的地方看看,说不定还有十一年前的领居在。
只是郑广庆再次摇头,随后他道:“那边五年前就已经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