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昱川举着半化掉的冰淇淋撞开水晶帘:“薄荷冰激凌!”
薄贺的视线在他身上滚过一轮,喉结动了动。
兄弟,用力过猛了吧!
乔昱川今天套了件oversize薄荷绿卫衣,乍看像是随便从衣柜扯出来的大学生标配,但棉麻混纺面料上隐约浮现出Feni私订系列的棕榈叶暗纹,每平方厘米要烧掉三位数的欧元。
他还特意做了发型,每根头发都维持着恰到好处的蓬松弧度,三根银灰色挑染藏在右耳后,随着他晃脑袋的动作时隐时现——这是顶级沙龙的“幽灵染”,耗时三小时起步。
水晶帘又是一响。
苏砚顷的发丝在日光下泛着冷茶色调,后脑勺的头发用隐形发网收成松散的狼尾,左侧却刻意留了缕未固定的发丝垂在耳际——这精心设计的凌乱感至少需要两位发型师协作完成。月白色真丝衬衫妥帖地裹着他清瘦的腰线,手腕上的铂金月相表从袖口露出。
视线下移,薄贺差点被苏砚顷的裤子晃到眼睛:看似普通的深灰休闲裤,行走间却流转着类似珍珠母贝的虹彩,大概率是用了温感变色纤维当面料。
……这两位祖宗要去米兰走秀?
“怎么了贺崽?”乔昱川把冰激凌塞进薄贺手里。
“没事,”薄贺嘴角抽搐,“你们今天......穿得真好看。”
“不如小贺,”苏砚顷的指尖掠过黑发青年亚麻布料下凸起的肩峰,“这身材比例——”他捏了捏青年的小臂,“裹麻袋都能穿出高定款的气场。”
黑发青年身上是件烟灰色亚麻短袖,领口微敞的弧度刚好露出平直的锁骨。暖白色皮肤下,淡青色血管顺着脖颈没入肩线,像是宣纸上晕开的青墨,被水稀释到近乎透明的程度,却仍能看出笔锋走势。袖口下的小臂线条干净利落,隐约可见的肌肉走向透着这个年纪特有的柔韧感。
他的发丝带着些不经意的凌乱,几缕刘海扫在眉骨,却压不住那双上挑的凤眼。
乔昱川贴在薄贺身边问他冰激凌的口味评价,苏砚顷的手指还轻轻搭在青年的小臂上。三人围成的三角区外,历寒骁单手插兜立在裁缝台边,指腹摩挲着台面经年累月留下的量衣划痕。
“小贺,”历寒骁低沉的声音突然切进乔昱川的喋喋不休,“这两位就是你提过的……童年玩伴?”
“童年”玩伴?
苏砚顷缓步走向他,镜片后的目光如手术刀般剖开满室阳光,他停在距历寒骁三步处:“这位就是历先生?”
“幸会。”历寒骁站直,起身时带起一阵克制的雪松香,他保持着恰到好处的社交距离伸出右手,手背上蛰伏着深青色血管。
乔昱川从苏砚顷背后探出头:“听说你养了三条会后空翻的……嗷!”
苏砚顷收回踩在他球鞋上的脚。
“苏砚顷。”他微笑,字字清晰。
“叫我砚顷就好。"苏砚顷握住历寒骁悬空的手,指尖精准压住对方虎口穴位,“小贺平时结交的朋友,倒少有历先生这样的……”他加重力道,“绅士做派。”
历寒骁面不改色地任他施压:“过誉。”
“倒是您,”男人的目光扫过对方的衬衫,领口折痕如同用直尺比着裁出来般工整,“能把冰棱纹素缎穿成实验室灭菌服的本事,才……”
他喉结滚动着咽回更尖锐的措辞,后撤半步拉开距离,画上这段交锋的休止符。
苏砚顷的视线擦过对方剪裁精良的西装:“小贺提过您在乌拉尔山脉……”
“坐下聊,”眼见两人要开始第二轮交锋,薄贺迅速截断话头,把狗狗眼青年拉过来,“这是乔昱川。”
四人以一种微妙的方式落座,乔昱川和苏砚顷一左一右挤在薄贺旁边,历寒骁坐在薄贺对面。
苏砚顷抽出手帕:“听说历先生对羊绒颇有研究,”他的指尖隔着手帕停在那匹深灰色防水羊绒上,“您觉得小贺适合什么面料?”
“毕竟这位少爷连初剪羔羊毛都抱怨手感糙。”苏砚朝薄贺的方向微侧,伸手点点青年的手臂。
……不,我没抱怨过。薄贺在心底默默反驳。
“里层用可以贴身穿的细羊毛,外层是处理过的防水羊绒,”历寒骁不慌不忙地接招,完美格挡。
他又变戏法似的摸出个天鹅绒盒子,“领口要衬这个——”
盒子里躺着一枚蓝宝石领针。
乔昱川伸着脖子凑过去:“卧槽这切割!贺崽你看!”
苏砚顷的金丝眼镜链晃出一道冰冷的弧度:“乔昱川。”
狗狗眼青年老实缩回座位坐好。
“领针是不错,”他用指尖点点薄贺的领口,“可惜某人从来不肯好好系扣子。”
历寒骁旋动宝石底座,弹出隐藏搭扣:“防脱……”
“停。”薄贺用镇纸底部敲出两记短促的哒哒声。
“张师傅,”他看向一旁等候许久的年长裁缝师,“量尺寸。”
薄贺展开双臂配合量体,三秒完成六个数据。历寒骁撑着台面的手“恰好”碰到支付终端,俄语提示刚蹦出半个音节,黑发青年就已经扯着皮尺报完修改需求,抓起挎包准备出门了。
他必须赶在苏砚顷用眼刀凌迟历寒骁,历寒骁用金钱和阴阳怪气砸穿苏砚顷之前,把这俩人拽离这家无辜的裁缝店。
下午,战场转至星穹乐园。
接待厅的黑色大理石地面倒映着水晶吊灯,穿珍珠灰制服的管家九十度鞠躬:“欢迎四位贵宾。”
“星穹天文馆的陨石带实景体验已准备就绪,请问首站行程是…”
“陨石风暴过山车!”乔昱川不怀好意,“现在!立刻!”
管家训练有素地微笑:“乔先生定制的极限模式已加载完毕,请随我来专属通道。”
但极限模式并不能满足乔昱川,他举着手机疯狂点击APP:“轨道震动调到最高!风速模拟开八级!”他拽着薄贺往第一排冲,“历哥怕晕可以坐最后一排啊哈哈!”
“这轨道连狼崽子都下不哭。”历寒骁长腿一跨,拦住乔昱川的去路。
“倒是乔先生——”他的尾音拖得又慢又欠揍,“要是怕得腿软,可以带着你的棉花糖去儿童区。”
他边说边顺势往薄贺身边坐。
乔昱川瞬间炸毛:“谁他*怕了!”他泥鳅一样绕过历寒骁,一屁股挤进薄贺里侧的座位,“贺崽从小陪我坐过山车八百回了!”
“安全带卡扣松了。”历寒骁突然俯身,胸膛几乎贴到薄贺后背,轻轻拨弄没扣紧的锁扣,“要我教你怎么用?”
“用不着!”乔昱川一把拉紧卡扣。
“停,”薄贺扣住安全带,"安静坐好。”
啧。
历寒骁盯着乔昱川按在薄贺膝盖上的爪子,后槽牙咬得发酸。
他在心里默念“这是薄贺的朋友”三遍,拳头在口袋里松了又紧,最终大步跨到第二排。前排薄贺的后脑勺随着乔昱川的笑声一晃一晃,晃得他心头发涩。
“历先生,您脉搏过速了。”苏砚顷指向历寒骁暴起青筋的手腕,“需要降压药吗?”
历寒骁的指节在扶手上敲了两下,最终只是冷冷扫了苏砚顷一眼。
乔昱川设置极限模式的时候有多开心,待会就有多痛苦。
过山车速度渐缓,滑入终点,医护组的便携监测仪发出滴滴警报,乔昱川的心跳曲线在屏幕上疯狂乱窜。
苏砚顷拎着大喘气的狗狗眼青年扔给医护组:“建议静养半小时。”
乔昱川瘫在休息椅上喘气:“你他*的…哈…怎么连汗都没出?!”
“横膈膜呼吸,”苏砚顷正为薄贺整理被吹乱的头发,“保持肌肉放松。”
“怪物!你们都是怪物!”乔昱川哀嚎。
历寒骁眯眼看着乔昱川拽着薄贺冲向太空任务模拟舱的背影,不动声色地调整了作战计划——他向来擅长等待最佳时机。
可惜乔昱川总快他半步。
“火星漫游”体验舱,乔昱川“不小心”触发失重警报,扑到薄贺旁边;“深海探险”的透明隧道,乔昱川以“自己走会撞到玻璃”为借口贴在薄贺身上;最绝的是在太空地球馆的时光隧道里,他刚借着黑暗靠近薄贺,乔昱川就“手滑”拍了紧急制动按钮,整个隧道瞬间亮如白昼。
夕阳将四人的影子拉长,历寒骁站在薄贺三步之外,指腹碾过袖口下那道西西里黑手党留下的弹痕。
去年冬天他端掉科诺斯在圣彼得市的据点时,至少还能用子弹解决问题。不像现在,这两个看似无害的公子哥,一个用棉花糖当烟雾弹,另一个……
历寒骁缓慢调整了下西装袖口。若当年那帮I国人有苏砚顷一半的脑子,也许就能让他在涅瓦河畔多流几滴血。
苏砚顷被乔昱川拽去买棉花糖后,历寒骁用指节叩了叩摩天轮预约屏:“最后一个项目。”他抬手,虚揽住薄贺的肩,“和我坐?”
薄贺瞟见他袖口的褶皱,想起历寒骁今天默默收拾了五次乔昱川制造的混乱,有点心虚。
黑发青年低头检视自己空空如也的良心库存,决定今天好歹做个人。
“抱歉,我的发小们有点精力过盛,”薄贺在电子屏幕上按下确认,“补偿你VIP观景位。”
“小贺今天可没陪我坐过任何项目。”苏砚顷的鞋尖精准地卡在轿厢门外,“摩天轮总该轮到我了?”
他金丝镜片后的目光在历寒骁捏紧的指节上停留了一瞬——那是下意识的占有欲作祟。
苏砚顷太熟悉这种表现了,就像熟悉那些在实验室外徘徊的追求者:他们总是不自觉地把玩他落下的钢笔,或是将他的咖啡杯挪到远离他人的位置。
没等薄贺回答,苏大美人搂住青年的腰将人直接拖进包厢。
薄贺被拖走前,回头冲历寒骁做了个口型,意思是“下次补偿你”。
男人站在原地,看着轿厢缓缓上升,在最高点停住,然后下降。
历寒骁握着金属栏杆,冰冷的合金在掌心渐渐升温。齿间后槽牙咬合的力度让颧骨发酸——从上午裁缝店苏砚顷指尖划过薄贺小臂的那刻起,这股躁意就如卡壳的子弹般梗在胸腔。乔昱川搭在薄贺膝头的手,苏砚顷整理衣领时故意擦过的颈侧,每个触碰都像在扳机上加压的食指。
他本该像处理火并现场那样干脆利落,可当薄贺那双上挑的凤眼扫来,所有戾气都成了哑火的子弹。
夜风捎来一丝微凉的薄荷香气。
历寒骁侧目,发现薄贺不知何时已站在他身侧,发丝随风轻轻晃动。
薄贺拍拍男人的肩膀:“多…”
“膨!”金红色的火光在他们头顶绽开。
历寒骁注视着薄贺被光影勾勒的侧脸,喉结随着心跳频率轻轻滚动。
他想起初遇那日,晴空如洗,睁开眼时,看见裹着白色丝绸睡袍的身影蜷在藤椅里,阳光为蓬松的黑发镀了层金边——那一刻他真以为心脏已经被子弹击穿,才会见到天使垂眸的模样。
“多谢。”黑发青年开口,琥珀色的眸子里盛着烟花碎光。
“什么?”
“多谢你今天忍着没揍他俩。”薄贺补充道。
“……小事。”
新的焰火升空爆裂。
历寒骁的视线落在薄贺解开的第二颗纽扣处,瞳孔伴着对方胸膛起伏的节奏微微收缩。
他猛然意识到自己竟能精准记得那两位少爷今天触碰过这具身体的每个瞬间:量体时苏砚顷的指尖扫过后腰,过山车俯冲时乔昱川借着尖叫攥住手臂,整理衣领时苏砚顷的小指擦过脖颈……
这种病态的计较让他掌心渗出冷汗。
压轴的巨型烟花爆开时,漫天金雨将两人笼罩在光晕里。
历寒骁终于扯开蒙在真相上的黑色绒布。
去他*的绅士风度!乔昱川每喊一声“贺崽”,军火账上就多笔哑弹;苏砚顷每碰一次薄贺,处决名单便添个红圈。二十八年来的教养全喂了狗,此刻他血管里只剩冻原钻塔井喷的黑焰!
“哪儿是什么领地意识。”历寒骁在齿间碾碎一句带倒刺的斯拉夫诅咒。
那是头狼在圈占命定的猎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