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卢大夫!小卢大夫!”
“你回来啦,快给我这家口子瞅瞅,他从昨晚开始一直给我抱怨......”
卢杏一出现在人们的视野中,排队的人立刻围上去了。
约莫十七八岁的少年被一圈大人围在中间正叽叽喳喳地讨论着,他刚刚从外边回来,现在脸颊微微泛红,额头上还有细密的汗珠,衣襟微敞。略显潦草的形象却挡不住他格外温柔的气质,反而把他显得更加随性亲和。
他微弯嘴角,一个一个回应道:“王姨,您稍等,我把药兜子放了就给您看。”
“刘叔,上次给您拿的药吃完了吗?”
回复了好几个人,一位中年妇女笑眯眯地插嘴,眼神里满意之情都要溢出来了:“我是好久没来了,小卢大夫,今天一看,你又长俊啦?”
“哎哟,我们小卢大夫人又好又帅又高,真是把东街北街西街的待嫁闺女全部要迷死了!”
卢杏的脸更红了,但这回不是热红的。他忙摆手,慌里慌张道:“张姐姐,王姨,你们就别打趣我了。”
人们笑得更开心了,卢杏就在这阵善意又八卦的笑声中落荒而逃,三步并作两步走地冲进屋子里去了。
“啊!”一声闷响,卢杏狼狈地抬头,看向自己刚刚不小心撞到的那个人,赶忙道歉:“这位公子,不好意思!”
被撞得有点懵的徐溪山才从刚刚那格外有冲力的撞击中缓过神来,摆手:“没事没事。”
卢杏放下药兜,看向卢清那懒洋洋的敷衍样子,叹了口气:“爹,我都说了多少次了,每次都让我来看,效率太低了,乡亲们有些病拖不得。”
卢清面不改色,停了正在把脉的手,站起身,拿起旁边一把蒲扇,懒懒地扇着:“你爹我把过的脉比你吃过的饭都还多,我难道还判断不出来?我这是让你多看点,多积累经验!”
卢杏拖过椅子坐下,接替了父亲的工作,语气略显无奈:“是是是,你说的都对。”他语气一变,满脸微笑地对着眼前的病人:“我来帮你看看。”
徐溪山在一旁看得分外感叹,这服务态度也太好了。
他在角落里观察了好一会儿,其实这流程也就和他现代看中医没什么区别,只是因为这家医馆只有两人,还有一个甩手掌柜,所以拿药这种事,要么就得病人自己去抓,要么就得等卢杏统一去抓,效率十分之低下。
徐溪山默默在心里划了个叉,如果以后自己自立门户,肯定得雇人,让病人自己去拿药,徐溪山没这个胆子,万一闹出医闹他可打不赢。
趁着太阳还没下山,徐溪山走出“回春医馆”,去了这片区域的另外两家医馆进行考察。
这两家的流程相比回春医馆实在是正规太多,但人流量没有那么大,徐溪山观察了好一会儿,了解了一下大致的布局和流程,若有所思。
傍晚时分,徐溪山回到了沈府。
说来也奇怪,自己以前真的是个一个月可以不出门的超级宅男,但是自从来了这边,没了电子产品,他意外地发现了出去逛逛居然也能让他的心情变得很愉快。
徐溪山迈步踏进门槛时,心里暗下决心,以后一定要多出去走走。
他甫一进门,就看见沈明庭坐在桌子旁,望着门外,不知道在想什么?
徐溪山撩了衣服,大马金刀往凳子上一坐,倒了杯水:“你干嘛呢?”
沈明庭道:“静思。”
不愧是古代人,连发呆都能说得这么文邹邹。
徐溪山扫了沈明庭一眼,问:“你做这儿多久了?”
沈明庭答:“近半个时辰。”
徐溪山有点惊讶:“嚯?我记得你昨天也就吃饭那一会儿能下来走吧?才过了一天就能延长这么久了。”
徐溪山很有时间观念,按照他的速度,吃饭最多就二十分钟,而沈明庭一般比他还快点,保守估计,最多能支持三十分钟,可现在沈明庭坐在这里接近一个小时了,只短短一天,他就能恢复到如此程度,这护髓之血到底是什么灵丹妙药。
不过......徐溪山闷头喝了口水,沈明庭恢复得越快,自己也就能早点走,所以,得赶紧在这期间确定好自己下一步应该怎么办。
两人沉默了一会儿,徐溪山有点无聊,问:“明石在哪儿?”
“不知道。”
“好吧。那你今天就一个人在屋子里待了一天?”
沈明庭神色淡然,点了点头。
徐溪山啧啧称奇:“你真厉害,你连打发时间的书都不看吗?”
“都看完了。”
徐溪山有点感慨地说:“那你真能这么坐一天?不无聊啊?”
沈明庭道:“静思,修心。”
话题又回到了开头,徐溪山是真佩服了,没被电子产品的“荼毒”的古代人专注力都这么高?还是只是沈明庭这样?
过了好一会儿,沈明庭看了他一眼,似乎斟酌了一下,问:“那你呢?”
“什么?”徐溪山愣了一下。
“你今天,去外面......做了什么?”沈明庭语速很慢,似乎在想一点说一点。
“噢,我啊,”徐溪山手撑着腮,玩弄着桌上的水壶盖子,“今天到处乱逛呗。”
“噢,不过我今天看见了一只妖怪。”
“妖怪?”沈明庭语调微扬。
“对啊,一只白孔雀精,在酒楼里男扮女装跳舞呢!听说专门吸食男人的精气......”徐溪山顿了一下,“妈呀,居然男妖怪也干这种事,我只在古书中看到过女妖怪这么干。”某点文学网都这么写的。
沈明庭却是面色未改,徐溪山也不知他听懂没,他本能地感觉沈明庭肯定没参与过这种话题的讨论。
但沈明庭语气平常,似是见怪不怪:“原来如此。可有人受伤?”
“没吧,他还没晃荡一会儿呢,就被人收了。”徐溪山道。
“是谁?”
徐溪山摇头:“我不认识。不过吧,是一个拿着一个碧绿圆壶的人,他把那光往孔雀精身上一照,那妖怪立马现原型了!我问他,你是怎么没有打打杀杀就把那东西收了的,他说,捉妖的方式很多种,但他是法——呃,远程的,杀人于无形那种。”
话音刚落,他就意识到一件事,跟沈明庭谈论这种事,他会不会想到什么不好的记忆?
思及此处,徐溪山转过头去,余光却偷偷打量起沈明庭。
他看不见沈明庭的表情,但清晰地听见了沈明庭非常正常平淡的回答:“原来如此。”
徐溪山心头松了口气,看起来自己并没有踩到对方雷点。
这时,屋外传来一阵脚步声,徐溪山一看,是明石提着菜回来了。
他顿时喜笑颜开:“明石,我就等着你呢,来来来,吃起来吃起来。”
明石看见徐溪山,似乎是笑了一下,但那笑转瞬即逝,在徐溪山怀疑自己是不是看错了的时候,明石又恢复了往常正经的模样,对着徐溪山说到:“徐公子,你回来了。”
二人把菜布好,徐溪山满意地吃了起来。
三人相顾无言,明石却突然放下了筷子,停顿了一下,对着面前的二人说:“少爷,徐公子,那个......”
两人同时抬头,徐溪山把嘴里的东西咽下去,问:“咋了?”
明石道:“因为杏仁姐姐不在府中,因此我没有办法拿到空房的钥匙。所以我已经叫人重新去打一个新床了,但是得给管事报备,所以还在走流程。所以......还得辛苦少爷和徐公子再挤挤了。”
徐溪山心道,其实辛苦的应该是你们少爷,我那个睡姿横在旁边他还能睡好真的是很厉害了。
他有点疑惑:“辛苦倒说不上......不过你们家的床,不能直接买吗?还得手工订做?是只有你们家这样?”
明石道:“沈府的所有家居用品全部都是手工打造的,外面的成品,老爷说质量参差不齐,因此有严格的购买限制。”
徐溪山眉头一跳一跳的,全屋手工定制,这家还真有钱啊!其实从沈明庭院落的布局和家具的精致程度来说,这家人的奢华程度就可见一斑了。只不过软装上,沈明庭这儿太久没有人打理,所以衬得整个屋子都是其貌不扬,格外沧桑。
徐溪山说完自己的回答,看了一眼沈明庭。
他吞下一块豆腐,回答十分简短:“嗯。”
于是,徐溪山又和沈明庭睡了一晚。
第二天早晨醒来时,旁边还是没人,沈明庭正坐在凳子上,留给徐溪山一个背影,如果徐溪山没猜错的话,估计又在“静思”了。
吃过饭,徐溪山打了声招呼便出了门,今天他其实也不知道自己暂时要干嘛,但是比起憋坐在屋里没个人能讲话,他宁愿出来转转。
昨天他走的右边,于是今天出门,他决定尝试一下左边。
徐溪山边走边逛,路过一个买小玩具的摊子,好奇地停了下来。
老板见有人停在他的摊位面前,笑嘻嘻道:“这位俊小哥,看看我们这儿的东西哇?”
那声俊小哥可是给徐溪山听舒服了,他拿起一个商品,仔细端详了一下,这是一个由榫卯相接而成的木塔玩具,徐溪山心道:“噢,积木。”
老板道:“怎么样,这个好看吧,喜欢带一个走啊?”
那个东西很是精致美观,徐溪山端详了好一阵,随口问了一句:“多少钱?”
老板报了一个价格,徐溪山一听,突然惊醒,自己一分钱没有,买个啥?!
于是他悻悻地放了回去,说:“算了,我再看看吧。”
老板却也没着急,仍是笑着:“我每天都在这儿,小哥你可以随时来看看啊!”
这时,街头突然传来一阵唢呐之声,尖厉刺耳,如泣如诉,听得人眉头紧皱。
街尾之处,突然出现了一片片白纸。
有风将那白纸吹过来,徐溪山捡起仔细一看,然后像触碰到火舌一样,赶紧丢下了。
那是一张张纸钱。
他今天运气很好,撞上了别人出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