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是终于捅破了一层窗户纸,翻来覆去半宿之后,季珩终于投入了周公的梦乡。
等他好不容易挣脱周公的怀抱,睁开朦胧的睡眼,习惯性地伸出手摸了摸一旁的被褥。
哦豁,空的。也早凉了。
意识还朦胧间指尖触碰到的微微凉意之下隐约还残留着昨晚萧晏那洗漱完一番之后略显温凉的触感,季珩窝在床上,脑袋放空片刻,终是在昨晚的欣喜与欢快之意再次弥漫于心的时候,心神于半醒未醒的迷蒙状态中清明。
甚至于,他还忍不住地再次回味了一番,仿佛昨日那混着温泉的水汽和淡淡青草香气的晚风还在耳畔徐徐吹过,吹进人的心窝,抚平过往所有皱褶和伤痕,只留下淡淡的温馨与甜蜜满满地溢于心间。
萧晏从屋外进来的时候,正巧见到季珩这般令他心水的模样——
让他恨不能时时刻刻地将人放在心尖上,小心护着,死命宠着,就此余生尽断,也再不放手。
“小家伙这是终于肯舍得起来了?”
知晓季珩昨晚又闹了半宿的觉,今早他们又确实不赶时间,萧晏想了想,还是没有按昨晚约定好的时间把他叫起来,而是任由睡到了现在。
且待自家睡起的小懒猫还在回味醒神之际,萧晏已到一旁的行李箱上将一套早已准备好的换洗的衣服翻出来,递到季珩的手里:“去洗个澡,待会儿我们出发往回走,去云湖。”
小懒猫还在睡着的时候,萧晏自是也没闲着,在又着墨完成了1P的画作之后,他特意去查阅了一下游湖的相关攻略,且将云湖的周边地区地势玩法等,都知道了个大概。
虽说他已然知晓上一辈子自家的小懒猫大抵是知道云湖这么个地主,纵使云湖从未造访,周边的地形地势、人文风情,若是问起季珩或许都能道出个一二来。
但一来他惯不是会这样躲懒的人,只因季珩熟悉这的一草一木,就此不管不顾地让自家的小懒猫安排路线和行程。而自己只需坐享其成就已经足够了。
若真是那样,萧晏心想,那他大概会有穿越的心思,这样就好回到过去的某一刻,将这样的自己往死里凑活。
还是管死不管埋的那种。
二来则更不必说。
“……嗯。”
慢半拍反应过来自己是被萧晏日常打了趣,就跟上赶着合着对方心意似的闹了个大红脸,季珩也知道自个确是睡得晚了些,耽误不少时间,忙接过萧晏递过来的换洗的衣服,连蹦带跳地就蹿进了卫生间去,徒留一个略带慌忙和羞窘的背影烙印在他深如墨色、似有浩渺星海存留的眼眸之中。
不知道的,还以为把人怎么了呢。
较之家中稍显逼仄狭小的卫生间里,季珩看着圆镜之中那许久不曾消下去的红晕,默默地洗了把脸。
然而在听得那倏忽响起又落下的低沉的笑声时,刚刚消下去热度的耳朵便再次染上一抹淡淡的绯红之色。
是真的犯规。
“小珩?”
待得久了,萧晏便也知自家的小懒猫那脸皮实在是薄得很,往往还没怎么逗上两句,整个人就跟煮熟红透了的虾子似的,恨不能下一秒就找个地缝钻进去、缩起来。
自然是要见好就收,不能把人逗得太狠了。
简单地收拾了一下行装,见浴室的水声还未响起,季珩仍旧没有动静,萧晏无奈来到卫生间前,敲敲门,探寻内里那人的情况。
怕不是真的被逗狠了。
“快了。”
听得门外的动静,季珩忙收起内里的胡思乱想,一番洗漱起来。
之后不知萧晏会带他去尝什么样的好吃的。
篷头的水浇下时,季珩胡乱地想着,内心却是莫名地期待起来。
雕栏玉砌,尤为精致。
绕过园林中那怪石嶙峋的假山,循着那流水叮咚、湍急絮语的小溪,往偏僻处行去,再踏上一条长长的蜿蜒曲折的石子小道,便走至了一处较为空旷的林中空地。周遭青竹环绕。
因是夏日,又无层云遮挡,日光便明晃晃的,倾泻而下在青翠欲滴的清清竹叶之上,于蜿蜒曲折向不知何处延伸而去的石子路上着墨淡淡的光影。
光影交错间,又与那明晃晃的日光交织在一起,影影绰绰得就教这周遭一片翠绿的景色,都模糊上了一层淡淡的暖黄色的光影,教人只觉得失了真。
直到行至那石子小道的尽头,眼前便豁然开朗。
交错坐落、整齐精致的竹屋于绿水青山之间环绕相抱,于大自然中那风也温婉、水亦柔和、山之庄重间与绿意之活泼热闹隐隐相衬映,竟自形成一股独有的韵律,险些教人就此失了心魂——
惟愿在这青山绿水之间,流连忘返,乐不思蜀。
即便是上一世,因着职业之便,那惯会四处跑的钱谦也带着季珩去了不少好地方。却也曾未有过能像这样一处,令人心神都沉醉之际也难免生出一丝难以一直流连此地的怅惘。
摇摇竹影,青桐亦拂。
“小珩,来。”
萧晏拾得自家小家伙的手,于徐徐山风吹过、万千竹影摇曳之间,牵着季珩沿着那依旧蜿蜒曲折的小道,一步一步,拾级而上。
“晏哥,这是何处?”
云湖是座古城。大街小巷之中,昔日的繁华抑或是零落之景随处可见,教游人能从中窥得一丝历史的厚重之感。
但在云湖人的眼里,抑或是久住云湖的他乡之客,都只道这些个在游客的眼中令人惊叹的厚重的历史感也不过是寻常。
他们家中随手的一个小物件儿,例如茶杯之类的什么的,都有可能要比外头游客所见所闻之景中透露出来的历史感厚重得多。
因此也就养成了云湖人或佛系或迷糊的性子——整日里都慢悠悠的。
仿佛只要不是生死攸关的大事儿,他们都不在意,只按自个的一套行事方法儿来。
上一世在外居住多年,之中不少日子待在过云湖,季珩自然也被磨出了随时都有可能慢悠悠、一副懒散的性子。但与纯粹野生的云湖人又有所不同,他那慢悠悠的性子当中,还一同沾染了N市的清和温婉与开放明理之意。
于是乎,那些在云湖人的眼里没甚好去处的景点,亦由着上一辈子他所做的那份职业之故,季珩没少踏足过。
自然包括此处园林。
然他却是从未发现过,此处竟也有如斯良辰美景。
壮哉美哉。
“青竹小轩。”
“虽没什么诗情画意,倒也与此处景色相衬。”
赖着他那发小颜青,萧晏确是来过云湖游玩几次,每每停留在此处。
于是这次成行,思着季珩自小便惯爱流连那景色幽静、山光正好之处,萧晏便选了这处园林落脚。
“顺道带你来尝尝这里的竹筒饭。”
“吃了几次,味道还不错。”
竹的清香混着清泉,甘冽的气息淡淡于空气中弥散,落在鼻翼,尝于舌尖,很是有一番独特的滋味。
若是不想吃得太素,还可以浇点吊了许久的甜香高汤,与几样荤素的小食搭配,更是别有一番风味。
季珩爱吃,肠胃又似些许不适,加之今晨睡得太晚,早餐又未动,小家伙自是不宜尝些刺激性太过的饭食……
一番思索过后,萧晏便带着季珩来了此处。
“那我倒是要尝尝看了。”
青竹映山色,溪水也长流。
小心地踩在青藓尽布的石子小道上,跟在萧晏的后头,季珩感受着身前人混着泉水甘醇与泥土淡淡芳香涩意的清冽气息,身处这难得的青山绿水之色之中,笑得眉眼都弯弯。
吃得痛快,玩得也痛快,唯一遗憾的就是没能在小夜摊上吃尽兴,季珩心想,他昨天在美食街算是受尽了那由烧烤散发出来的极致美味的香气的折磨,今个儿在自家架起的烧烤架上,他总算是找回了场子,给了自己心底一点小小的安慰。将一串烤好的鸡翅尖浇上调配好的酱料又在烧烤架上翻了几番,递给萧晏,季珩自己也拿了一串烤全翅,津津有味地啃了起来。
果然还是自己做的东西好吃。
吃着美食,赏着美景,伴着心上人,季珩享受着云湖的夜景,有些沉醉,殊不知他自己,亦成了他人眼中的风景。
拿着季珩递过来的那一串鸡翅尖,那上边油光四溢,正冒着腾腾的热气,恰恰是他向来敬而远之的不是很健康的食品之一。不过这东西昨夜他已经陪着季珩吃了不少,如今也不差这么一回。更何况,看着身旁此刻正乐乎地吃着烤串、似是就此将所有烦恼都尽数忘却的小家伙,他也不免被这良辰美景影响,就着手上的那一串鸡翅尖,也吃了起来。
或许他要再点亮烧烤的技能了。
把这些天季珩藏在眉眼里的难过都看在眼里,萧晏边吃着烧烤,边思索着自己点亮烧烤这个技能的可能性。
以往专心学业,整日繁忙,季珩少有去逛夜市或者吃烧烤摊的机会,他又专注养生,自是不知原来自家的小懒猫吃起烧烤来,也是这般带劲。毕竟若是瞧得仔细,小家伙的尾巴都快高兴地晃上天了。只不过烧烤吃多了毕竟对人体不好,小家伙偶尔解解馋还好,定是不能常吃的。
夜色渐深,云湖的晚风带着一丝凉意,轻轻拂过两人的面颊。烧烤架上的炭火渐渐熄灭,只剩下零星的火光在夜色中闪烁。季珩满足地拍了拍肚子,靠在椅背上,仰头望着满天繁星,嘴角挂着满足的笑意。
“吃饱了?”萧晏侧过头,看着季珩那副懒洋洋的模样,忍不住伸手揉了揉他的头发。
“嗯,吃饱了。”季珩眯着眼睛,像只餍足的猫,声音里带着一丝慵懒,“晏哥,你烤的鸡翅尖真好吃,比我烤得还香。”
萧晏轻笑了一声,语气里带着几分调侃:“那下次我再多烤点,让你吃个够。”
季珩闻言,眼睛一亮,但随即又摇了摇头:“不行不行,烧烤吃多了对身体不好。”
萧晏便知季珩心里的担忧,伸手捏了捏他的脸颊:“放心,我有分寸。不过你要是真喜欢吃,我可以学学怎么健康地烤,少放点油,多用点蔬菜搭配。”
季珩听了,心里不由乐呵了一下。别说,还真可以考虑考虑。
“那晏哥你学完之后好好烤烤,我可是要好好地考考你一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