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陋甜甜地笑了：“不行就不行，哪来那么多废话。”
向泉道：“我知道你弓箭很在行，但这也难防身，短刃更适合你，藏在袖口中还不容易被发现。”
江陋摇头，靠在树下，说：“我的师父说了，不让我学这些。”
向泉无奈地甩手，道：“成吧，我给你做一把适合你的弓和箭，五日后来拿。”
江陋听话地点点头，向泉也不知怎么，兴致随酒意一同闷上了头，在地上捡了千帆的长剑，挽了几个剑花，反身刺去，随后重心放在另一只脚上，单脚站立，左掌成刀，右手缓缓向前推，做了格挡的姿势。
江陋立刻鼓掌：“好，好！不愧是老头。”
千帆看得目瞪口呆，他的剑法都是跟着留夜的老前辈学的，动作以果断和杀戮为主，这是他第一次见到舞台上的剑，裹尸躺化作绕指柔，残影勾勒出繁花白叶。
原来主杀伐的剑也可以变得如此灵动。
“我年轻的时候就像你们一样，有冲劲，敢闯敢闹，可是现在啊……老咯！”向泉又喝了一口酒，道：“还有什么想说的，痛快地说！”
万里道：“主子在京郊给你买了块地，以后泉师父不必风餐露宿，大可在院中教我们习武。”
向泉摇头：“我可不要什么破烂房子，我就爱住在山里。”
江陋道：“我也猜到了，所以这几天让千帆和万里陪着你，帮你在山里建房，若是有什么要求，尽管跟他们提，若是实现不了的就找萧玄霜，他有的是钱，定会想办法的。”
向泉哈哈大笑道：“好！不愧是留夜的领导者，出手就是大方！”
萧白眼皮狂跳，都说左眼跳财，右眼跳灾，两只都跳是怎么回事？
吴勾听到萧白的疑惑，道：“意思是你的钱都会被跳走，你的灾难正在蹦蹦跳跳地赶过来。”
萧白：“留夜还是太缺钱了，需要进一步缩减开支——就从你身上开始吧，一日三餐变成一日一餐，一顿只能吃两个馒头一碗粥。”
吴勾欲哭无泪：“别啊！”
萧白喝多了河水，在被捞上岸时还被呛到了，喉咙生痛，换了衣服，拿着算盘和账本对账。
“留夜在药上花的钱非常多，虽然皇帝要给我们打欠条，但国库也日渐空虚，西南和西北还在打仗，什么时候把欠条的钱兑成真金白银还不好说。”
吴勾道：“我先前算账时，留夜早该在五日前就没钱了才对，哦不，或许更早……”
萧白瞥了吴勾一眼，一边拨动算珠，一边说：“不该问的不要多问，嘴巴是个好东西，希望你好好珍惜它。”
吴勾做出封嘴的动作，老实地坐在旁边，仆人给二人端了水，吴勾把两杯水都喝了一口：“试毒。”
萧白：“……毛病人。”
吴勾道：“其他的话我不多说，楚默言的病应该很快能好，留夜的名声也越来越大，若不是疫病还在，太后娘娘封城的旨没有废除，否则留夜门前定会门庭若市，这么看的话，江子安的野心不小，能不能跟我说说？”
萧白顿了顿，说：“有没有野心、野心的大于小，和你有什么关系？难道我告诉你了以后，你就会帮忙吗？”
吴勾缓缓地说：“我好奇嘛，就不能满足我小小的愿望吗？”
萧白道：“不能，知道太多的人容易被抹杀。”
吴勾装模做样地拿手遮眼：“不愧是内人，现在还记着我的死活。”
江陋回来的时候，吴勾正在外面给草浇水。
江陋礼貌地打招呼：“玄霜兄好啊，这些可都是小白种的草药，照你这样浇水，它们都会被淹死的。”
吴勾还没来得及堵住他的嘴，萧白打开了房门，迅速夺走水壶，冷声道：“滚。”
江陋乐呵呵地把手臂枕在脑后，顺着萧白开的门进入房中。
萧白关上门，撤走了仆从，道：“一切办妥当了。”
江陋问道：“听说现在皇帝正在对边境的战争发愁？”
萧白微微颔首：“西北一向动乱，本不必担心，但他们似乎掌握了火药的新用法，蒋立将军招架不住，在战报上写了几个字。
“以身立国，以血溅敌。”
江陋沉吟，火药除了放在烟花和箭上以外，他还不知道有其他更好的用法。
“派人去看看那玩意，如果可以的话就偷点回来，之后再找厉光他们一趟，把他们的价值榨干后就立刻和他们割断关系，我总觉得京城有内鬼，不然那群吃沙子的人怎么可能忽然开窍。”
萧白顿了顿，道：“我已经派人去查了，还有一件事……”
江陋抬眸看着他，露出狡黠的笑容：“你都这么犹豫地说了，肯定是对我不利的事，我不听。”
萧白摇摇头，说：“皇帝让你明天去京城的私塾读书。”
江陋道：“你说啥？吴勾放屁的声音太大，我听不见！”
坐在外面切西瓜的吴勾：“……我听着呢。”
江陋扭头道：“他当时赶我走的时候，那叫一个狠心，连告别的话都不说，我就被送回来了，现在让我去私塾读书，打死我都不去！”
萧白道：“让你离宫是我提议的，在这之前皇帝给我写信说，读书人糊弄不得，如果闹起来了，就必须要把你藏好，我便回信让他把你赶到这里。”
江陋不情愿地说：“罢了罢了，陈年往事我不听，明日我还有事，读书的事情就放一边去吧。”
萧白无奈地说：“皇帝说，你如果不去的话，就不要去见他。”
江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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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蓝色的天空乍起一道金辉，日上东山，沙青色迅速褪去，仅留下几朵残云，被阳光照出了淡粉色的轮廓。
江陋已经不知道被先生打了多少次手，蹙着眉头读着看不懂的句子：“寒来暑往，秋收冬藏……”
“咚——”
因为太困，江陋的头倒在了书案上。
姚鸿把江陋拎到外面罚站，拿起戒尺往江陋屁股上打了几下，仍不解气，又抄起凳子，怒冲冲地走向江陋，其他的先生看到了，急忙架住姚鸿：“先生，使不得，使不得啊！”
“有什么使不得的！今天我就要替天行道，灭了这个傻小子！”
“先生莫气，学生们都看着呢！”
“还有那个不成器的吴勾！他们两个今天谁也别想吃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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姚鸿在前两天收到了楚离的推荐信，以为来了个省心的皇家子弟，“多加照顾”只是托词罢了。
晨读的时间已经过去大半，江陋才吊儿郎当地信步走来，身边还跟了个混混模样的人，直觉告诉姚鸿，这个人一定不是皇帝在信中提到的小孩。
一定不是。
“这上面写的啥啊……是凌麓书院么？你帮我看看。”江陋把挖出的鼻屎弹出去，仰头指着几个大字，茫然地问道。
吴勾把手背在身后，慢悠悠地走来，得意地说：“果然，小白让我带你来是个非常正确的选择，就让我这个大文豪看看啊——”
吴勾眼眸上移，看到了拿着戒尺站在书院门口的人，顿觉眼熟，眯了眯眼，似乎在回忆这人在哪里见过。
“扑通——”
等到他想起来的时候，他的膝盖早已磕在地上，再也站不起来了。
“先、先生，近来可好啊？”
时隔多年，吴勾的身高和长相变化很大，但姚鸿还是迅速认出了他，笑眯眯地说：“我老了，不如你们年轻人快活。”
吴勾摸了摸鼻尖，讪讪道：“怎么会呢，先生比我们更快活才是……”
江陋：“扑哧——”
两个人把要磨出火花的视线转开，都对向了江陋。
“原谅我不厚道地笑了——不要啊！”江陋看到姚鸿走来，心中逃跑的念头刚刚升起，腿脚已经动起来了，但吴勾不打算放过讨好姚鸿的机会，抓着江陋的小腿，让他动弹不得。
“江陋是吧……”姚鸿举起戒尺，强行扯过他捂紧的手臂，在他的手背上用力打下。
江陋哇哇叫了两句，看向吴勾，瞪眼示意他想办法。
吴勾眼角弯弯，轻轻扭了两下头，表示爱莫能助。
姚鸿教了多年的书，瞬间猜出了他们心中的小九九，冷笑道：“既然你们都是皇上的贵宾，那就进来喝杯茶吧。”
吴勾挠了挠脸，无处安放的手攥紧衣摆：“不用不用，老师教书育人已经够累了，怎能再劳烦您呢？我只是奉命把这小子送来读书，其他的可不归我管……”
姚鸿和蔼地笑了，捋着苍白的胡子道：“大文豪难得一见，既然见到了，就别想走了。”
他现在觉得把这两个人留在书院是一个非常错误的决定。
一个一读书就犯困，怎么打都打不醒；一个自称是文豪，但四书五经忘得连四书是哪四书都不知道。
江陋从揭竿起义到称霸天下就没怕过谁，谁拦他，他便杀了谁，儒生武将横尸遍野，他只会捡起刺穿他们头颅的箭，细细擦拭后放回箭囊里。
他现在终于明白为什么楚离不敢惹怒读书人了。
老头拿戒尺打人都这么痛，一群人拿着戒尺来逼宫，恐怕楚离也只能黯然退位了。
想到这，江陋不禁打了个哆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