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煜桁的腿还不能走,但他非要和季忆一起回去。
中午杨煜桁的助理开车过来接他们,季忆终于见到了之前只存在于电话里的简飞。
和简飞打照面的第一眼,季忆有些发愣——这张脸不敢说和他七八分的相似,但至少也有三四分的复刻。
他狐疑地看了眼杨煜桁,那家伙的脸上却什么都不显,好像根本没发现这个秘密。
季忆坐在后座,杨煜桁也非得挤着。简飞把他们送到公寓门口就离开。
杨煜桁输入密码开的门,门自动打开的一瞬他愣在了原地。
季忆从他身侧挤进去,换上拖鞋去厨房煮了一杯水。
“你回来过?”杨煜桁愣了半晌后慢吞吞地走进去,目光随着厨房的身影而动。
“嗯。”季忆淡淡应了声,低着头从他身边经过。
杨煜桁有些不敢相信的眼睛。之前季忆离开这里时他摔了不少东西,后来也没回这里住过,他这次跟着回来就是怕季忆生气,想着跟在他后面解释几句再诉诉委屈。
没想他早就回来过,还把家里收拾干净了。
杨煜桁住拄着拐杖跟在季忆身后走了两步,问:“什么时候?”
“见姚韶岚前。”季忆说着脚步一顿,他又想起了Eva。他记得,回来的那天是Eva帮他把行李送来的,他还说下次要做一桌子菜给她吃……
杨煜桁不知道季忆心里在想什么,可他开心得嘴都要笑歪了。但他很快就把快溢满的笑意给压了下去,强忍着激动的心情什么话都没讲。
两个病人,一个手不好,一个腿不好,只能齐心协力操办了两个简单的小菜填填肚子。虽然季忆全程没有和杨煜桁说话,但他们能在一个狭小的空间里搭档完成一件事,这对杨煜桁来说已经是妙不可言的奢侈。
季忆第二天就去疗养院看了他小叔季昀峰。他把自己做手术的事告诉了小叔,季昀峰只叮嘱两句,让他好好照顾自己。
他们没聊几句,季忆就做告别。
自打上次因为他和杨炜杰分手的事暗暗较劲后,他对季昀峰就很难再剖心讲什么。所以这次Eva和赵家的事他只字未提。
Eva的案子一直停滞不前,季忆也去找过警察问情况,但得到的答案是还没放弃,还在查。不过看到那两位负责案子的警察小哥之后,季忆满心的怨气和愤怒忽然就消失不见。
和在医院与他们的第一次见面相比,这两位也憔悴了很多。年纪大的那个可能经历得看得多,心态好一些,年纪轻的小同志黑眼圈都赶得上熊猫了,压力太大身体也臃肿起来。
本来想说得那些怪责的话,他全部咽了回去。临走前,只说希望他们不要放弃,不要让Eva死得不明不白。
两天后就是赵春和周家老三千金的婚宴。简飞一早就把两张邀请函送到了季忆的手上。
季忆翻开一看,竟然是赵家递给杨煜桁的。
“你和赵家有交情?”季忆送走简飞后把邀请函往桌上一扔,他原先以为会是周家送人情。
杨煜桁从房间里跳出来:“没有任何交情,我也没做什么。”
他这么说季忆倒不会怀疑,他现在身价十个杨家,谁不想套近乎。不过他还是问了一嘴 ,“你没和赵家说过,赵家怎么递了两张请柬?”
杨煜桁眉棱一挑,心虚又嘴硬:“我就是放风出去,说我有对象了呗。”
季忆:……
他余光瞪了眼杨煜桁,但也没说什么。这个方式的确是杨煜桁能拿到两张请柬最快乐的方式。
就在赵春结婚的头一天,律师很及时地把Eva的遗产问题全部解决,季忆顺利继承Eva所有财产。也许冥冥注定他就要带着Eva的那份不甘前往赵家。
可当律师宣读Eva资产清单时,季忆听得瞠目结舌。
四千万身价?他还以为Eva只有个小两百万,毕竟在他印象里,Eva以前还挺省吃俭用的,也是在博时工作渐渐上手后才挣到的钱。但再如何挣,也不可能在三年不到的时间里拥有四千万。
赵春给的?
他可不像个大方的。
季忆心里有了怀疑,但是现在也无从下手去查。而且就算查也得等赵家死完之后再查。
他心里盘算得厉害,越算眼神就越凶狠。杨煜桁在一边看得心里发颤,紧忙转移话题道:“不过话说回来,周家还真会做人。”
季忆回神坐在沙发上,目光幽幽地落在两张通红如血色的请柬上,脑袋里只有Eva从停尸柜里拉出来的场景。听到杨煜桁的话,阴沉着问:“怎么说?”
杨煜桁侧目打量他,解释道:“周怀珍之前想通过杨家和我套近乎,搞得杨炜杰和杨武很不舒服,之后也不好再找我。现在周家和赵家联姻,他就可以让赵家来接近我,这样既可以和我拉近关系,又不会得罪杨家。”
季忆寻思了下才道:“你和你爹你哥仇这么深?没必要,都是一家人。”
杨煜桁眉心一拧:“你是怕我对付杨炜杰还是怎么着,说这种话故意讽刺骂我?”
季忆偏头看他:“我就随口一句。”
杨煜桁有话要讲,但念头一转到嘴的话又咽回去,哼了一声一派不爽。
季忆懒得和他计较,但他抓住了关键信息:“周家为什么要讨好你?”
“广州有一块地皮在我手上,周家想要。”
“周家把芯片业务刷到广州了?”
“是和赵家合资的电阻厂。”杨煜桁语气一顿,继续道,“赵家几十年一直做这个生意,效益不错。赵启旺想继续扩建但不想拿钱,周家又恰好想分一杯羹,两方一拍即合。”他已经猜出季忆盘算什么,但不戳穿。
“为什么非得你那块地?”
“便宜。”
季忆迟疑了一秒才又继续问:“那你当初买这块地皮打算做什么?”
“不是我买的。”杨煜桁望着季忆的眼神别有深意,“是我一个客户输光了钱,把地抵押给我。”
季忆刚端起水杯的左手滞在半空,隔了两秒他才喝下这杯水:“这种缺德事做多了会有报应。”
杨煜桁闻言勾唇一笑:“这就是你这七年身负巨债也不肯再碰一下金融的原因吗?”
季忆没说话,往沙发上一靠,闭上眼休息。
此时,杨煜桁又开口道:“我,后来用他抵押地皮的钱,把他输掉的都替他赢了回来,那块地皮他就送给我了。”他说着,吞咽了下口水,“我没用你教我的本事害人。”
季忆闻言,脸颊上的肉微微抽动了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