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微下着小雨,掺杂着冷风,吹起青年白色衬衣的一角,在风里窸窣作响。
项滦睁开眼,眼前骤然天光大亮,他反应了片刻,揉了揉涨疼的额角,眯着眼适应光线,忽然瞥见指尖上忽然出现的一大滩血,沿着脑袋顺着指尖一滴一滴的往下淌,嫣红的痕迹格外刺眼。
喔,项滦想起来,他出车祸了。
天台上堆积着各类医疗垃圾,看到周围的场景,项滦愣住,这是一家医院的天台,项滦环顾四周,看见天台的边缘挂了一个牌匾,上面写着‘仁安医院’。
正是他出车祸附近的一家医院。
他怎么会在这里,不应该是在医院里面吗?难道那起车祸太严重,以至于他已经...
项滦难以置信,他居然没有去天堂,而是被困在了这家医院?
林书铖果然克他。
项滦愤恨地想。
直到手枪扣动扳机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才拉回了处于迷茫中的青年。
项滦抬眸,从楼梯口走过来一个男人,身形偏瘦却并不矮,穿着黑色风衣,眉宇间隐隐藏着几分怒意。
与常人不同的是,他貌似...没有头发。
等等...这是什么阴间综艺吗?
没有摄像头,没有导演…
忽然面前晃过一抹杀气。
项滦打了个哆嗦。
冷风吹过,项滦看着眼前眼眸猩红却光着头的俊美男人,傻眼了。
他一眼就看出来这人的身份,正是他二哥霍崇曾经的同窗好友,夏沛。
夏沛在他的记忆里实在是太久远了。
那时候,夏沛还有头发的,和他二哥并称为南华一中高岭双花,后来他们三个经常一起走,于是项滦又被称为双花夹心。
说起来,他和夏沛,曾经也是算是一起放学回家的关系。
想不到两人居然会在这么无厘头的地方相逢,项滦感慨,真是人生无处不相逢。
他有些高兴,又有些拘谨,于是讪讪和人打了个招呼,“沛哥,好久不见,你也死…来了。”
夏沛似乎早就对他的身份了然于胸,依旧是那副凶狠表情,俯视的目光最后撞在项滦湿漉漉的眼睛里,他似乎想起来了什么,偏头躲避项滦的目光,“是好久不见。这么多年,你依旧没什么变化。”
项滦腼腆:“是的,我确实年轻貌美啦。”
一阵冷风吹过,对面的男人吸了凉气,不知是被项滦气的还是身体不舒服,狠狠咳嗽起来,身子也跟着站不稳,虚晃后退两步。
‘刺啦’一声,他拔出藏在袖中的刀狠狠插进墙面,稳住了摇晃的身子,吓得项滦刚要开口关心他的嘴唇又缓缓闭上。
夏沛咳了几声,狠狠呕出一口血。
项滦脸色顿时比夏沛还白:“!!!”
项滦看着夏沛呕出的那摊血,忽然想起前几天的时候,他还听圈子里隐隐约约有传闻:在北美权势滔天的夏家大公子年纪轻轻被诊出了癌症,没几年好活的了!
当初他二哥霍崇背井离乡和夏沛出国,虽然这么多年甚少和项滦联系过,但项滦也听说了不少关于他们的恩爱故事,从国外传到国内,从校园到婚姻殿堂,各个版本的都有。
项滦当时一度以为夏沛病重是霍崇在商场上的对手采取的卑鄙商战,传谣言谁不会传?
夏沛如果真的活不成了,他二哥不会这么淡定的还在国外。
项滦看了眼夏沛惨白的面容,现在看来,谣言应该不是捕风捉影。
“你应该很早就知道,我和你二哥。”夏沛扶着墙,面色憔悴,吐了血以后,整个人也没有刚才那么强势。
“幸福美满。”项滦神色满是憧憬。
霍崇和夏沛的关系除了没光明正大说出来,在他们年轻人的圈子里早已经不是秘密了。
夏沛听他这么说,忽然讥笑:“那你应该也知道,”
“夫唱夫随。”项滦补充。
夏沛看着地面水潭里面的倒映着自己苍白瘦削的脸色,扯了扯嘴角,“色衰爱弛。”
项滦陡然脚下一滑,以为自己听错了,他十分坚信自己听到的那些爱情故事,甚至可以反复背诵每一个PDF的章节。
chapter1:并肩攀爬珠穆朗玛峰
chapter2:畅游蓝色多瑙河
chapter3:漫步埃菲尔铁塔
想到这,项滦目光炯炯有神,坚定反驳:“那必不能。你们两个都不是那种人。”
夏沛嗤笑,目光如锋利的刀刃,划过项滦脸上的每一寸肌肤,对面的少年身姿挺拔,五官精致,鼻头圆润有钝感,可爱非凡。
与霍崇藏在钱夹里的那张毕业照一般无二。
明亮,也确实美的不可方物。
“那为什么他会喜欢你呢?”
项滦震惊:“谁?”他什么时间已经红到异国他乡了。
“为什么霍崇说这么多年是我低估他对你的感情了?”夏沛并不答他。
项滦习惯性点头,直到反应过来听清名字以后瞬间瞪大双眼,再震惊:“谁?”
“你说的谁?”
谁对谁的感情!
“为什么他醉酒之后会颓靡不已,喊你名字,说这些年来到美国不过是逃避!他说不关你的事,是他,是他自己控制不住对你的爱!”
项滦瞠目结舌,登时后退一大步,浑身冷汗迸发,腿软地只能扶墙,他颤巍巍的反驳,“我们只是血浓于水的兄弟情罢了...”
“血浓于水?”夏沛一哂,握紧手里的枪一步步朝他逼近,“你是他亲弟弟吗?你倒是把他当哥哥,他那样的脸,倘若站在你面前,真的向你表明心意,我不信你还能两眼空空!”
项滦心想怎么会:“我可是直男!”
“直男?”夏沛冷笑,“你看看你自己。”
项滦低头,将自己从头到脚巡视了一遍。
血气方刚!
铁血男儿!
“除了头发丝,哪里直的起来?”夏沛嘲讽他。
项滦下意识想反驳,却忽然记起来他是天生的自然卷,只是因为最近的试镜需要,才把头发拉直的。
可总不能反驳说,'没想到吧,我连头发都不直!'。
“他爱你爱的可真够深啊,打着爱我的名义出柜,等我离不开他了,又说是误会,哈哈哈哈哈哈...”夏沛笑的癫狂。
项滦觉得自己比他更癫狂,还有什么是比自己和二哥...更让他惊悚的消息吗?
“那难道珠穆朗玛峰、蓝色多瑙河、埃菲尔铁塔,这些都是假的吗?”项滦一边后退一边劝他,“你们的爱情故事,pdf的版本我翻来覆去看过好几…”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夏沛冷声叫停:“够了!”
项滦被他吼的一哆嗦。
“还要用那些来羞辱我吗?因为你,我早就输的一败涂地了!”
‘刺啦’一声,夏沛拔出别在靴子里的枪,对准项滦,死死盯着他,俊冷的眼神似乎要把项滦吞拆入腹:“只有你死了,霍崇才会忘记你!”
项滦扶着身后的栏杆,缓慢退步,神色戒备着,细看之下透露着满满的难以置信,“初中的时候,我可是等你们下学一起回家的,你们那时候要高考学到好晚,还是你求着我帮你做值日呢!”
“你真的要杀我?”项滦问他。
“杀你还需要什么理由?”夏沛给枪上膛,“你还有什么遗言要说?”
“有!”项滦抗议。
“我们一起吃过饭逃过课看过烟花的!”/“你是我什么人,我为什么听?”
两人同时开口,气氛瞬间凝固,安静的似乎能听见两人磁场相撞产生的噼里啪啦的火花声。
项滦一愣,忽然觉得那几年的真心都喂了狗,低头,忍不住吸了吸鼻子。
他至少替夏沛写了三十次作业!
夏沛耳边仿佛响起项滦心碎的声音,他挪开眼,低声道:“是又怎么样?本来你是不用死的,谁让你...”
他顿了顿,晦暗的眸里划过几分狠厉,“深得霍崇喜欢。”
可这会儿不管他说什么,项滦满脑子都是‘杀你还需要什么理由吗’。
“南华一中,你和我二哥毕业那年。我们三个一起站在天台,烟花在天空炸开,你说像一朵蔫了的菊花,我站在你和我二哥中间,闻着劣质烟花的味道,收到你给我的蓝色信封,里面端端正正的写着九个大字:我想成为你的好朋友。”
项滦手肘抵墙,被他逼得无路可走,抬头问他,“这些难道都是假的吗?”
夏沛听后猛咳,苍白的脸色几分薄恽,听着他说的那些话,眼底的震惊逐渐烟消云散,似乎所有的错误都找到了答案,“那不是给你的,咳咳咳...那封信是我让你转交你二哥的!劣质烟花把你炸聋了是吗?”
“上面写的是男朋友,不是...咳咳咳,好朋友!”
项滦瞳孔地震,被真相震惊的一个趔趄差点摔倒,他赶忙扶墙站稳:原来他并不是想和我做朋友啊。
难怪他前几年总加不上夏沛的微信,原来是夏沛不想加,他还以为是信号的问题,甚至换了好几个手机。
当年的真相似乎一步步揭开了帷幕,夏沛红着眼逐步逼近。
“所以当年那封信并没有到霍崇手里对吗?那些都是你故意而为的手段,因为你拙劣的演技,所以霍崇一直不明白我的心意,即便他那时候喜欢的是我,但也因为不明白我的心意而不敢轻举妄动,如果不是你那些小动作,后来他又怎么会喜欢你!”
“你还敢说你不喜欢他!没有人能拒绝霍崇,哪怕你是他名义上的亲弟弟!”
“你简直!”夏沛顶在他脑袋上的枪因为情绪而剧烈颤抖,“趁虚而入!”
“死!绿!茶!”
“你别...别别别抖!我那会眼神不好,你知道的,我左眼300右眼450散光200+…”他心虚且害怕地低下头,补充道:“而且我是真心想和你做朋友的,你忘了吗,那会儿你被罚抄的课文都是我帮你抄的。”
“够了!闭嘴!谁能证明那些不是你靠近我和霍崇的理由、借口?!”夏沛反问。
项滦一哽,他怎么会喜欢他哥哥呢。
那可是变态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