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谨头一动,磕到个硬硬的东西,听到牙齿砰地撞在一起的声响,余谨把脑袋往下压,抬头看到卡什摸着下巴,脸色有些不好。
他偷偷看了一眼,打算就这样转过去,结果被身后人一把抱回来,直直撞上他的胸膛。
“…做什么?”余谨紧挨着他的心口,听到他起伏剧烈的心跳声,有些不自在,挣扎了一番,发现他的手臂跟铁钳似的,便心累地躺在他身上,手指搅着他敞开的衣领边缘。
“不气我了?”他问。
余谨嘴张了张,想起来卡什并不知道那次意外,自己突然变得和他亲近,在他看来应该是奇怪的。
余谨不知道该怎么回答,纠结的时候卡什已经翻身压过来,余谨战战兢兢地抵住他压下来的胸口,有些喘不上气,眼睛左右看了看,貌似不好逃。
“还在怪我?”卡什抚摸着余谨先前被他打伤的半边脸颊,目光灰暗,他看着那已经没有痕迹的脸颊看了许久,最后低头去亲吻。
“怎么了?”
余谨试着推他,头一偏过去看,卡什就迫切地吻住他,按着他的头顶,几乎是抱着他压在床上的姿势,两具身体没有什么距离,差不多紧贴着,余谨不明所以地眨了眨眼,手垂在身体两侧不知道该往哪放。
“唔…”余谨转过脸,气喘吁吁地,“不要再亲了。”
卡什眼睛朝他一偏,手指抚弄他额角的发丝,有些缠绵地说,“今晚会留下来吗?以后会留下来吗?”
“……”
直到吃完饭,卡什都在问他这个问题,似乎除了这个他没有关心的了。
“我不会……”余谨收拾着东西,看着面前的镜子,卡什就在他身后看着他,许多次俩人也都是这个姿势,下一秒他就冲过来抱住他,吻着他,余谨耸了一下肩,轻声说,“我需要花一些时间去向怀亚特重述我和你的关系。”
“什么时候。”
他果然走过来,余谨将手里东西放下,转身说,“我会尽快,不要催促我。”
卡什深情款款的样子让他动容,但,他确实不能这么快地答应他,如果这么做了,他该怎么面对怀亚特呢,就这样背叛他了吗?就这样让他像小丑一样被自己欺骗玩弄?
余谨做不到,一觉睡醒过后似乎脑子也变得清醒了,他思考自己昨晚不应该卡什胡来,他现在和怀亚特保持着恋人关系,怎么能和其他人又发生肉.体关系?
就像卡什无法忍受他和怀亚特接吻,怀亚特更不能忍受他和卡什上床。
“我会耐心地等你。”卡什亲吻他的手背,“昨晚…会是我最难忘的一晚。”
他说话时一直直勾勾地盯着余谨,让余谨心跳加速,怕再做出什么危险的事,余谨急忙把手抽走了。
“但愿我也这么认为。”余谨有气无力地说。
他只觉得悲哀,如果只有卡什喜欢他就好了,这样他就可以不顾任何地和他在一起,但偏偏不能,他已经和太多人牵扯上关系了,如果和他在一起,会有人恨他,会有人要害他。
他是最晚到医馆的。今天维罗妮卡、奥菲诺娜和哈林顿都有各自的事要忙,本来医馆人手就不足,他又晚到,其他人看到他姗姗来迟身后又跟着首领,都表情复杂,貌似一切都在不言中。
莱利昨晚等余谨回来,没等到,便一夜没睡,今早给病人伤口换药时也昏倒了。余谨看了一圈没看见莱利,便随便问了一个人,得知这件事后,什么事也顾不上做了,直接去陪莱利。
推门进去时,瘦了一圈的莱利正半梦半醒地躺在病床上,身旁的提神熏香在烧,一缕一缕的青烟飘上天。
“papa,”莱利朝他看了一眼,皮撑开笑了一下,“我好想你。”
余谨坐在床边,神情凝重,他看向后方多出来的人影,微微回过头,“你先走吧,我想和他单独待一会儿。”
莱利看向后面的首领,手不自觉握紧,他又看向余谨,心中有些害怕。
“我在门外等你。”卡什留下这么一句就走了。
等他一走,莱利就坐起来,手搭在余谨的脖子上,轻轻说:“为什么会有红红的印子?”
余谨看着他垂下来的眼眸,解释道:“我自己挠的。”
莱利收回手,他默默看着余谨,注视着他的一举一动,甚至是一个细微的表情和动作。
“你原谅首领了?”莱利低着头,“你还需要我吗?”
余谨震惊时又有种被揭穿的窘迫和羞耻,他看着莱利,“你为什么会问这种问题?”
莱利摇摇头,“我不知道,我只是觉得你不再需要我了。”
“……不,当然不,我需要你。”余谨握住他的手,看着那只骨感消瘦的手蜷缩在自己掌心的模样,余谨心底一悚,他两掌相合,温声说,“你对我来说是家人,我怎么会不需要你呢。”
莱利低头沉默了片刻,等余谨要松开他的手了,他忽然靠过去亲在余谨的唇角,很轻很软,余谨怔住了,感受到他靠在自己的肩上,手拉着自己的衣服。
余谨哄着他睡觉,临走时在他脸颊上留下一吻,手轻抚他的心口,一步三回头地不放心地离开了。
他关上门,将卡什叫到外边去谈话,他径直走到围栏那,抚摸自己的臂膀,眼中满是茫然。
卡什轻轻握住他的肩,余谨看到肩上的那只手,想也没想地按上去,卡什呼吸一凝,将他抱在怀里,但没有开口。
“我想继续抚养莱利。”余谨说。
“我和你一起抚养他,”卡什在他耳边说,“你需要先照顾好自己……交给我就好。”
余谨偏着头,“……嗯。”
他装作若无其事地回了病房,帮病患检查伤势,先前治好的病患已经可以下床了,看起来和正常人没有区别。
余谨朝已经治好的病患看了几眼,肩上的重担隐隐轻了一些,他悠哉地坐在病床边,脚偷偷晃了晃,手上动作也轻巧了不少。
因为总是来帮忙,有不少病患已经眼熟他了,他们叫不上他的名字,能说话了,每次就在他要走时低声说谢谢,余谨偶尔会回头看他们一眼,有时候太忙太累没听见就直接走了,那些人也没有说什么,只觉得有些遗憾,没有被他听见。
“呃……”病患偷看余谨,余谨朝他瞄了一眼,嘴角一弯,“怎么了?有什么事要说?”
病患看向别处,他好像看到首领了,是眼花吗?
“你,呃……你是食人族吗?”他问。
余谨动作一顿,眯了眯眼,“我不是。”
病患没有再说话,眼中有些惊讶,抬起的头又放下,他似乎能感受到体内的虫卵在变大,但有人被治好,他又有了活下去的希望,不再像之前那样每天都等着死亡来临。
余谨帮他检查完伤势,就去了楼下拿药,他看到奥尔德里奇趴在放药的桌上睡觉,悄声走过去晃了晃他,奥尔德里奇摸了摸眼皮,艰难地把眼睛睁开,眼睛上好像长了肿瘤,沉重无比,白瞳似乎也更白了。
他抬起头时余谨被吓了一跳,才发现他脸上的皱纹似乎深了,深得不太正常,像疤痕,不像正常衰老留下的皱纹。
“来拿药的吗?”他问,机械地走到后面,打开空掉的药罐,死板板地抓了一手空气放在空盘子上,再将空盘子捧过来。
余谨看着他一系列的动作,在他走回来时问,“是不是太累了?”
奥尔德里奇点了一下头,“很快就会好。”
他闭上眼,两手搭在桌子上,唇色和瞳色一样白,余谨胆战心惊地看着这副模样的他,看向他形容枯槁的脸,干瘦的手,他一副垂老的模样,但嗓音和眼神总是透露着鲜活。现在又给余谨一种命不久矣的错觉。
余谨回头看向有些冷寂甚至凄凉的医馆,这场灾难的范围实在太小,但害死的人又实在太多,余谨看向因为沾了虫卵黏液而变得干燥的手,久久无言。
忙完今天的事,他就去找了先知,想着商量一下昨天用幼虫治疗的办法。
但还没走进去他就听一个人在里面说,“这种办法虽然好,但是……这种虫子一但进入人体就会漫无目的地乱爬,从四面八方出来……”
余谨推门进去,凯尔文看到他来了,愣了一下,眼底闪过欣喜,为了不让别人看出端倪,他又继续说,“如果没有虫母控制,这种虫子是不能作为治疗虫使用的。”
卡什和怀亚特都在,余谨就离两个人都很远,独自一人站到偏偏的角落,凯尔文视线忍不住朝他偏转,看到他没和卡什黏在一起还惊讶了一下,但又看见卡什身边的人,心中了然。
应该是害羞了。
凯尔文微微一笑,伊萨看到他的笑脸,眉头一皱,冷声问:“你笑什么?”
“嗯?”
被点名的凯尔文还没回过神,指了一下自己,他身后的桑德反应就快了,弯刀已经掏出来准备就绪。
“我是笑……”凯尔文抬手拦住,眼珠子一转,精怪道,”你们怎么这么好运,正巧我母亲是南方声名远扬的蛊母,我看看能不能把她请过来帮你们。”
“蛊母?”伊萨呢喃了一句,貌似在哪里听过。
“对,蛊母,”凯尔文笑眯眯地说,“与格兰德家族的意识控虫之术不同,南方蛊术是需要将自己变成蛊人,需要从小就吸食虫汁,每日浸泡虫浴,将虫汁浸透全身,以自身体味吸引虫族让虫族对自己产生信赖才可操控蛊虫。”
“那也只能操控蛊虫。”怀亚特看向他。
凯尔文笑意不减,“我母亲可和其他蛊人不同,卡什首领和先知想必听说过南部的罗菲斯顿家族。”
“没听过。”俩人异口同声说。
凯尔文笑容僵了僵,尴尬地撩了一下头发,小声说:“那还是你们见识太浅。”
他轻咳两声,严肃道:“蛊籍三卷上有记载罗菲斯顿家族,这是南部,不,食人族现存最后一支保留蛊术的家族,我母亲是家主亲传。可操控所有虫族,甚至可以用蛊虫来操控人。”
余谨陷在阴影里,他在看系统给他提供的信息,凯尔文和父母的关系并不好,甚至是仇敌关系。
如果没有把握,他不会这样说,但他又如何能请得动他的母亲。
卡什似乎也意识到这一点,他看向凯尔文的眼神透露着丝丝古怪,但凯尔文却像没事人一样,自顾自地看手指甲。
余谨走出阴影,温声问:“你需要回去吗?”
凯尔文看着他,笑吟吟地说,“那你和卡什会跟我一起去吗?”
怀亚特朝卡什看了一眼,眼睛朝那一瞥,卡什抿了一下嘴,上前去把余谨拉过来,意味不明地瞪了凯尔文一眼,似乎是在警告。
“啊,”凯尔文哼了几声,“那没办法喽,我母亲架子大的很,我去请可是请不来她。”
究竟是请不来,还是根本不想见到母亲。余谨注视凯尔文,他只觉得这个人奇怪的要命,明明就不想去和家里人接触,还非要将这个办法提出来,吊着大家的胃口,又提出让他跟过去,这不是要将大家的注意力全部都转移到余谨身上。
余谨气不过,手悄悄在暗处握紧成拳,但他知道自己不能冲动,越是这种时候越是要冷静,南部是凶险之地,蛊虫秘术、邪神恶鬼数不胜数,余谨什么也不懂,跟凯尔文去了那里也只能是像小白鼠一样。
“凯尔文首领真会开玩笑,”余谨轻笑道,“我身份平凡,又不是食人族,跟你去又怎么能请得动呢?”
凯尔文意味深长地看他,明里暗里他都不是这个意思,凯尔文知道他读出来了,心底稍微对他有了些欣赏,至少不是单纯痴傻的小白花,还有些心眼子,也难怪卡什会喜欢他。
他本来还以为他是什么趋炎附势的人,还在心里批判卡什庸俗,喜欢这种势利眼货色。
虽然他屋里那几位是这样,但他个人觉得情境不同,他屋里的是不甘沦丧而爬上他床的俘虏,怎么说也是为了活下去而使尽手段去吸引他的注意和喜欢,和卡什身边那位还是不同的,当然,他也比卡什好一些,不是好色,也是善良,给了那些无家可归,生死难料的俘虏一个安稳的地方。
凯尔文摸摸心口,对比卡什他可真是太善良了。
前段时间听说他又和西奥多家主搞上了,那可真是好手段,让一任首领和一任家主为他要死要活,可不是一般人,凯尔文忍不住又看他几眼,皮囊确实吸引人,气度和谈吐也不凡,倒也难怪那俩人爱他。
“啧,”凯尔文掸了掸身上的灰尘,“你这话说的,你身份哪平凡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