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白玉倏尔问道:“我们昨日才初次见面,你们从何而知我的名字?”
柳晚岁疑惑凑上前,“你叫白玉?”
林白玉皱眉,“不行吗?”
柳晚岁发懵摇头,除了长相,她们怎么连名字也一样……
林白玉狐疑盯着柳晚岁,“我们素不相识,我能帮你表姐什么?”
“我不知……”
林白玉仰着下巴,睨视她质问道,“当真?”
眼瞧自己被怀疑,柳晚岁的眼眶又红了起来,“如今你可是我的救命稻草,我哪还敢瞒你什么。”
柳晚岁只能隐约猜到,表姐大抵是知道什么,连林白玉本人都不知的事。如今她与林白玉可算不得,能坦诚托付一切的关系,她只得将一切,隐瞒心中。
柳晚岁被林白玉盯的心虚,她转移话题道:“眼下最要紧的,是让表姐尽快入土。时不待人,我们也得快些去往皇城。”
从她躲闪的表情中,林白玉大抵猜到了还有原由,但她也懒得追究这等不重要之事,她要的也不是一位坦诚相待的朋友,“急什么?我得回府了,明日再埋。”
前几日林白玉又闯了祸,惹得那群姓陆的盯得紧,最近她得安分守己,不能在这个节骨眼上坏事,“我丑话说前头。郡主的死绝不能和蜀郡扯上半点关系。你若想活命,就得听我得。莫要急红了眼,做了不该做得事,懂吗?”
“欸!且慢!”柳晚岁拽住林白玉,眼眶一红,又是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别留我一人在此啊,眼下我又饿又怕……若我再有个好歹,谁陪你去皇城当郡主?”
闻言,林白玉挑眉。
……
“陆……”眼前这座气宇轩昂的府邸,让柳晚岁震惊无比。檐枋上,雕刻的四瓣君子兰族徽,让柳晚岁吓得紧紧拽着自己裙摆,“这是蜀郡陆氏的宅邸!?可你姓林呀。”
林白玉眉头一拧,“再嚷嚷我就把你扔破庙去。闭嘴跟上来。”
“可……我们就这样进去?”柳晚岁根本不敢迈步。
“不然?你想飞檐走壁?”
“可若被旁人瞧见了,可会给你惹来麻烦?”眼前这座巨大恢弘的府邸,让柳晚岁心生怯意。
林白玉干笑,“难不成我说会给我惹来麻烦,你就会离开?”
“那……自然是不会。”
意料之外得回答,听的林白玉一愣,随后她不耐烦瘪嘴,“废话少说,赶紧跟着。”
两人从这座府邸的小拱门处走入。府内的亭台楼阁看的柳晚岁瞠目乍舌,这府内就连廊柱上也镶嵌着纯金的四瓣君子兰族徽。
她们从长廊栏杆翻出,跑入竹林中。跟在后头的柳晚岁,紧张好奇的四处张望,林白玉带她偷摸走的路,当真一个下人都未碰上!
她们未曾想到的是,一双平静的眼睛,早已盯上了她们。
林白玉穿梭在竹林间,斑驳碎光穿过翠绿竹叶,落到林白玉衣衫上,为她平添了一抹明艳生动。陆景玦看了林白玉许久,才转眸,看向她身后那位,穿着鹅黄色衣衫的姑娘。
林白玉带了生人回来。
想着她以往的丰功伟绩,陆景玦心中升起一种不妙的预感。
“哟,这不陆兄吗?看什么呐,看的这么起劲。”一阵馥郁温暖的花香,夹着轻佻的声音飘来。
一位风流倜傥,穿着紫色锦衣,打扮的像个招摇孔雀似得的公子哥,摇着把玉骨扇走了过来。
滇河杨氏小公子身上挂着的,花花绿绿繁琐珠翠银链,随着他的走动,撞出铛铛脆响。
见来者是他,陆景玦扭头就走。
“哎哎哎!”杨木樨收了扇子,快步撵上去,“咱们好歹有三年同窗情谊,陆兄竟还避我如瘟神。我被你伤的心都碎了。”说罢,痛心疾首的捂着自己心口。
他余光瞧见有几个俏丫鬟偷偷瞄这边,杨木樨又手忙脚乱的摆出一副做作的挺拔姿态,惹得丫鬟们频频娇笑。
“轻浮。”陆景玦停下脚步,再看向竹林时,那处只剩下橙黄色的斑驳夕阳。
“是是是,我轻浮。”杨木犀刷的打开扇子掩面,只剩那双灿若桃花的眼睛,贼溜溜的打量着陆景玦,“陆兄,你在我家学堂时,终日一副不修边幅,连衣衫都会穿反。怎在自家就打扮的这般……花枝招展?瞧瞧这束发,瞧瞧这一尘不染的整洁衣衫。这得让滇河爱慕你的姑娘多伤心呐?你可从未在她们面前花过心思……”
“难不成你家定了规矩,这仪容仪表必须得赏心悦目?”杨木樨转念一想,笑容又变得暧昧无比,“还是说……你要花枝招展的给谁看啊?”
陆景玦直接转身走了。
见状,杨木樨又乐的追上去,“被我说中急眼了。你要给谁看啊?谁啊?不过这蜀郡姑娘脾气都挺暴,你喜欢的那位也这般急躁吗?”
……
林白玉轻车熟路摸回自己院里。
一位在院里把风,年纪稍长的丫鬟瞧见她回来后,长松了口气,“小姐!你若再晚点回来,那查人的老姑婆就得逮你个正着!咦,这位是……”
丫鬟好奇打量着柳晚岁。
四目相对,柳晚岁见陆府丫鬟都穿的比她光鲜,立马像只抬不起头的鹌鹑,蔫蔫地往林白玉身后缩了点。
林白玉撇了眼柳晚岁,“先带她下去梳妆打扮吧。”
“是。”
柳晚岁一愣,感激的看了林白玉一眼。
……
“姑娘,这件衣衫可还合心意?”丫鬟特地为她穿上一件,和刚才那件颜色一样的鹅黄色衣衫。
柳晚岁点头,抿出一个羞涩的笑。
她伸手摸着发髻上,用紫色宝石和金丝做的鸢尾花珠钗,爱不释手的同时又有些窘迫,“只是……这些首饰衣物昂贵,给我用浪费了。”
丫鬟一愣,随后笑眯眯道:“怎会!姑娘可是小姐带回家的第一个好友,这些衣物珠钗有幸被姑娘使用,是它们的福气。”
“第一个……好友?”陌生的称谓,让柳晚岁感到无措羞涩。在家中时,除了努力维持一家老小的生计外,便是照顾弟妹。她也不曾有片刻的空闲去与同龄姑娘玩耍,好友,更是她无法奢求的。
“是呀。”丫鬟继续往柳晚岁头上插珠花,眼底都是欣慰笑意,“小姐在陆府总是浑身带刺,也不爱和其余小辈玩闹,一直独来独往教奴婢看了心疼。”
“现在好啦。小姐身边也有好友了,她不再独自一人了。”
闻言,柳晚岁只是笑笑。遇到那种事,她们怎算是朋友呢,她们更像蜘蛛和丝。只要丝断掉,蜘蛛就会跌落万丈深渊。但这样新鲜的称谓,也为她带来了片刻的欢愉。
柳晚岁家族落魄,鲜少打扮的她,难得这般光鲜亮丽。她站在林白玉身前,有些局促的抓着裙摆。
林白玉吃着糕点,漫不经心看着柳晚岁。她鼻尖泛红,眼眶也红红的,皮肤晶莹剔透,像一颗刚剥了壳,水润饱满的荔枝,“你长得还挺水灵。”
少被夸赞的柳晚岁,脸颊瞬间涨红,“多谢夸赞……”
“少废话,快吃吧。”
柳晚岁局促坐在她身旁,只拿了块离她最近的糕点小口吃着。入口软糯清甜,她瞄了眼林白玉,或许她这人,并不像她表露出来的那般坏。
林白玉撇了眼不安的她,将许多糕点往她眼前推,“吃这么慢?你说自己快饿死了,只是你想诓我带你回来的说辞?信不信我马上给你扔回去。”
柳晚岁被吓的一怂,连忙抓不同的糕点往嘴里塞。被糕点噎住满脸涨红时,林白玉竟在哈哈大笑。林白玉果然是个坏蛋!
……
翌日,天刚蒙蒙亮。两人便穿戴整齐,避开耳目偷溜出陆府。
眼瞧着路越走越偏,周围越来越荒凉,柳晚岁吓得拽紧林白玉手臂,她一想到她们即将要到达一个阴森恐怖的地方,她就怕的想逃。
但……
事与愿违,柳晚岁目瞪口呆的看着,眼前这些错落有致建立在葱绿山腰的木屋。
这个黑市竟繁华异常。蜿蜒而上的山路两旁,竟挂满了橘黄色灯笼,几乎照亮黑市上方蒙蒙的天空。
当她们穿过入口的牌坊时,林白玉从身后掏出两个白纱斗笠,“把脸遮住。”
“好。”柳晚岁紧张吞咽口唾沫。
林白玉带着柳晚岁轻车熟路穿过一个个琳琅满目的小铺,最后他们走进一间挂满白色灯笼的低矮木屋。
“小姐又来光顾我的生意啦。”木屋内,只坐着一个带着鸟嘴面具的男人。他面具之后的眼睛,饶有趣味的打量眼前的两个身影。
林白玉眉头一皱,随手丢了袋黄金在桌上,“废话少说,给我办两件事。”
男人看着满袋子的黄金,眼睛里面的笑意更浓,“这么多?小姐是要让我,去料理天大的难事吗?”
林白玉道:“虎遇崖官道,发生了些小冲突。你把那些尸体伪造为遇匪被袭的模样。做的干净些,就算日后有人深究,也不能发现有任何不妥的地方。另外……再找队人马,和我一起去处理一具尸体。”
“成交。”面具男子笑眼盈盈的点头。
事成,林白玉扭头就走,快跨出门槛时。面具男忽地叫住那瘦小身影,他从身边的屉子内,掏出了一张皱巴巴的画像。
看清画像时,林白玉眉头一紧,有人为寻她或郡主,竟也找上了黑市。
“想来这位姑娘最近会遇到些小麻烦,但愿她能护好自己。”面具男徐徐道:“我只能点到即止,望小姐保重。”
林白玉冷哼,这个见钱眼开男人,竟卖了她的行踪。
一辆遮盖严实的马车破开路上行人,缓缓朝西行去。
柳晚岁坐在车沿,看着隔绝车内外的蓝色布帘,内心百感交集。
她们到底姐妹一场。她越看这心里越是发闷,索性不看了。她视线越过林白玉看向街道,几乎一瞬,她脸色变得煞白,“是,是他们……”
见状,林白玉警惕转身,顺着她目光的方向看去。
柳晚岁恐惧指着那几个身着黑色劲装,戴着黑纱斗笠掩面的人,“就是他们杀的郡主!”
正在寻人的黑衣人,当即注意到了她们的异动。
双方目光交汇的一刹那,林白玉脸色大变,她拽着柳晚岁翻身下马车,“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