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柳晚岁惊声尖叫。
眼疾手快林白玉,眼角瞥见刚瞥见利刃,便推开柳晚岁。
一道白刃炸她们中间。
刀锋眨眼一转,径直朝着林白玉砍来。
林白玉后仰狼狈躲过,她苍白的脸蛋,被刀尖划出道口子。
面对如雨点般的刀刃,以林白玉的身手,躲过几招都算她运气好。
此时,在她忽视的背后,一把利刃悄然袭来。
握刀之人,见刀刃即将触碰她纤细脖子时,却刀锋一转,此人似乎并不想取走林白玉性命。这人,用刀柄击她肩胛,林白玉哎呀一声,径直飞进了一堆杂物里。
眼冒金星的林白玉,捂着肩膀挣扎着爬了起来,她张嘴一咳,嘴角便溢出一丝猩红的血。
黑衣人将她围住,却未急着要她命,而是在隔着面纱观察她。
“郡主怎么还活着!”其中一个黑衣男子怒道。
“不对,这姑娘……毫发无伤。许是我们找错人了?”一个个子不高,声音稍显稚嫩的少年道。
“搞错?此话竟能从‘飞枭’的人嘴中说出。你是靠走后门混进来的吗?”
“你不要这般欺负我……”
“还敢顶嘴?”
……
乘他们内讧,林白玉果断握紧身旁尖锐的木棍,拔出的瞬间,朝他们刺去。
这种豁出一切的气势,将他几个还在争执的杀手,惊的齐齐往后退。
林白玉瞅准时机,转身就跑。
“管她是谁,赶紧杀了交差!”那个一直不满其余同伴的黑衣人,瞧这丫头竟敢还击,瞬间怒不可遏的追上去。
“退我身后。”
一道清冷,静如止水般的声音,从林白玉上方传来。她惊诧抬头,被刺眼日光晃得迷了眼。
依稀间,她瞧见一位衣袂翻飞,轻盈如猫儿般的人从天而降。
紧接着,那抹难忘的林间绿意气息,瞬间裹挟林白玉全身。
是他!
看着近在咫尺的人,林白玉双眸微颤。他柔顺乌黑的青丝,随着他的旋身打斗,总会带着些许凉意,拂过她的脸颊。
那双无波澜的眼,总是有意无意的看向林白玉。
是陆景玦!
她目瞪口呆的看着,前方三年未见的背影。
他为何忽然就冒了出来?!
围观恶斗的人愈发多。一道高亮的叫喊,划破吵吵嚷嚷的人群,“哎呀!官老爷,就是在这里!这堆人恶斗简直无法无天,客人都被吓跑了,我们怎得做生意啊!”
“各位老爷可要为小的们做主啊!”
看戏百姓为官兵让道,见状,为首的黑衣人烦躁咂舌,“停停停!官府的人来了,撤。”
闻言,恶斗双方瞬间停手。
眨眼间,黑衣人撤退。陆景玦也带着林白玉离去。
官兵们挤进来时,看着空无一人的地方,大眼瞪小眼。
似是察觉到敌意,陆景玦转身,目光冰冷的盯着立于屋角上,与他遥遥相望的黑衣人。两人无端的敌意,隔空冲撞着。
“他们是何人?为何敢在蜀郡与你刀剑相向。”陆景玦紧紧盯着她面上暗紫色的伤口,他那双目似点漆的眼眸深处,有暗潮涌动。
“我的事,与你无关。”林白玉绝决离去,但忽而止步,又折返回来,她瞪着陆景玦道:“你!就当今日无事发生,我们也未曾见过面。”
“好。”
林白玉一愣。这么快就答应了?
去滇河的三年,这小子竟变得通人性了!
可转瞬,林白玉如坠冰窖。
陆景玦冷脸道:“那我只能将这一切,如实禀告陆大人。”
“你敢!”
“你可以试试。”陆景玦不愿看她愤怒的眼,转头看向一边,“若……你如实告知我原由,我可以考虑帮你隐瞒。”
“好啊你!去滇河一趟倒是让你学会了要挟。真该让那群姓陆的老东西,看看你此刻这副嘴脸。”林白玉面上咬牙切齿,但她藏匿在身后的手,却轻轻一点。一条通体漆黑的毒蛇,顺着她的手腕滑下,朝着陆景玦游去。
林白玉冷笑,与她作对?等着被蛇咬吧。
“他人看法,我亦从未承认。”发现了异样的陆景玦,云淡风轻抽出腰间刀刃,兀地插入蛇身旁地面。一人一蛇被惊地身子一颤,那条黑蛇识时务地,扭头逃窜回林白玉袖中。
“看来,这便是你给我的答复了。”陆景玦毫无波澜,转身就要走,“比起我,你更愿将一切告知陆大人。”
“站住!你不准走!”林白玉追上去拽紧他的衣袖。
瞥了眼她紧紧拽着自己的手,陆景玦宛如静谧冰雪般的面色,稍缓。
林白玉琢磨片刻,张嘴就是满嘴谎言,“其实,这都是陆九肖这小子……”
闻言,陆景玦脸色一冻,抽回她手中的衣袖,“告辞。”
“你别走,不准走!”林白玉整个人都快扑到陆景玦身上。但无济于事,陆景玦仿佛铁了心要去告发她。
情急之下,林白玉灵光一闪,有了个主意。她忽而怒道:“三年前你害我身陷火海,如今,你有什么资格咄咄逼人要挟我!你对我难道没有一点愧疚?”
“如若不是你锁了门,我怎会被困祠堂?”林白玉忽然恍然大悟,“原来此事,竟是因你而起。”
闻言,陆景玦顿足。他讶于林白玉将此事归咎于他的头上,也讶于她可能记恨了他三年。
话一出口,他片语未言,但面上神情却着实精彩,林白玉有些心虚。
“你一直盯着我看作甚……”她嚣张气焰灭了一半,林白玉理不直气不壮的图穷匕见,“不如这样,你帮我隐瞒今日之事,三年前的事,便翻篇了。”
但陆景玦仍一言不发。倒让心虚的林白玉瞬间气恼,她伸手揪住他衣领,将人往下拽,“耳朵聋了?没听见方才我与你说的话?”
两个人离得近,陆景玦道:“那时我只想少让你受责罚。我未曾想四姑在这之后,还会做那等事。”
林白玉一愣,“你不必解释,这不重要,你先答应……”
陆景玦忽道:“你恨我?”
“什么?”林白玉不解,他们此刻似乎牛头不对马嘴。
陆景玦道:“所以在你心里,我与陆氏其余族人,并无不同?不,或许你厌我更甚。”
林白玉皱眉,“你在胡说八道什么?先答应我……”
“白玉……欸?”柳晚岁和那个赶马车的壮汉子寻了过来,打断了他们两人。
柳晚岁惊诧的看着,揪着陆景玦衣领的那双手。
他们这是在作甚?
吵架?
闹别扭?
他们两人很熟?
几乎是一瞬,林白玉猛地推开陆景玦,连连往后退了好几步。
陆景玦眨眼间敛了多余情绪,又变回素日里那个,疏离不近人情的自己。他冷冷审视着柳晚岁。
她是林白玉昨日带回家的生人。
柳晚岁被陆景玦盯得心生惧意,她缩到了林白玉身后,试图从她身上汲取安定感。
陆景玦在世家子弟里可谓相当有名。
他早早被各族长辈捧上圣坛,每逢他们犯错,这位‘圣人’便会被请出来,借着他的名声对他们百般敲打。
柳晚岁无论也想不到,自己这种人竟会和陆景玦离的这般近。
这一刻,柳晚岁抓紧林白玉的衣衫,除了觉得难堪的同时,心里异样发堵。林白玉和他是什么关系?
此刻气氛怪异,那毫无眼见力的壮汉子开口道:“林姑娘嘞!你们都杵在这儿作甚呐?这人到底还埋不埋?”
“埋人?!”陆景玦不可置信的盯着林白玉。
林白玉心如死灰的闭上眼。
这下全完了。
当陆景玦伸手挑开车帘时,入眼的是一位安静躺着的,穿着崭新素白衣衫的少女。
当他看清对方毫无生气的脸庞时,陆景玦倏尔转头。
林白玉还沐在骄阳里,虽然浑身熠熠发光,但脸色却苍白阴沉。仿佛风一吹,就会像不真切的幻影一样消散。
“她,是谁?”陆景玦下意识收紧五指。
林白玉叹气,到了这个地步,就算是她也实在想不出该用什么理由和借口才能诓骗住陆景玦。
“人不是白玉杀的……”柳晚岁怯生生开口,她担忧陆景玦误以为人是她们杀的,直接将她们拖去官府审问,届时才算真的完了。
“闭嘴!”林白玉厉声道。
陆景玦道:“说。”
柳晚岁目光在两人身上来回挪动,最终她深深吸气,就当壮胆了,“事情是这样的……”
陆景玦一声不坑听完事情来龙去脉。
他脸色阴沉的去查看郡主伤口。
刀伤细长,但入肉却极深,且刀刀避开要害。到底是何人,要对一个姑娘如此阴狠残忍?
……
马车摇摇晃晃动了起来,那两人许是还有话要说,柳晚岁迫不得已去了车尾。
林、陆两人,一个坐的散漫,一个坐的端正。他们两人面上心思各异。
“三年前我……”
“别提了,我知道与你无关。”
“那你厌我……”
“厌。”
端坐着的陆景玦,面上神色平静无意,但藏匿袖中的手却死死握紧颤抖,他吸了口气道:“你从不掺和任格麻烦事,此次,到底为何?”
林白玉背对着陆景玦,她闷声闷气道:“我凭什么告诉你。”
“因为厌我,不信我吗?”
“明知故问。”
此刻,陆景玦实难维持面上冷静,他急道:“你可以试着信任我,我与他们不同……因为我”
林白玉坐起身子,眼中满是敌意,“因为什么?”
陆景玦沉声道:“没什么。”
林白玉冷笑,又往后一倒,躺车板上看着上方树木缓缓后退,“让我信你,可以。但你得先拿出点诚意,比如帮我隐瞒此事。这事说到底,是我个人恩怨,我不想陆商那个闹闹叨叨的人掺和进来。”
“我答应你。”陆景玦果断答应。
林白玉偷瞄他一眼,立马又去看树。
此刻两人距离极近,他又一副心绪不安的模样,只要她想,她便可用毒蛇或者毒针将他放倒,而后溜到皇城,也犯不着要和他商量。
可……他方才那副样子摆给谁看!
林白玉烦躁翻身。
她方才的话,有这么过分?
罢了,再等等。等到了夜晚,她一定会放蛇咬他!
两人沉默许久,陆景玦开口道:“将郡主埋在后山吧。”
他那张如月般清冷的脸上,露出些许怜悯,“那处是蜀郡南疆往来车辆的必经之路。时日久远,突遭横祸的她,一定会见到她想见的人。”
“而且来年春日,后山会开满山的花。”
林白玉闷闷冷哼一声。
“林白玉,此刻我们是共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