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婧月背影消失在玄关,许知泗抬手撑住阳台门,低着头跨步迈进客厅。
许知恒赶紧凑过来问:“妈找你什么事儿?”
许知泗反手把阳台门关上,嘎嘣一声把糖咬碎,睨了他一眼,没说实话:“让我把你送回去,不要跟着我学坏,耽误你的前程。”
“你没同意吧?”许知恒急了。
他可不想再回到一周七天无休、钢琴、马术、高尔夫统统吻上来的日子啊。
“当然同意了。”许知泗趿拉着拖鞋走到茶几,把许婧月用过的茶杯端起来,扔进厨房的洗碗机里:“人家说了,只需要一个儿子有用就行了,把你送回去,她以后就再也不会来管我,多划算的买卖。”
许知恒聪明了一次,想想不对啊,要是这事儿是真的,自己早就被许婧月那两个魁梧保镖架走了,哪儿还有站在这里喘气的机会?
所以大概率此事和他无关,许婧月是过来压力许知泗的,瞧她最后果决离开的模样,俩人肯定闹的不太愉快。
许知泗从冰箱拿了罐可乐,单手捏着,食指勾进拉环,指尖一翘,用力顶开,“滋”的一声,带着可乐香甜味道的气就涌了出来。
他仰头喝了一口,又趿拉着拖鞋回到房间,什么话也没再多说,“啪嗒”一声,把门给锁了。
这落在许知恒眼里,就是迫不及待独自疗伤去了。
唉,他那独自一人直面风雨的好哥哥呀。表面看似无状,指不定内心多伤感呢。
许知恒都感动了,感觉自己就像个小鸡崽,被他的好哥哥老母鸡一样护在双翼之下……他抹了抹脸,从冰箱抽出两瓶啤酒砸在餐桌上,来到许知泗房间门口,刚想敲门,约他来个兄弟之间的彻夜长谈,只见许知泗换了身衣服,没事儿人一样又出来了。
两人视线猛地一撞。
许知泗上下打量他一眼,发出气声“呵”了一下:“站我房间门口鬼鬼祟祟干嘛呢?要偷东西好歹等我出门再说?”
许知恒则疑惑地眨眼:“你没事啊?”
说好的独自疗伤,暗自神伤呢?
“我有事啊。”许知泗答。
许知恒:?
“出门染头发。”许知泗稍垮了一下身子,把外套甩到身后,随后迈开长腿大摇大摆走了。
许知恒:??
关上大门,许知泗按了电梯,他其实知道许知恒多半是来安慰他的,但他不需要安慰,许婧月怎么说,他就怎么听,那也太逊了,这么多年的叛逆白装了。
所以他直接当作许婧月在放屁。
……
染黑也不是什么技术活,许知泗随便在附近找了家理发店,一直染到凌晨一点,理发师Kevin给许知泗做完最后的修剪。
掀开围布后,他用刷子掸了掸许知泗脖子上残留的碎发,用欣赏的目光看了眼镜子里的完美头颅:“本以为雾蓝色就已经很好看了,没想到黑色更适合你啊,显得成熟沉稳,还更帅了点。”
许知泗笑笑,没当回事,理发师面对每一位客人都会夸变美变帅吧?不然难道要说“怎么做完头发变丑了?”自砸招牌吗?
见他态度还算友善,Kevin赶忙询问他愿不愿意让他拍个视频,发朋友圈当广告宣传,可以给他打八折。
拗不过他再三请求,许知泗点头同意了,Kevin立刻笑嘻嘻围着他360度无死角拍了个视频,满意得不行,立马发了朋友圈,炫耀今天的大作。
结完账,前台小妹用手指了指收款二维码旁边另一个二维码,说是Kevin老师的微信,可以加一下。
许知泗没听,付了钱就离开了,周围小区已经没几家亮着灯了,整个世界都安静得像被抛弃,有一架飞机经过头顶,红色的光点一闪一闪,他就这么想到了赵初想,也不知道她明天看见他染了头发会是什么反应。
他真的只是就这么想了一下,却仿佛心灵感应,下一秒,赵初想的消息就来了。
赵蘑菇:【你去染头发了?】
许知泗顿在原地:“……”
Four:【你怎么知道?】
赵初想发来一张截图,赫然是刚刚那个Kevin的朋友圈,视频配了一段文字:【今天最后一个头,收工!从杀马特到帅气小伙,来找Kevin,你也可以!】
许知泗:“……”
早知道刚刚就加那个什么Kevin的微信了,这样他就可以冲过去评论一句:可以什么可以?有我这颜值么就可以。
怎么就被她看见了呢?
什么惊喜都没了。
赵初想则躺在床上,点开视频看了好几遍,视频里的许知泗绷着唇角,生无可恋地坐在椅子上,很像是被逼的,最后还听到他问了句:“拍完了吗?”
她只是睡前随手刷朋友圈,没想到这么巧,这理发师之前在嘉善坊附近的店里工作,和邻里混得都熟,后来走了,听说是自己独立开店去了,但赵初想没有删人的习惯,俩人就一直是好友关系。
不得不说,许知泗这张脸还是权威,这视频刚发出去不久,互动量就飙升,都是夸的,比他其他动态活跃多了,她还看到张姨评论了一句:【帅,只是这小伙怎么有点眼熟。】
赵初想忍不住笑,保存视频后,把评论一齐截图给了许知泗:【黑发评价挺高啊,许大帅哥。】
Four:【……你和他共友挺多?】
赵初想也就解释了一下,最后怕许知泗尴尬,还补了一句:【给他拍视频发朋友圈可以打八折,我之前也没少拍,你往下一直翻就看到了。】
许知泗看到后更气了,他能怎么说?因为嫌麻烦没加,所以短短时间内后悔了两次?
正当他打算回头,重新去店里扫那理发师微信的时候,赵初想的消息又来了。
赵蘑菇:【诶,你怎么突然想起染黑发啊?】
许知泗心想,你总算是问到点子上了,他干脆回了条语音:“还问我,你不是不希望我招蜂引蝶,让我低调点?”
清冽嗓音在安静的卧室里响起,赵初想点击播放,连着听了三遍,才记起自己好像是这么说过,没想到随便抱怨嘟囔的话也被他记在心上了,居然还真就跑去染发。
怎么这么听话啊。
她一瞬间心潮荡漾,丢掉手机,把被子蒙在脸上,窝成一团消化了好一会儿,头上的真丝发圈也随之滑落,发丝摊开在枕套上。
良久,她探出头来,重新摸到手机,也跟着回了条语音:“许阿泗,明天早上你有空吗?我们去骑马吧?”
……
城西半个月前新开了家马场,开业当天发了个抽奖,赵初想随手转发,抽中了一节双人体验课。
陆越汐和赵初聿都不爱骑马,王蔚晴忙,她也就一直没机会去,原本想约许知泗,可这些天又发生那么多事,眼看明天就是体验课有效期最后一天了。
还好许知泗说他有空,两人把日程定了下来。
第二天早上,赵初想心里惦记着这事儿,没等闹钟响就清醒了,干脆就这么起床了。
她洗漱的时候,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突发奇想,打算编个双鱼尾辫,垂在两侧胸间,因为手残,她尝试了好几次,最后一次连手都举酸了,才成功。紧接着又扯出几缕碎发,修饰了一下自己的发际线。
弄头□□费了太多时间,赵初想没吃早饭就出了门。
还没到一年中最热的时候,现在早晨的温度还不高,今天又是个阴天,伴有微风,还挺舒服的。
赵初想和许知泗约好马场附近的地铁站见,她出站后看了眼时间,七点半,和许知泗约好的时间还差十分钟,就想着在附近找找有没有卖早饭的地方。
这一片也是个老小区,这个点,已经有不少大爷大妈已经起床晨练了,地铁站不远就是一个小广场,有锻炼器材,应该也有流动的早餐车。
赵初想沿着道路走到小广场,果然远远看到了几个黄色棚顶,应该就是早餐摊了,她兴奋地转过去,却看到了好多狗狗,大的小的,黄的白的,什么品种都有。
她立刻僵住不敢上前了。
因为小时候被狗撵过,她对狗有点ptsd。
这个点正是遛狗的时候,狗狗的主人们显然彼此都认识,正在一旁聊天,时不时用余光扫一眼自家的毛孩子,然后继续谈笑风生。
狗狗和狗狗之间也很熟悉,他们四处飞奔、扭成一团,一个不小心,就撞在了两个富有肉感的柱子上。
赵初想浑身一抖,没错,那是她的腿。
两只狗看着眼前这个从来没见过的生面孔,不知是领地意识突然觉醒,还是因为玩闹被打断而生气,开始缓缓露出尖齿,嘴里“呜呜”的哼唧,一脸凶相。
听到同伴不寻常的声音,其他狗子也停止了嬉戏,转过头来看着赵初想,面色不善。
救命啊,她都不敢动了,怎么还带碰瓷的?
赵初想求助地看了一眼狗主人,却发现他们聊得正开心,压根没注意到这边的情况,她只能颤抖着往后退。
没想到那狗子也不依不饶,她退一步,狗子就进一步。
就在她想掉头就跑的时候,她的肩膀被人窝住了,熟悉的青橘叶味笼罩而来,不用看也知道是许知泗来了,她瞬间心安了不少。
“要是跑了,它们会觉得你怂,反而会变本加厉来追你。”他靠在赵初想耳边说。
“那怎么办?”
“镇定一点,凶一点,让它们知道你不是能轻易欺负的。”说罢,许知泗盯着那两只狗看了会儿,随后云淡风轻地冲着那两只狗抬了抬下巴,说了句:“玩去吧。”
没成想,那两只狗还真的乖乖听话,转头走了。
赵初想:?
不是,这也不凶啊,他们语言互通啊,说什么听什么?
……
眼看今天是吃不到早饭了,只能待会去马场看看有没有食物供应了,赵初想摸摸肚子,坐上车才发现座位上放了个塑料袋,打开一看,是一小块紫薯,一小块玉米,还有一杯豆浆,还都是热的。
“这是给我的?”她眼睛一亮。
许知泗点点头,拉过安全带扣上:“嗯,快吃吧。”
“你怎么知道我没吃早饭?”
许知泗手搭在方向盘上,靠在座椅上,侧头打量她一眼:“今天这么好看,肯定没时间吃早饭。”
这话又让赵初想一燥,好像她是因为和他出来特意打扮了似的,虽然也确实有这个原因吧,但他也不能就这么直白说出来呀。
她刚想反驳,又见许知泗唇角一扯:“还有,我喜欢给喜欢的女孩儿买早饭。”
说真的,赵初想还真不太能招架住这种直白攻势,她赶紧移开视线,平复了一下心跳。
“什么呀,跟绕口令似的。”
……
不到八点,两人到了马场,这片马场空气还不错,周围绿树成荫,没什么难闻气味,反而弥漫着清新的草香味。
工作人员登记好信息,就带他们去换装,体验课用的是马场公用的装备,赵初想领着装备进了换衣间,觉得头盔有点大,在换衣间调整了很久都没搞好。
她干脆不弄了,反正是新手体验课,不会太激烈,应该没有需要用到头盔的机会。
从换衣间出来,穿过木质走廊,许知泗已经换好装备,英气十足地站在那里,正在和教练说着什么。
他穿着黑色马甲,灰白色修身的裤子隐约勾勒出大腿肌肉线条走向,全部汇集到贴身的马靴里。
赵初想下意识想,屁股还挺翘。
这时候,许知泗也看到赵初想出来了,他转过身子看了她一会儿,随后冲她勾勾手指,把人叫过去。
“怎么了?”赵初想走过去。
下一刻,许知泗俯身,双手贴在她的耳边。
赵初想瞳孔瞬间一扩,脸颊甚至能感觉到他掌心的纹路,他温热的呼吸喷洒在赵初想的鼻子上,让她从呼吸道到肺部,都烫了起来。
她不自觉滑动了下喉咙:“你干嘛?”
许知泗盯着她的眸子看了好一会儿,才双手向上,扶住她的帽子调整了一下,随后,他露出一个勾人的笑:“头盔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