室内嘈杂的声音层出不穷，过了一分钟电也没有要来的迹象。

人群一阵骚乱。

司伯鹤看见小姐姐给疑似负责人的号码打了电话过去，还有其他几个工作人员不住安抚那些想要闹事的客人。

其中一个不满地骂骂咧咧，推搡起附近不熟的人，司伯鹤还未反应过来就被一条粗壮的胳膊扫到右边的门框上去，直接撞上坚硬的合金门棱，当下脑袋嗡嗡作响，他吃痛捂住了右耳，手下一片潮湿。

这人止不住的嘴碎：“电呢？电就这么没了？哪有网吧大半夜停电的？”

“对不起呀客人，供电线路出了损坏，今天实在不好意思，我们这就退钱，今天所有在场的客人我们都退钱，大家排排队好吗？”

听说要退钱，大多数人安分下来。

唯独撞了司伯鹤的那人还在不依不饶叫嚣：“我最先来的，让我第一个退，谁他妈要排这个死长的队，呸！”

人头攒动，刺耳的声音变得模糊不清，受伤的地方明显在变得又热又肿，司伯鹤眼中倏地泛起泪花的同时脑子也嗡嗡作响，眼前一阵昏暗的点不停闪烁。

这似曾相识的感觉让他闭了闭眼。

【哎呀司司，你这都伤到骨头了，我们走吧，先别管刷好感的事了。】

080都要心疼死了。

这具弱鸡身体根本承受不了任何疼痛，何况是这种钻心的痛。

司伯鹤虚弱地询问系统：【如果我现在晕过去，会不会有人能扶我一下？】

080：【那当然没、你别说晕就晕啊！】

司伯鹤晃了晃身体，起初只是耳朵，现在是整个右脸都钝痛，好像被人用刀背用力劈过，光是捂着耳朵也无济于事，眼前阵阵冒金星,眼泪从已被濡湿的右手掌心流到衣袖，手腕就此泛起凉意，但他也没时间管这点不适。

戚楚弋原本站在离他不远不近的地方，只是不带感情地多看了他两眼。

这会儿司伯鹤隐隐约约感知到这人走了过来。

即使泪眼朦胧，影影绰绰的手机电筒飞快移开的地方什么也看不清，但是戚楚弋的身形在他脑海中不知为何就是根深蒂固，只凭面前阴影的高度，他就猜到自己只需稍稍抬手就能拉住他。

“别走……”

一片胡乱照射下，细如蚊蝇的两个字就这样落入身边那人耳朵。

说完这句，司伯鹤再也撑不住发晕的头颅，闭上眼睛，一如上次那般栽到戚楚弋怀里。

站得笔直的人强忍住了推人的冲动。

“……”

戚楚弋神色晦暗不明，只不过是看见某位惹不起的大少爷情况不太对，担心真出了事这家网吧被找麻烦进而影响他的工作，没想到一过来又是熟悉的场景。

他不受控制地朝左手手指看去。

司伯鹤紧紧抓住他，掌心的水渍自然而然缠上他的指尖，指腹传来陌生的热意，几乎让他想要收拢手掌。

“第二次。”

戚楚弋想到这，没忍住扯了扯唇角。

娇贵的大少爷，呵。

他偏过头，朝前台的小姐姐认真道：“晶姐，帮我请个假可以吗？”

男生清凌的双眼分外醒目，小姐姐愣了一秒，回答道：“嗯？啊？好、好的。”

“谢谢。”

晶姐第一次和这个男孩对话，呆了呆，差点把当前那位客人的信息录错。

等到戚楚弋把人带出门，她才后知后觉刚刚似乎看见了两人交握的手掌。

原来那个小弟弟在这里有认识的人吗？那为什么刚刚他想进去玩的时候完全没见着戚楚弋过来领走他？

从网吧去最近的医院只需步行五分钟，戚楚弋没有打车。

原本他出门是让司伯鹤的胳膊搭在他背上的，没想到这个晕过去的人连稍微动一下脚都做不到。

拖着一个一米八的健康体型的男生行走对他来说还是有一点挑战力度。

如果把他放到背上去……

只是设想一下一副软趴趴的身体往下滑落或者往后仰倒的场景就整个人都不好了。

因此，戚楚弋低头静静看了看司伯鹤耷拉着的毛茸茸脑袋，沉思片刻，弯下腰，左手扶住肩背，又将右手从这人膝盖穿过去，一个用力就把人抱起来。

这一下悬空可能刺激到了司伯鹤什么回忆。

他缓缓睁开眼睛，当即意识到这里不是那个纯白的空间，朝上方望去，只能看见戚楚弋形状完美的下颌线。

他躺在某个人的臂弯里。

“醒了？醒了就自己走。”

戚楚弋对这人的视线无比敏感，几乎是瞬间就察觉到他醒过来，手不由自主松了一下。

俩人姿势怎么看怎么别扭，对于戚楚弋来讲，怀中人和烫手山芋没有什么区别。

司伯鹤的脸线条温柔又精致，加上用纯洁请求的目光直愣愣地锁住这下巴的主人，戚楚弋一对耳垂隐隐浮现石榴色的红。

这具少爷身体是真的弱，为了不被扔下，司伯鹤抓紧了他胸前的衣物，急急忙忙道：“我走不动。”

司伯鹤：“真的！”

“嘶——”张口就扯到脸了。

戚楚弋便没停下脚步，只是面无表情说了一句：“重死了。”

回忆了一番最近几天好像他确实吃得多，只是长不胖而已，司伯鹤脸红起来，干巴巴地道歉：“麻、麻烦你了。”但是他真的不想自己走路了！

戚楚弋随意瞥了一眼这人逐渐有些肿胀发紫的太阳穴下方和右耳，不置可否，也没再说要放他下去的话。

月光轻轻地洒在两人身上，晕出一层模糊的白光，清冷又温柔。

这个时间街道上只有零星几个人。

司伯鹤鲜少和人这么安静地相处，尤其是这种周边没有其他认识的人，仿佛世界只剩下他们俩的环境下，于是他忍不住开口打破这个氛围：“能不能走慢一点，有点颠。”

戚楚弋僵了僵，随后若无其事放缓了速度，声音不紧不慢：“是吗，你的伤好像比你颠不颠更要紧。”

这人看不见所以不知道，他的右脸是什么惨样。

“其实我觉得我现在应该晕过去才对。”这样可以掩耳盗铃式的屏蔽痛觉。

戚楚弋言简意骸：“那你晕。”

司伯鹤想摇头，但是不小心扯动伤处，脑袋瞬间一抽，嘴唇颤抖着说：“我不。”

戚楚弋看了看这人发白的唇和不知是汗水还是泪水染得湿润的面颊，冷冷开口：“那就闭嘴。”

“呜。”微凉的风吹得某个伤号不断瑟缩。

司伯鹤盯着主角冷漠的脸思索一番，随即他将原本虚虚搭在肚子上的一只手配合那只扯住人家胸口衣服的手一并迅速抬起，趁着他还未反应过来之际挽住了他的脖子，然后也没看戚楚弋什么表情，脑袋埋头就是往人家怀里蹭，给戚楚弋蹭得身子一僵脸一黑，索性停下脚步。

“你在做什么？”声音不复以往的平静。

司伯鹤愣了愣神，戚楚弋的脖子比他自己此刻泛白的手还要冰凉，下意识说出真实的想法：“没做什么呀，这样就不颠也不冷了，我有没有很聪明？”

戚楚弋冷笑：“呵。”

得寸进尺。

他以前是怎么会被这么一个傻子欺辱到的。

医生检查和治疗都很快，上了药，司伯鹤的右脸被包上了几层纱布，差点遮住一只眼睛。

步入中年的女医生看着司伯鹤这张原本漂亮的小脸目露心疼，一边帮他摆弄纱布的位置，一边劝他：

“要不在医院养一周吧，方便换药，也有利于伤口的恢复。”

司伯鹤弯了弯眼睛，甜甜地笑得灿烂，乖巧应答：“不了阿姨，我会记得按时过来的，您不用担心。”

【司司，你是不是担心住院会导致你和主角交流变少，又变回陌生人那样？】

【080你为什么这么懂？】

【……别问，问就是我有经验。】

【噢。】

离开医院之后，司伯鹤闷头就是走，不想回家又不知道要去哪，于是只能慢吞吞地跟着戚楚弋。

“你把我送进医院之后怎么没提前离开。”

“以防万一。”

“……防什么万一？”

戚楚弋心说怕你有后遗症闹起来所有人都不安生。

两个人不远不近地挨着走了一会儿，戚楚弋还是停了脚步转身，一看，脸受伤的少年低着头，毛茸茸的头发快要撞到他的耳畔，他按住司伯鹤的肩膀阻止他贴上来，微垂着眼，淡淡地说：“这不是去你家的方向，别跟着我。”

司伯鹤刚把脑袋摆正，就听见这句话。

他轻轻昂首，一双漆黑的瞳中只有眼前这一个人的影子。

戚楚弋被少年这样陌生安静地注视，心跳蓦地漏了一拍，像是被烫到似的，他飞快地收回司伯鹤肩膀上的手指。

没忍住在大腿外侧摩挲了几下。

原本一脸冷硬的轮廓无形中变得柔和了一些。

司伯鹤这会儿也精神了点，由于谨记要和主角打好关系的任务，眸光一闪忽闪。

他的声音像是远远地从风中吹来：“戚楚弋。”

“？”

“你一般从那个地方离开的话，几点回家？”

“……”他知道“那个地方”是指网吧。

司伯鹤有点难受地摸了摸右脸，他眼眶发红，鼻尖抽动，委屈道：“这都不愿意告诉我吗？”

戚楚弋很想嘲讽一句“与你无关”，但是莫名其妙说出口就变成了：“一点。”

司伯鹤震惊地睁大了眼睛：【系统，他居然凌晨一点才能回家。】

080蔫了吧唧：【我听到了，然后呢？】

【难怪他在学校有时候会打瞌睡，我都不敢想他要接着学习到几点。】

“问完了？问完了就可以各回各家了。” 戚楚弋双手插兜，转身准备走了，不想接着和这家伙在大马路上耗时间。

刚刚旁边有两个女生，一看见他们就往他俩身上瞟，随后其中一个捂住嘴兴奋地贴近另一个女生耳边，经过他们的时候，戚楚弋隐约听见什么“好看”“嗑死”“cp”，就算他一点没听懂，但是她们那种奇奇怪怪兴奋的样子，想来肯定不是好话。

司伯鹤知道了戚楚弋的大致作息，决定先不打扰他了，好不容易没有在一点钟才下班，还是让他赶紧回去早点睡觉比较好。

“又要谢谢你了，救了我两次，虽然距离上次你带我来医院应该还不到一周吧咳咳。”

“嗯，少跟踪人的话，应该不需要带你来第三次。”

司伯鹤心脏一下子哽住，有气被堵在喉咙出不去。

戚楚弋说得没错，上次“他”想找路白羽表白，这次又想跑来找戚楚弋培养感情，可是为什么从他嘴里说出来就好像是做了什么违法的事情损人且害己一样。

“才不是跟踪……”

细声细气地，这话说得司伯鹤自己都没有底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