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随风逐浪少年时
(十二)石头爷爷写给祖国的情书
司命感觉身体有些沉重。他已经两天没梦到盘子,他们也已经有两天没去挖过坑。自从不再挖坑,他就感到了疲惫,好像又要被打回原型!
“难道——我必须持续不断的挖坑才能保持身体健康?”他自嘲的想。
“七七,你再梦到点儿什么,咱们再去挖吧!”对什么都迟钝,唯独对司命敏感的风静,看着他的脸色有些忧愁的说。
“还挖?”司命失笑,“路面都被咱们挖塌了!”
“那个应该,不,是绝对与咱们无关。”祝风平态度强硬地说:“新闻报导了,花坛的正下方是很久以前的防空洞,因被遗忘而年久失修。那一天只是它的寿命到了,纯属自然塌陷。”
那一天司命和风静见识了她面不改色地对父母说谎的本事,今天又领略了她打死不认,自欺欺人的风采。
但是不管她说的是不是事实,她的说法确实让司命和风静的心情轻松了不少。
其实祝风平专门泡在图书馆里查过——那些诡异的盘子,她并没有查出直接的结果。可是她根据他们挖盘子的地点判断出,那里曾经应该有一个六芒星阵。阵结点被她们挖掉了九个……现在不管那个阵是用来加固地面的,还是起别的什么作用,都已经完全毁掉了!
她还查到——五十年前,魔科市是在一片战后加灾后的废墟上,重新规划新建起来的。
只有那个三岔路口的布局,是建市之前就存在的。做新的城市规划时,刻意的加以保留。
但是这些她是不会告诉司命和妹妹的。反正除了地面上多了个洞,造成临时的交通不便,其他再没出什么大不了的事。她想到那天司命将她们紧紧护在身下的情景——别说没出大事,就算是后患无穷,只要能对司命有利,她也完全不在乎!
“大七,明天周六,上午你还是要去踢球吗?”
司命自从感觉自己的身体好了,就迷上了踢足球。非得让那个比他小了五岁的“钢铁豆丁侠”教他球技!“钢铁豆丁侠”本来就跟他好,又特别理解他热爱足球的心情,一口就答应了。在足球面前,五岁的差异根本不算事儿。他们相约一起踢球到一百岁!
可是他今天的脸色不好。风静能看出来,风平自然也看出来了。
“踢球我是必去的。”
“下午去参观博物馆的计划也不变吗?”
“不变。”
“安排的这么紧,会不会太辛苦?”祝风平为他忧愁。
“放心吧,我没事的!”
其实司命也有司命的不得已,他对自己的身体完全没有把握——明明所有的医生都说自己没病,可是自己真真切切地跟病床纠缠了十六年。最近这些天,他的身体表现真的很不错!可是不知能维持到哪一天。
他得抓紧时间把想尝试的事都做了,这样就算再次倒下他也不亏!
周六上午,他按计划去找“钢铁豆丁侠”和他的小伙伴们踢了场球。剧烈的运动并没有让他感觉到更累,可是也没能让他感觉到身体变轻松,只是能在绿茵场上自由的奔跑,让他的心情好到要飞起来!
下午,他和苑天明一起去参观科魔市历史博物馆(赫好重色轻友陪女朋友去了,风平、风静学生会有事走不开,只有苑天明对科魔国的历史也很感兴趣,愿意陪他来)。
科魔国所在的这片土地,古时称作驻鹿国。国土之内曾有庞大的鹿群存在(现在科魔国境内的鹿群也不少,但再也称不上庞大)。传说中,法力无边的万鹿之王九色鹿,天长地久的守护着驻鹿国的大地……那时驻鹿国的地图形状就是一只驻足回首的雄鹿!时至今日,科魔国的主体民族依然是驻鹿族。
现在的科魔国,国土面积远没有古时那么辽阔——国家地图上只剩下鹿角、鹿首及胸部以上部位。
魔科市历史博物馆的正厅,正对着大门的地方摆放着一尊石雕的威风凛凛的雄鹿半身像——它是雕像也是科魔国的国家地图。每个来馆参观的科魔国人都会伸手触摸这“尊”地图,仿佛能够透过国之本体与国之魂魄交流。石雕的国家地图并不十分的高大,就算是小孩子,只要被父母举起来也能够到鹿角的最顶端。而成年人更是可以轻而易举地触及到这个国家最边缘、最艰险、最荒凉的地区。最原本亚光的石料,很多地方都已经被抚摸的光可鉴人了。
这幅地图是魔科市历史博物馆的骄傲!但它的作者并不是什么著名的艺术家。它的制作者就是司命每次追公交上学时都能遇到的石头爷爷。石头爷爷做了一辈子凿石碑的石匠,退休前凿出了这幅科魔国地图。他在凿这幅地图时仍然没有动用魔力,他用的是手,是心,是灵魂。
石头爷爷的雕工不及司命的精确、流畅,却比他粗犷大气的多!
久病的司命生于魔科城长于魔科城,却是头一次有机会触摸到这张石刻的国家地图——摸到的那一瞬,他的心中突然涌上一种心意相通,血脉相连的感觉!他抚摸最高的山峰,抚摸最低洼的盆地,手指沿着最长的那条母亲河由南向北画入大海,点过那些像鹿王的王冠一样散布在大海中的海岛……他第一次明确的知道自己有多爱科魔国。这种爱就像是根植于基因中的本能,不是来自老师的反复灌输,更不是因为父母的重复唠叨,是生下来就爱了。毫无疑问的生死相许,荣辱与共!
苑天明也伸手摸了科魔国的地图。他感叹道:“你们科魔国人真有毅力!居然用‘大地之心’雕刻地图。”
“大地之心?什么大地之心?”司命不明白。
“这种石材叫做‘大地之心’。是罕见的上等石料。”苑天明说着,用指关节敲了敲石雕,看着像普通的石灰石,敲击之后却发出金磬之声。
“别瞎敲!”司命慌忙阻止他,“万一碰坏了怎么办?!”
“怎么可能碰得坏!”苑天明失笑,“你知道这种石头有多硬吗?别看你刻木头、雕贝壳十几秒一个——凭你的刻刀,在它身上连一道痕迹也划不出!”
“这么厉害?!”
“当然,你没看到那么多的人天天摸它,也只是让它发亮,却一点儿磨损的感觉也没有吗?这种石头,用凿子凿都不好使!光是把它打磨平整需要的都是水磨工夫。现在居然被雕成了一尊立体的地图!琢磨它的人,恐怕是为它耗尽了一生的心血。你们科魔国的工匠真了不起!”
“全城的人都知道,琢磨它的人是石头爷爷。跟我是老熟人,哪天我带你去拜见他老人家!”司命倍感骄傲。
他心中感慨:“大嗓门的石头爷爷原来是个浪漫的人!这尊地图,根本就是他写给自己祖国的情书嘛。是谁说只有伟大,才值得被歌颂?”
“话说,你怎么对这种石头了解的这么多?”
“我家在未嗟魔国也是做石匠的。我爸曾用这种石头给贵族打磨了一块床板。”
“未嗟魔国现在还有贵族?”从小接受“人人生而平等”教育的司命非常吃惊。
“一直都有。”
“那他们干嘛要睡在这么硬的石板上?睡木头的就不够贵族?”
“你没发现这种石头是恒温的吗?冬天不凉夏天不热,还能防潮,预防风湿性关节炎。”
“你们未嗟魔国很潮湿吗?”
“……”
司命对未嗟魔国一直很好奇,平时也总缠着苑天明东问西问,想听他多说点儿……可是无论他怎样威逼利诱,苑天明总是讳莫如深……今天好不容易说了一点儿,此时又闭口不言了。
司命拿他没办法。
他们开始向场馆内移动。
司命今天一定要看到的是几块砖头——那是几块出土于驻鹿国旧都皇宫遗址的画像砖残片。
他在图片上看到的画像砖,经专家摆拼后,依稀能看出上面画的是女史图。可是女史衣服、配饰上的花纹就无论如何都看不清楚了!他觉得自己现在有点儿强迫症,只要看到让他觉得有意思的花纹,他就一定要看清楚,否则心里就像有一百只小猫在乱挠似的那么难受。
可惜他失望了——就算见到了原件,就算博物馆的工作人员在裙摆处安放了一枚放大镜,那里的图案也还是看不清楚,被时间带走的东西太难还原了!旁边摆放的复制品,很多细节明显是错的。
他问苑天明:“你能看清那个裙摆上画的到底是什么图案吗?”
“看不清。”苑天明也在眯起眼睛仔细看,他觉得那裙摆上的花纹像是某种阵图。可是确实看不清。
没办法,两人最终颇觉遗憾地离开了博物馆。
当天晚上,司命又做梦了。在梦中他见到了画像砖崭新时的模样——他不仅清楚地看到了裙摆上的花纹,还看清了女史手腕上所戴的手镯上的花纹!
没等劈叉娃娃叫醒他就醒了。从床上跳起来,他将梦中所见完整地用笔画在了纸上。对于图案,他有过目不忘的本事。
画完后,他又拿起刻刀,顺手将女史手镯上的花纹刻在了自己床前小圆桌的桌沿上。这种事他常干,爸爸妈妈习以为常。
做完这一切,他发现自己原本感到疲惫的身体又变得非常轻松了!
“难道对我身体有好处的,不是挖坑而是做梦?”
久愿长明又回到了科魔国的魔科市。他是为了那个叫做司命的少年回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