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行随着梅左一路避开人多的地方，趁着夜色，行至东市站在公主府府墙外，梅左从景行怀里抱过女子，道：“此时需慎，府门有侍卫守着，便从这进吧。”

景行揉了揉酸疼的臂膀，闻言不可置信地指了指两人高的府墙，又指向自己，梅错身运气抬脚踏壁而行，身轻似燕。景行怔愣原地，歇了会才压着嗓音说：“本公子不会武功！”

梅左的声音从府墙上跃出，景行听见她说右边有棵树，顺眼看去，一棵歪脖子树种在那，落叶铺了一地。

景行颤颤巍巍爬过府墙，落地时险些跌了屁股，看见梅左忍俊不禁的样子，气闷地移开眼。

“随我来。”

梅左如入无人之境，轻车熟路地向书房去，这个时候，秦斯然定然在那，且她待在书房，基本只有青叶或是红叶守着，其余侍女都遣到院外，书房前想必无人。

青叶听到房门被敲响，讶异地低头看向正执笔习字的秦斯然。

“去。”

青叶得了吩咐，行至门边，将门打开，就见梅左闪过身抱着被褥进了屋，再一抬头，又见后头还有景行跟着。

景行尴尬地挠头，手脚无措：“臣来拜会长公主。”

青叶行了礼，秦斯然的声音传来：“进。”

秦斯然看她动作，有丝愕然，搁下笔来，就见梅左匆匆将怀中之物轻放在轩窗下的软塌上，移步至梅左身侧，见她拨开被褥，看出是位姑娘，衣衫褴褛受了伤，秦斯然偏开眼落在梅左脸侧，旦见她绷直了唇角，眉头紧皱，紧盯着昏厥不醒的女子审看。

待青叶跟在景行身后靠近梅左，这才发觉那被褥里裹了个姑娘，忽想起这人是自家驸马爷抱进来的，于是心有戚戚，小心翼翼看了眼秦斯然的神色。

梅左目光一瞬不移，启唇道：“这姑娘受的伤颇重，看样子是被鞭子打过。”说着又让景行背过身，伸手去掀女子的衣襟，“斯然，你看，这鞭痕有新有旧，估计背部也有，我先前来时简单地上了药，还好随身带了些止血的东西，而且这姑娘的，咳，□□亦是血流不止……”

她念叨许久，忽觉无人应她，止了声，转眼看向秦斯然，只见秦斯然垂眸不语，她顺着秦斯然目光看去，落在自己触到女子衣襟的指尖上。梅左指尖似是被烫到，陡然缩了回来。

秦斯然缓缓收回视线，冷傲的面容勾着唇角，漾着笑，眼眸半合，扫过不知何时回了头的景行，又看了眼青叶，见二人双双低下头，才回眸看着梅左痴愣的模样，道：“驸马怎么不说了？”

梅左局促地笑了两声，拇指不断摩挲着食指指腹，秦斯然旋身回至书案落了座，双手叠在腹间，朝景行道：“景行，你且与本宫说说，这是如何一回事。”

景行闻言，低眉垂眼，向前一步将前后经过一一道出。

秦斯然听完笑意深深，盯着景行道：“嗯？金宇？狄戎女子？景行做得不错，赐座。”

景行手脚僵硬地靠了圈椅坐下，秦斯然看向一直朝梅左使眼色的青叶，目光一闪，吩咐道：“青叶，去唤人将这名姑娘带下去，切莫弄出太大的声响，让符大夫诊治一番。”

青叶应了是，急急往外去寻人，出了门方松一口气，她险些在屋内几近凝结的空气下窒息。

青叶脚步声消失后，书房内安静的落针可闻，景行垂首不敢多言，呼吸也放缓。梅左见秦斯然执笔，照常写字，犹豫着上前，赞叹出声：“斯然，这字写得极好！”

秦斯然不答，书房又安静下去，景行见这一幕，只觉脖子被人扼住，登时叫苦，暗道梅左活该，随即眼一闭，牙一咬，蹭地身站起来，作揖：“禀公主，景行恐家父担忧，还是先行告辞。”

秦斯然停笔，抬眼一笑，道：“且替本宫向景大人问好。”

景行如蒙大赦，感激涕零地应了声，退出去时，青叶刚将人找来，梅左不由自主地打眼看青叶等人忙碌，把女子送了出去。

秦斯然搁笔绕过书案，径自往外走，梅左慌忙跟上，在她身后尾着，书房院外的侍女替她掌灯，朝寝殿去。

侍女打开殿门，秦斯然却顿住脚，吩咐道：“带驸马去侧殿沐浴。”

“诺。”

梅左心下惴惴，欲言又止，但见秦斯然进了殿门，便只好随侍女去了偏殿。

秦斯然召人备好热水，整个人浸在其中，侍女伺候她洗浴，她闭上眼，于长鸣山草屋醒来时的景象铺陈开来，她又听到梅左低沉的嗓音说着：“在下姓梅名左，年龄二三……”

梅左眼前有道人影，她听那人问：“是阁下救的我？”

梅左应声说是。

转眼梅左气若游丝地躺在床榻上竭力忍下痛楚，眸光柔和朝她说：“别看。”

秦斯然像是被梦魇住，登时逃离而出，睁开双眸，歇了会听到殿门响动，知晓梅左回来，神色晦暗不定。

侍女服侍秦斯然穿上层层衣衫，心里纳罕明明要安寝，又为何要衣衫齐整。梅左坐在床榻上，身上披了外袍，黑发用发带随意绑住，紧盯着对着妆镜篦发的秦斯然。片刻，梅左踌躇着站过去，在秦斯然身侧蹲下：“我是听景行说，她与金宇有关，才带她回府的，景行还说了，那太子还在想法子救金宇，所以我想这狄戎女子总有用处的。”

秦斯然动作一顿，将篦子放下，垂眸看向梅左讨饶的眼睛，抿着唇不言语。梅左拉过她的手，轻轻捏着：“好斯然，别恼我了，你同我说说话。”

“阿左是在讨赏吗？”秦斯然轻声问，就见梅左眸光亮如夜星，下巴蹭着自己手背。

“在长鸣，你也是这么救我的，阿左总是这般救人？”

梅左愣住，听出弦外之音，弯起眉眼笑，秦斯然见她笑而不答，起身拉她起来，往床榻走去。

梅左曾称赞过秦斯然如瀑的青丝，现下散开直到腰际，梅左枕着绣了鱼儿戏水图样的枕头，一双狭长的眼眸紧锁住占据高地的秦斯然。

秦斯然在梅左眼角落下一吻，眉梢眼角藏惑人的笑意，她忽地低语：“阿左，你看这，你曾亲手上过药，亲手换过衣，所有的……”

话语被梅左吞下，秦斯然恍惚一阵看了眼伏在身上的人，又好整以暇地靠好了枕，梅左掌着她的腰身，抬眸时，秦斯然只见里头色彩驳杂。

梅左咬了咬秦斯然莹白的耳垂，躲了翩飞的衣物，控着她的腰窝，贴着她问：“所有的，都是我的？”

秦斯然纵容着热浪掀动她，攀上梅左瘦削的肩，任由外袍顺着床沿滑落，秦斯然眼眸里盛满细碎的光，呢喃细语：“都是你的。”

外头起风了，泛黄的叶子又被抖落了几张，梅左手一抬，熄了烛火。

翌日清晨，青叶站在寝殿门外面露异色，低声问旁侧的侍女：“驸马爷今日未曾早起去仙游居习剑？”

侍女回道：“是的。”

“公主也未起身？”

见侍女应是，红叶掬着笑意，挥了挥手，道：“且退下吧。”

梅左眸里浸着笑，拨开秦斯然颈间的发，啮着秦斯然本就布了痕迹的后颈，秦斯然转过身合着眼抬手止住她的动作，哑着嗓音乏累地道：“不准弄了。”

梅左拉过唇边的手，在秦斯然的额头落下一吻，秦斯然倦意难消，圈住梅左的腰，听见梅左笑说：“这是你说的，赏。”

秦斯然困倦地睁开双眸，无奈地扬颈吻了吻梅左的下颌：“阿左。”

对上梅左狭长的眸子，觉出那双手顺着自己脊骨捏着，又吻住她的唇，软着声道：“求你。”

梅左垂眼，停了动作，忍着欢喜回：“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