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你很难理解她,因为她有深度、有激情、有魔力,有时这对于心胸狭窄的人来说太复杂了。当你习惯了肤浅,深邃总会让你望而生畏。她知道自己是谁。如果你不知道,也没关系。」
-斯蒂芬妮·贝内特-
——
在他们之间,如果隔了一百步,郃择零一定会走九十九步,剩下的一步等她来走,就算她不走,他也会不吭声地走下去。
但他的步子走得有些不容易,她也是个心软的主,干脆就一步迈过去了。
圣诞晚会还没结束,外面还没什么人,他们打算趁机溜了。
再站下去,两个人都要成冰雕了。
从试衣间这栋楼后面出来,能看到好几个分岔路口,指示牌上盖着雪,不断留下水痕,有些结了冰,看不清上面的字。
芮聆从转来以后没有在学校里逛过,加上本身有点路痴,暂且只知道常去几个地方的路线。
但这次身边有郃择零在,莫名有种不言而喻的安全感。
跟着他从左数第二条道走,踩着茸茸的积雪,抬头便见盘根错节的枯枝托着微融的白色,枝头凝固成水滴状,在路灯下发出晶莹的光,地面映出婆娑树影。
夜色正好,佳人相伴。
没走几步,郃择零脚步放慢了些,右手去拉她的手,稳稳握住后,十指相扣。
芮聆脚步一顿。
抬眼只能看见他的侧脸,没一点别扭,大大方方的,凉夜蕴着较好的轮廓线条,嘴角噙笑,清风霁月。
说出的话也理所应当:“我拉着你,地上滑,别摔了。”
芮聆长这么大已经鲜少听到这种嘱咐了,反应了一会儿,忍不住笑着拿乔:“不用,我不会摔。”
“你不会摔?”他低头看她,不紧不慢道:“我会。”
芮聆正想说话,郃择零的手又握紧一分:“你可要牵好我了,我怕。”说完目光落在前方,盛着少年气,寒气也抵挡不住。
话是这么说,脸上表情一点也不见惧色,他反倒走在前面,为她挡了半边风雪,伟岸的背影和坚实的肩膀,让人想依靠。
芮聆想起来在高中第一次见郃择零,在操场绿茵上,少年仅有的气质和自信散发得淋漓尽致,众目睽睽下,入目是绝世无双的风姿,潇洒又张扬。
他此刻就在身侧,牵着她的手,耳边有他轻轻的呼吸声,芮聆的心也慢慢热起来。
也许这样的他只有她一个人可以见到,能随意袒露情绪,能堂而皇之说些拙劣的借口,彼此都不戳穿。忽而觉得,她好像训鹰或驭马的人,一山更比一山高,谁论风骚。
她倒希望,他别总拘泥在自己身上。
她喜欢他不惧山川河流,不惧岁月悠长,在青春年少的时光里,快马扬鞭,水涨船高。
芮聆笑意盈盈:“如果你以后有更好的路可以选择,千万不要为了一段不值得的风景,止步不前。”
“怎么突然说这个?”郃择零没仔细斟酌她的话里有话,只是扫她一眼,笑意较浅:“我从不走让我后悔的路。”
“无论做什么,孰轻孰重我还是分得清的。”
芮聆一愣,心下感慨他眼界开阔,心态安然,如果在毕业后,他可以抛下一切去英国,谋个更好的前程,她不成为他的绊脚石,拦路虎,那这小段时间的消遣也是值得的。
“我也是。”芮聆笑道。
两人都没再说话,默默漫步在冰天雪地里,一阵心理斗争后,她心里轻松不少,便觉着雪景也可爱起来。
……
到校门口,不急着出去,郃择零进了便利店,芮聆穿着他的外套,双手插兜,娇嫩细腻的脸快比雪白,引人侧目。
感应门开,他刚扫完码,揣着手机风尘仆仆地出来,右手握着一个小罐子。光进去一趟,头上的雪已经融了,沾湿的碎发被他撩上去,别有风味。
跟着他后面出来的还有两个女生,手上挂着塑料袋,埋着脑袋扣手机,没往前看。
郃择零没打开,抬着芮聆的两只手,让她握住那个罐子,一股暖流往身体里窜,头皮一阵颤。
她低头一看——是加热过的冰糖炖雪梨。
等她拿稳后,他松了手:“你手太凉了,先拿这个暖暖。”他的声音像小溪潺潺,清澈好听。
兴许是这音色太有辨识度,比芮聆点头先来的,是后面两个女生的猛抬头,眉毛挑得老高,眼睛和嘴都成了“O”形。
芮聆淡淡看了她们一眼,别开视线。
她们脚步没停下,只是没再低头,表情隐晦丰富,假装不经意地一直往这边瞥,等走远了些,靠得更近,脑袋抵着兴奋说话。
郃择零没注意到。
“我们要面对的流言蜚语,好像还挺多。”芮聆两只手端着罐子,发丝被吹蓬起来,无厘头地冒出这么一句话,语调冷淡,一双眼似琉璃,又有小点楚楚可怜,“你会怕吗?”
“不会。”郃择零答得果决,目光灼灼看着她,一股劲风吹不倒的气势。
怕她不信,他又走近些,微微低头,笃定道:“真的。”
芮聆只是随口说说,没料到他答得这么认真,一时半会儿接不出下一句话,干脆随便扯了句:“可是我怕我会后悔,”
他一怔,她振振有词的:“怎么办?我会。”
芮聆直愣愣地盯着他,任何一个表情也不放过,压着的嘴角微微上扬。
郃择零听出她话里话外逗乐的情绪,已经淡定下来,意识到刚刚吃瘪,他轻笑一声。怎么说,他好像占下风了。
“既然这样。”他抬手取下她的一只手,锁在掌心里,是温热的,漂亮的眼睛盯着她,虽是笑着,却听不出一丝玩笑意味:
“那我可要牵好你了。”
芮聆心中一动,片刻失神,耳畔响起他们刚刚的对话:
—— “不用,我不会摔。”
——“我会。”
——“你可要牵好我了,我怕。”
这个人,每次都让你说不出话,只剩心狂跳着。
其实她才没那么害怕,相反她勇敢得多,不过是唇枪舌剑,又不是兵刃刀锋,这场爱情的马拉松,她还是跑得起的。
芮聆还在走神的时候,只听郃择零又说:“你什么都不用担心,所有的事交给我。”
“哦。”芮聆看着他,挑唇笑了:“这么有担当,都有三个女生喜欢你了。”
郃择零警惕地看她,只见一幅信誓旦旦的表情,看不出真心还是假意。干脆把她的话接下去,他说:“谁呀?”
芮聆皱起眉,作势思考。
郃择零目光一凝,难得有点紧张,更多的是后悔,因为他盲猜她说的三个人里,有一个说的是她自己,所以他才由她说下去。
谁料芮聆微微笑起来:“我呀,我呀,我呀。”
“嗤。”郃择零偏头失笑,整张脸都柔和下来,清风雅兴,他好似坠入了温柔乡。
“郃择零!你怎么还没走?”声比人先到,只见谢桉树从礼堂方向奔过来,相比慢悠悠的夏之秸,眉飞色舞得显眼:“不会在等我吧?择零老公?”
几个人隔得不远,夏之秸扇上去的巴掌倒是实实在在能看见的,伴随一声吃痛。
等走近了,谢桉树对着芮聆“嗨”了声,指着两个人相握的手,“哇去,成了?”
郃择零和芮聆齐齐盯着他。
谢桉树咳了咳嗓子,苦苦思索了一会儿,小声问夏之秸:“他俩成了是不是要给芮聆换称呼,老公的老婆我应该叫什么?”
“谢桉树!”夏之秸憋红了脸,在他头上一个暴扣,“你真的有病!”
听他说前半句话的时候,夏之秸在心里盘算着,郃择零年龄大些,应该叫嫂子,可芮聆又是学妹,让人有点难叫出口。谁知道谢桉树这么跳跃,问出这种奇葩的问题。
郃择零头疼地扶额:“现在我只有一个老婆了。”
“所以,”谢桉树一本正经的:“你还缺个老公啊。”
“现在不都是一夫一妻制嘛。”
“……”谁家好人说的是这个“一夫一妻”啊。
“我们先走了。”郃择零面无表情拉着芮聆朝校门外走,瞥了夏之秸一眼:“他最近这里,”他用手指点了点太阳穴的位置,接着说:“好像不太正常。”
说完,不慌不忙地抬步离开了。
夏之秸没说话,盯着那两道紧紧相依的背影,长长的睫毛在便利店门口暖色的灯下,投下两片阴影,一眨一眨的,若有所思。
“谢桉树。”人走远了,她唤他一声,“我想问你个事。”
谢桉树眼睛向上看着,吹起额前几缕银发,闻言,一点没过脑子地回:
“爱过。”
“保大。”
“先救你。”
夏之秸:“……”
他回的是那种女友爱考的“送命题”,你爱过我吗?我生孩子生死攸关你保大还是保小?我和你妈掉水里你先救谁?
但是……谁问他了?
谢桉树答完,自认为答案十分标准,还特自豪地睨她,送上一个飞吻,配上那张俊脸,倒不显得油腻。
“有病。”夏之秸心里翻了个大白眼,平静开口:“你说那天是Eleanor 把芮聆带走的?”
谢桉树“嗯”了声。
“你确定你没看错?”
“不是,沈阿姨的气质是那么容易看错的?”
“也是,不过……”夏之秸眉头微微蹙起,有些想不明白,迟疑道:“芮聆不是才和郃择零在一起吗,怎么认识他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