柔煜川转头望向活力张扬的厉烨舟。
无需言语的默契，厉烨舟在同一时间也凝望着他。
“啊啊啊……好深情的对视，我要死了……”
“天呐，怎么回事怎么回事，他们休息时间到底发生了什么？怎么视线变得更黏稠了？”
“这样了，都不当众亲一个的吗？”
“我请问了，他们是怎么忍得住的？”
船员们窃窃私语。
风吹乱了一缕发丝，扫过眉眼，柔煜川眼眸的最深处凝结起一丝痛意。
气氛烘托到位了，但他现在不会亲吻厉烨舟的嘴唇。
他哪里不知道厉烨舟这般小心、细致又温柔，把愉悦身心之事做到了极致，勾起他内心对他无尽的渴望与眷恋，让他离不开他。
心机小狗的心思，他全明白，所以一再地卸下心防、突破底线，来回应这份珍贵的爱意。
而他真实的想法，不能让厉烨舟知道。
他与厉烨舟四千年的羁绊。
第一世的他，思虑长远，未雨绸缪，竭尽所能让所爱之人在失去他的日夜里，活下去。
这一世的他，纵然与那人性情不同，但会做同样的事。
反正也不是第一回这么做了。
嗯，炉火纯青，手到擒来……
厉烨舟的眉间微动，柔煜川收回放飞的思绪，眨了下眼，谨慎地藏起心事，转瞬间清湛温煦又含带春风笑意的眸子，专注地望着自己的爱人。
他回握住厉烨舟的手，真实的触感像一团火，燎着掌心。
只是一样想的长远，不一样的是他这一次不会轻易放弃。
船员们在一点点遗憾中，陆续登上医疗舰，澹台探珠来向他们道别。
“这个，我也带走了。”
两名武装人员押着一个男人走来，男人的头上蒙着黑色头罩，不安地问：“为什么还要蒙着我的头？”
利特尔顿医生跟着过来，“给你惊喜。”
“带我去看柔煜川死了吗？”赵恒予惊喜地拔高音量。
“啊——”利特尔顿拉长语调，神神秘秘，在柔煜川身边停下脚步，使了个眼色。
赵恒予扭动着肩膀，迫不及待地问道：“在哪里，到底在哪里！快给我看，我会让我爸给你升职！医疗系统里的职位任你挑选！”
武装人员带着赵恒予，从柔煜川面前经过。
“嗯？”赵恒予仿佛感应到什么，脚底撑着地面，不愿意往前走了，“我怎么感觉柔煜川就在这里，为什么现在不能给我看？”
武装人员直接把他提溜起来，赵恒予两脚悬空，像等待被屠宰的鸭子，送向未知的命运终点。
他吓得尖叫，“利特尔顿，你要干什么？你不要命啦！”
利特尔顿停下脚步，转头望向柔煜川，“那项人体实验，寄生物在成熟之时，携带的毒素在人体中扩散，引起皮肤疱疹与撕裂，带来剧烈的疼痛，让人失去反抗能力，眼睁睁地看着它自胸腔破体而出，以宿主为食，吸干血液吃尽骨肉内脏，最后只能留下零星残血碎骨。做为利特尔顿少校的家属，我很感谢柔指挥官让他免受更多痛苦折磨，可以体面地离开。”
说话间，武装人员揭开赵恒予的头罩。
刺眼的光芒尽数撒入眼中，赵恒予一时接受不了，眼睛疼得直冒泪花，来不及思考利特尔顿的话是什么意思。
他听见风声与星舰运转的声音，除此之外，世界好似停转了般的寂静无声，一阵莫名的恐慌涌上心头，他强忍着不适睁开眼睛。
一团模糊的视线里，一个个黑影渐渐凝聚出清晰的线条时，他听到如细雪般清冽的嗓音响起。
“很抱歉。”
柔煜川。
你这个阴魂不散的变态。
你不是应该死在基地的暴动与霍克帝国的突袭中吗？？？
过于惊恐之下，人变得出奇地冷静，赵恒予想大吼一句“抱歉有什么用，利特尔顿少校能活过来吗”，嘴巴刚张开，一道黑影如鬼魅忽闪至面前。
倒把他惊得心脏差点破腔而出。
“抱——”
第一个字吐出来的时候，他飞起来了。
按理说，人类不借助外部工具，是不可能飞的。
但是，他现在确确实实地在飞。
胳膊不受控制地从武装人员紧攥的手中挣脱出去，耳边“咔哒”两声脆响，整条胳膊软绵绵地垂下去，骨头断裂的痛感随即飞速传向心脏。
他大叫一声，坠落在医疗舰的舱门内，全身骨头架子都快摔碎了，疼得满地打滚，鬼哭狼嚎。
厉烨舟从柔煜川的口袋里摸出小瓶消毒剂，喷鞋底。
“煜川，再会。”澹台探珠挥挥手。
“再会。”柔煜川目送他们登上医疗舰。
医疗舰缓缓离港，赵恒予两条胳膊废了，用脑门撞击着舷窗，面目狰狞，恨不得跳下来把柔煜川大卸八块。
但他不能，他没有自由了。
他叽哩哇啦的一顿骂，星港上谁也听不见。
柔煜川自始至终连一个眼神也没有给过他，望着医疗舰远去，挥挥手。
利特尔顿看着他，淡淡地笑了笑。
得到哥哥去世消息时，他确实恨柔煜川。
感情深厚的亲哥哥，突然被人枪杀，不管出于什么理由，他都无法理解，怨恨着杀了他的人。直到看到哥哥的遗体，知晓被外星生物寄生的恐怖，恨意烟消云散，抿心自问，如果换作是他面对这种情况，他会开枪吗？
他不会，他不敢，他舍不得，会心存一丝侥幸，可结果就是看着哥哥在痛不欲生的折磨中死去，自己陷在悔恨、恐惧中一生。
在哥哥每天发来的邮件中，他知晓哥哥与柔煜川在短短的几天内成了知心好友，哥哥很欣赏敬佩年少有为的柔煜川，满怀期待将来一起执行任务。
正因如此，他至今都无法想象当年只有十七岁的柔煜川，开枪时的心情。
背负的绝望与罪恶感，衍生出的黑暗会吞噬人心，毁掉一个人，他不敢想。
做为家属，他真心感谢柔煜川，只希望他不再被往昔的阴影笼罩。
医疗舰消失在天际，星港上的人陆续散去，柔煜川不紧不慢地走到星港尽头，栏杆之外是深不见底的悬崖，黑暗之中仿佛有一双来自地狱的眼睛，窥视着人间。
但是抬头看，淡蓝色的天空，隐约有星辰的轮廓，徐徐的风从远处的平原上吹来，拂过脸颊，舒适宜人。
柔煜川展开手臂，闭上眼，想象自己飞翔在天上，无拘无束，随心所欲，放松会儿。
腰上有东西溜溜达达擦过去，落定在他小腹上，接着后背被一团热气拢住，和凉爽的风交汇，倒是更舒爽快活。
大狗把脑袋搭在他的肩膀上，蹭蹭。
“川川。”
“嗯。”
“You Jump，I Jump!”
“……”
柔煜川一个头槌撞在厉烨舟的脑瓜子上，肯定是刚才洗澡的时候，脑子进太多水了。
大狗“呜呜呜”着往他颈窝里拱。
柔煜川温声道：“你说，人若是长出双翼，飞翔在天上是什么感觉。”
“是借助翼装飞行设备也无法体会到的自由自在。”厉烨舟松开环在腰上的手，顺着柔煜川的手臂，缠住他，“现在可以假装这么比翼双飞。”
柔煜川道：“又没说我们生生世世只能做人，说不定四千年间有那么几次投胎成鸟儿，已经体验过了。”
厉烨舟悠悠感叹道：“和川川在一起，真有趣。”
“是我们。”柔煜川强调道，侧头看向身后的人。
“嗯，是我们在一起真有趣。”厉烨舟很高兴柔煜川的纠正。
他不会再说“我不要你了”吧。
厉烨舟深吸一口雪松的香气，亲上柔煜川的耳垂，柔软细腻的触感真叫人爱不释口，特别是在风中感受到“羽翼”的轻颤，好像真的畅快翱翔在云海之间。
有趣极了。
细密的吻从耳垂辗转到鬓角，怎么也吻不够，于是移向下颚线，恨不得到处标记上他的气息。
再往下，亲亲草莓印，衬衫领子有点碍事。
柔煜川总是一板一眼地扣起最上面的扣子，高冷禁欲，谁敢近身，一律踹飞。
正有点小小遗憾，柔煜川解开第一颗扣子，“有点热，你贴我太近了。”
话是这么说，柔煜川身体没动，唯有如玉的修长手指，慢吞吞地下移，指尖落在第二颗扣子上。
领口微微敞开，厉烨舟的视线挪不开了，狠狠地咽口唾沫。
指甲刮过纽扣，跟抓了他的心似的。
他瞪直了眼睛，心潮波涛汹涌，想着柔煜川怎么光刮来撩去，就是不解开第二颗纽扣呢？
第二颗也不会怎么样吧？
大庭广众之下，他能把柔煜川怎么样呢？
“川川……”厉烨舟不满地嘟嘟嘴。
“啊？”柔煜川长叹，“休息时间结束了，厉上校。”
“啊？？？”
柔煜川在他怀里转过身，面对着面，重新扣上第一颗扣子，“该工作了。”
然后，他像一条泥鳅滑走。
厉烨舟紧跟上去，“柔教授，您是不是在报复我什么？”
“是啊是啊。”柔煜川大方承认。
厉烨舟扑上去，抱起柔煜川，冷哼，“柔教授挑衅我，给我等着瞧。”
然后，他举起柔煜川，又开始唱起他最爱的“我要亲亲抱抱举高高”。
远处的人们看到他们的身影，无不微笑：这究竟是什么神仙眷侣，发癫都如此美丽。
陆续送走剩下四批船员，偌大的基地顿时清冷了许多，实验室中的氛围持续火热。
柔照宁回政府大楼晃悠一圈，回到基地，带来好消息一则。
“布伦南被暂时罢免职务，第三军团在我的计划之中，放出副总统借神之领地计划，搞人体实验的消息，导致计划已经失败。副总统当然不会承认这件事，准备咬住总统，向外界披露一切都是受到总统指示。”
她瞥了眼不远处正在检查防御系统的厉烨舟，盯着柔煜川。
“总统先生知道计划失败的事无法再隐瞒下去，很快会联系你。”
与此同时，林赛发出一声惊叫，“煜川喵，有失踪船员的讯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