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他终究没问出来。
冥冥之中他有预感,这个问句如果真到云姝耳朵里,她只会有两种反应。
嘲笑他自作多情。
以及坦然承认“这当然是剧情让我这么干的”。
她不会喜欢他的,他知道。
他忽然有些低落地陷入沉思,连带着手里的烤冷面都有点索然无味起来。
在小吃街简单逛了一下后,云姝就带着傅松言往傅家老宅赶。
一路上傅松言又恢复了那副恹恹的样子,她偶尔和他搭话,他也是那副极其敷衍的表情。
云姝只当这个人又开始发疯了。
她干脆也闭口不谈,全当今天的好心喂了狗。
在路上,傅松言忽然刷到一条帖子,话题是#锐评以下星座#,他本来已经划过去了——
但半秒后他又划了回来,福至心灵般扭头问云姝:“你是什么星座?”
云姝没多想:“射手,怎么了?”
“没事。”
他默默靠回去,眼睛紧盯着屏幕上自己星座下面的那行小字。
——射、手、的、狗。
他又安静下来,面无表情的划到下一个去。
他傅松言不可能给人当狗。
云姝瞥了他一眼,嘴唇无声地动了动。
有病!
天际线逐渐沾染上橘色时,车缓缓地驶进了庄园。
傅松言看着忽然变熟悉的景物,才想起来这家伙前几天说过的话。
但他当时以为她就是说说而已。
几乎是不需要思考,他扭过头来,目光幽怨地盯着她:“让我替你挨打来了?”
“你怎么会这么想。”
云姝眨眨眼睛,一副“你可真是冤枉我了”的表情。
“我怎么舍得看你挨打。”
话音落地她就猛然抿住了唇。
坏了,背的梗太多太杂了。
她对烂梗已经到脱口而出的程度了。
傅松言果不其然的沉默下来,甚至还默默将脸偏移到了一边去,一副没眼看的样子。
实则嘴角疯狂上扬。
云姝没看见,她推门下车,将钥匙交给管家,这次进门的过程已经非常娴熟,熟悉得就像回了自己家一样。
管家跟在云姝后面,对她突然回来表示惊讶,对她突然将傅松言带回来更加惊讶。
但他仍旧维持着老管家的职业素养,面色不改地挨个问候:“傅小姐,傅先生。”
云姝闪现回来:“叫什么傅先生,他是我们傅家未来的主人之一,叫姑爷。”
她的反应实在是太顺了。
傅松言:“?”
老管家:“?”
还没到傅青利面前就开始演了。
傅松言伸手戳戳她,低声:“你差不多得了。”
云姝看他一眼。
从某种方面来说她又没说错,任务迟早要完成的,他的东西最后也还是会还给他的。
她上了二楼,家里除了管家之外,一路上没看到什么其他人。
连邢明艳也不在。
她偷偷摸摸地伸长脖子多打量了几眼,被傅松言捏着后脖子把她的脑袋强行掰正。
“别丢人。”
云姝皱眉:“这又没人要那么端庄干什么。”
不同于前几次的温度,这次他的指腹有些燥热,此刻轻轻捏着她的后脖颈,触感有些粗粝。
云姝缩脖子:“我觉得你有点冒昧了。”
傅松言收回手,下一秒看见对方抬起手摸了摸刚才自己短暂接触过的位置。
傅松言:“我就简单碰了你一下。”
还擦擦,这个时候就洁癖上了?
傅松言报复心骤起,面无表情捏着手指在自己衣服上揉了两下。
书房里只有傅青利一个人。
云姝闯进去的时候他正在斟茶,听到动静抬起了眼,目光掠过云姝。
然后是傅松言。
再是试图拦她但是没拦住的佣人甲。
云姝看他的反应好像不太对,跟着他的时候回头瞥了一眼,差点没吓一大跳。
是的,这个佣人甲是凭空出现的。
她到门口的时候还没见到她,一脚给门蹬开之后她倒是就这么出现了。
但这不是重点。
重点是完成这个剧情——
如她所想,对方在看见傅松言的第一时间就已经不着痕迹地皱了下眉,向来不喜形于色的脸上难得被她读出来一丝厌烦。
开了个好头。
傅松言一出现,这个剧情进度起码飙到了百分之二十。
“你背着我拿钱侮辱他?”云姝零帧开演,忽然冷笑一声,开始说台词。
“你从小被娇生惯养长大,从来没为钱发过愁,你觉得钱是最没价值的东西,所以你觉得我用钱让他离开你是一种侮辱,”傅青利收回视线,也不搭理她,样子还是那副平平淡淡的。
“但他觉得是侮辱么。”
这幅自以为是的嘴脸简直跟傅松言的死人样简直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云姝也看他烦烦的,一副怎么看都看不顺眼的样子。
还喝茶。
烫不到你这张破嘴。
对方抬起手,稳稳地执着白玉瓷杯——
然后被云姝夺走了。
她甚至还从桌上拿走了一杯递给傅松言,眼神示意他:“喝。”
刚斟茶时云姝看到了,盏中的茶叶色泽绿褐鲜润,在沸水中流转,汤色橙黄,丝丝缕缕的淡香薄雾升腾,一闻便是好茶。
傅青利瞥了一眼:“他喝得明白么,你们两个在一起,你说天他答地,连共同话题都没有,跟这种人也能谈喜欢?”
他堪称乖顺地接过,清亮的茶水模糊映出他的影子,他微微低下脑袋,浅浅抿了一口。
香气馥郁,有兰花清香。
他微微一笑,语气很平静:“谢谢您的大红袍。”
这个局势他现在看得很明白。
云姝勉为其难地陪他体验了一下普通人的大学生活,目的就是为了这一刻。
给她当工具人。
她倒是机灵得很,知道傅青利看到他就生气。
他垂着睫毛,像个局外人,安静地胡乱想着。
青年如远山孤月般的眉眼沾染上蒙蒙烟气,估摸着是杯子有些热,他的指尖红润润的。
鬼使神差的。
云姝忽然就摸了一下。
傅松言单边眉梢一挑:“?”
云姝淡定:“你的手看起来大大的,能不能比一下。”
傅松言不知道这个套路,虽然不理解她为什么在这个节点她还能关注这个,但他还是下意识把另一只空闲的手伸了出来。
云姝弯起眼睛来,她的手就这么不知羞地搭了上来。
她握住了他的指尖,指腹在他手背上极缓、力道极轻地摩挲。
傅松言忽然盯住她的手,和傅青利一样事不关己的表情,耳朵倒是很诚实的一点一点红起来。
“他才不是什么为了钱就会离开我的小男人,”云姝牵着他,冷艳高贵的一仰头,面不改色继续说台词,“我傅云姝这辈子,就只会爱上他一个男人!”
傅青利感觉到自己眉头狠狠一跳。
这几句没出息的话配合她非他不可死不悔改恋爱脑上头要把一切都给他的样子显然已经激怒了傅青利,他猛然握紧了茶盏,然后又被烫得松开了手。
“滚!”
气势如虹的一声。
几分钟后,云姝和傅松言双双被扫地出门。
连车钥匙都被收走了。
庄园门口,两人齐刷刷地像两个小学生罚站。
傅松言冷淡地抽回手,低头捣鼓了一下,两秒后掏出收款码亮到她面前来。
云姝:“?”
傅松言:“你想白吃我豆腐?”
“这不成的,”云姝断然把他的手机倒扣过来,诚恳地望着他,“给了钱性质就不一样了。”
现在的当务之急是先从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离开。
云姝推开他之后就摸出手机来给陈衔青打电话,让他过来接一下。
在打电话的时候她下意识地离他远了一些。
傅松言表面上没什么,实则内心下了一场大暴雨。
他看着她,许久没有升起过的那股发配她去要饭的想法再一次冒出来。
利用完就跑的死渣女。
他冷笑一声。
从庄园出来后,傅松言就又是一副生人勿近云姝更是滚开的表情。
这次陈衔青在前面开车,云姝终于可以坐在后排。
在剧情里她的下一步是借酒消愁,喝个烂醉。
所以她让陈衔青先送傅松言回家,之后再去大醉一场。
她前脚刚吩咐完陈衔青。
后脚傅松言就笑了一声,讽刺的意味十足。
云姝才不管他发什么疯,这个人今天跟脑子有病似的不是垮脸就是冷笑。
她专心走她的剧情。
今天实在是不想再见到对方这张臭脸,她看着傅松言下车之后就赶紧让陈衔青快出发,这次甚至还选了一个离傅松言十万八千里的小酒馆。
但剧情的安排就是挣脱不了。
四十分钟后,傅松言出现在指定地点。
再过了十分钟。
陌生的领班过来派发任务,让他去9029包间照顾一位醉倒的客人。
他就是这么捡到云姝的。
不知道她是不是真的喝多了,他进去的时候,她没有反应。
安安静静地,闭着眼睛趴在桌子上,手边是歪七扭八的空酒瓶。
他走过去伸手戳戳她:“云姝?”
她还是没动,只是皱了下眉,灯光之下,轻颤的睫毛如同蝶翼,脸上也泛着淡薄粉色。
她不坏心眼的样子看起来还怪善良的。
空气安静下来,他忽然又想起了今天骑着小电驴载他的云姝。
当时嗅到的浅淡香气越过了层层时空,来到他面前,多掺杂了一些清薄的酒气。
他忽然有些愣住了。
像是气氛到了,剧情提示这一次不紧不慢地在傅松言眼前展开。
【你偷亲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