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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3章 鸳鸯梦(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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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日的天空总是黑得很快。不过一会儿,太平御街的灯火陆续燃起,一街一巷,一经一纬,逐渐点亮了整片京城。

丽正殿中,朱明熙手持毛笔立在窗前,安静地听着来自远方的喧哗。这是他的京城,这里住着他的百姓,而从今晚开始,最后一个威胁他的人也将会消失。

他会像他的父亲一样,成为一个开疆拓土、名垂青史的明君。

元福屏退了殿内添加炭火的宫人,将四角的莲花灯一一点亮,走到他身旁低声道:“殿下,那东西已经处理好了,不会再有任何人发现。”

朱明熙“嗯”了一声,后垂下头去,无声凝视着宣纸上晃动的花状灯影。

火苗微扬,透亮的蜡液缓缓流下,一滴滴掉落在烛台上。莲花徐徐旋转着,甩出点点彩光。

“这灯真好看,娘亲我要这个!”男孩踮起脚尖,半个身子趴在摊肆上,眼睛亮亮地望着上方的花灯。

妇人嫌弃地撇撇嘴,拉起男孩就要走:“一个男子汉,怎么尽要些小女儿家喜欢的东西,跟我回家去!”

“我就要这个!就要这个!”男孩一听,立时张大嘴巴哭嚎起来,死拽着妇人不肯走,引得路人频频侧目。那妇人被闹得满脸羞红,只得掏出银子将灯买下,匆匆带他离开。

男孩蹦蹦跳跳,手举花灯越看越满意,急着就要回家将它挂在自己屋前。然而人潮汹涌,他还没跑几步,就撞到了一个人。

花灯重重一晃,内里的蜡液飞溅到灯纸上,烫得男孩瞬间撒了手。

“哎,小心。”女子轻巧捞起掉了一半的花灯,却没抱住男孩急往后倒的身体。他往后踉跄几步,一屁股摔倒在地上,眼眶顿时红了。

林絮看着地上泫然欲泣的孩童,手里提了他的灯,站着不动也尴尬,蹲下安慰也莫名,便转身将花灯递给妇人。

“不要不要了,这玩意儿就送给你了。”妇人正愁没人接手,嗔怪地瞪了男孩一眼,将他从地上拖起来,边走边教训道,“臭小子,再到处瞎跑,等烧到眼睛就知道痛了!”

很快,两人越行越远,消失在人流中了。

林絮目送二人离开,抬手仔细瞧了瞧灯上的花鸟画,随后轻叹一口气,提着它慢慢往城郊走去。

街道两边的摊肆越来越少,喧哗逐渐远去,热闹的尽头是一片冷寂的梅林。此时天色微微泛蓝,轻柔的月光落在琥珀色腊梅上,两相一撞,泼出盈盈的亮光来。

“嘎吱嘎吱。”绣鞋碾过白雪,灯影投下落花。

不知过了多久,林絮听到左前方传来一道极细微的声响,转头望去,只见贺兰绪倚在水边一棵梅树下,手里折了半枝梅花,正定定地望着她。

他往日多着颜色浅淡的衣衫,除了腰间一柄红鞭亮眼夺目外,其余配饰多以低调精巧为主,瞧着尽是柔情公子之态。而今日,他着这一身玄色鎏银衣袍站在月光下,周身又是寂寥的白雪,一时竟让林絮产生了些许冷寂肃杀之感。

此刻夜色太浓,他眼底幽暗不可见,似是还含了许多意味不明的情绪。

这个眼神……林絮怔了怔,一时觉得他有些陌生,回过神来后抿了抿唇,继续往前走去。

“贺兰,你……”话未说尽,她眼前景色一晃,整个人向前倾覆下去,连脚底的绣鞋都险些脱落。贺兰绪紧扣她手臂,一把将人搂入怀中,俯身吻了下来。

花灯落地,跌碎在雪堆里,火苗挣扎着冒了冒,顷刻间便湮灭了。

他的唇冰冷,似是染了腊梅清香,一点一点侵蚀着她的呼吸。林絮脑中乱成一团,本没有心思与他缠绵,然而在抬手挣扎时,却忽然想起他一路遭人追杀,怕是再受不住她这样的推拒,只能暗叹一口气,合上眼感受这久违的亲昵。

贺兰绪微睁开眼,确认眼前人无拒绝的意思后,动作愈加肆意起来。他右手缓缓缠上她的指尖,缱绻地摩挲着,后又环住她手腕,不厌其烦地绕了一圈又一圈。

像是小蛇吐信。

林絮被他折磨得浑身发麻,意识缓缓沉落下去,整个人像是坠入了一望无际的深海,只能凭借这仅存的水流飘荡摇曳。她眼睫轻颤,双手无意识攀上贺兰绪的肩,跟着他的节奏呼吸吐纳。

微风拂过,在湖面上扫出点点波纹。轻灵的流水声飘来,像是碎珠落玉盘,叮叮当当,掩下二人逐渐急促的呼吸声。

不知过了多久,贺兰绪松开手,抵住她的额头轻轻喘息,眼尾微红,目不转睛地描摹着怀中人的脸庞。

林絮被他吻得头脑发晕,好不容易压下的心火又熊熊燃烧了起来,灼热的身躯与这林间冷风一撞,顿时生出了冰火两重天的煎熬感。她扶住贺兰绪的手臂,竭力迫使自己冷静下来,轻喘道:“你……”

“别说话。”贺兰绪眼底欲念涌动,复又上前一步,钳住林絮双腕将她按在树干上。树间细雪夹着花瓣飘落而下,纷纷扬扬,洒了二人满身。

纷繁的花雨中,一片琉璃黄的花瓣掉下,正巧停在林絮鼻尖,与那绯红双颊一衬,更显得她柔情似水不同往日。贺兰绪见到此人此景,心中情欲更是按耐不住,眼神一暗,双唇衔住那枚花瓣,再度垂首深吻了下去。

二人甫一接触,林絮便觉察出他与方才的不同。这个人依旧是温柔的,可这表面的柔情蜜意之下,似乎带了一股不可拒绝的强势以及近乎绝望的……乞怜?

他这一趟西域之行到底经历了什么?现在的他好像……好像一个疯子。林絮被这带了侵略意味的吻撩拨得浑身酸软,颈后甚至出了一层细细的薄汗。

她感觉身体融化在沸腾的岩浆中,脑中闪过一幕幕光怪陆离的画面,是扬州扑不灭的大火,是浮玉山围着篝火相谈的夜晚,还有东宫潮湿暗沉的日复一日……

梅花碾碎在唇齿辗转间,化出一股清苦的味道。这苦意密密麻麻渗入贺兰绪心底,惹得他心神震荡,意乱情迷。他眼眶湿红,近乎哀求地细细吻着她,脑中反反复复冒着同一个念头:她是我的,这个人是我的。

静夜悄悄,树梢的雪水融化,“啪嗒”一声滴落在贺兰绪肩头。二人被这声响惊动,交缠的动作齐齐一停。林絮率先睁眼,强行拉回神智,轻喘着气哑声道:“你,你先听我说,我……”

“林儿。”贺兰绪打断她,慢条斯理地摩挲她略微红肿的嘴唇,柔声道,“我也有话想对你说。”

林絮顿了顿,后轻叹口气,闭眼道:“好,你先说吧。”

“来回西域这一路上,我看到了许多不同的风景。姑苏城的水,剑南道的山,大漠长月,天山暮雪。”他虚虚环着她的腰,以一种低沉的语调娓娓道来。

“我离开中原后,在凉州城待了许久,那儿的葡萄酒天下闻名,河西牧场养的马也是最健硕的,一日可行千里。以后我们若要出远门,就找那儿的张师傅挑两匹。”

“车师国那边我已经安排好了,贺兰家的人都很好,你肯定会喜欢的。你若嫌待在西域太过无趣,那我们就去其他地方,不管是哪里,我都陪你一起去。”

只要你跟我走,我可以不在乎那些往事,可以忘记你用这种残忍卑鄙的手段……杀害荆花帮那么多人。贺兰绪闭上眼,将怀中人搂得越来越紧,一面承受心脏的撕裂,一面控制自己近乎哽咽的声音。

“林儿,我们不报仇了好不好?爹爹他已经死了,我不想你也……”

他在说什么?林絮半陷在他怀中,晕晕乎乎地想,耳边轰隆仿若有群马驶过。她闭上眼,指尖使劲掐了掐掌心,却压不住心中越来越暴戾的情绪。

这个人不应该在这儿的,她也不该在这。不对,她是来杀他的,为什么……为什么还在与他纠缠。杀了他吧,亲手结束这一切。是他出现在你面前,纠缠不休才让你爱上他的,爱得这样痛苦。

“我只要你一句话,你……”

都是他,都是因为他——要是没有这个人就好了。

“你愿不愿意跟我走?”

贺兰绪见林絮眼神躲闪,飘忽不定,更觉她心中有鬼,一腔深情堵在胸口,酸涩难忍。他深吸一口气,十指扣紧她双肩,重复问道:“你是不是后悔了?难道你当真……”

不要逼我,不要再逼我了……如果与人相爱就是进退两难、不死不休,那还要它做什么?!

一线金光闪过,在暗夜里显得格外夺目。三分刀气溢出,倏忽掠过梅林,将满树繁花纷纷挑落。一时间,林中尽是折枝之声。

“啪嗒。”好像是滴水的声音。她抬眼望去,如梦初醒。

贺兰绪定定地凝视她,不知为何,他眼中除了痛彻心扉的不可置信,还有许多意料之内的了然于心:“原来你真……下得了手。”他含泪笑起来,忽又剧烈咳嗽几声,反复念道:“真的是这样,他说的都是真的……”

冰冷的雪气从他胸口灌入,慢慢渗进骨髓,痛彻心扉。意识模糊间,贺兰绪不禁想道:原来她寒症复发时,是这般寂寥的感觉,就像心口下了一万年的大雪。

相较于他的颓然,林絮这边则显得更为慌乱。她难以置信地睁大眼睛,拼命想缩回手去,然而右手已然麻木不听使唤,像是被凝结的霜雪冻在了刀柄上。

“其实我,我们本来就是要去西域的,你为什么不把我骗去胡弥再杀?让我死在这里,你……”贺兰绪垂下眼,声音低落下来,几近喃喃自语,“可就没有药了。”

“林姑娘心计无双,为达目的连感情都可以拿来利用,今日怎的做了这种赔本买卖?”

林絮心中滴血,脑中又是一团乱麻,根本无力思考这句话的深意,只急急道:“你别说话了,我现在就……”

话音未落,林絮只感一道掌风拂过,将她大力推了出去。与此同时,一大滩鲜血随之泼出,溅在雪地上,宛若点点红梅,凄艳无双。

“你疯了!”林絮见到这幕,又气又急,忍不住怒喊道。

“我……进入中原后,就在被不同的武林门派追杀。他们有用刀的,有用剑的,有习武老手,也有初生牛犊。”贺兰绪半跪在雪地上,摇着头苦笑道,“匹夫无罪,怀璧其罪。我不过是一个普通人,不害人不杀人,却难以被这天下所容。”

“我躲过这重重艰险来到京城,只为见你一面。可我抛却生死也要见的人,竟然也想要我的命。”

“我没有死在他们手上,今日却要死在你的刀下了……”

许是回光返照的缘故,他觉得意识逐渐回拢,身体越来越轻盈,甚至起了灼烫之感,而胸口剧痛则恍然不存了。

贺兰绪清醒地意识到:自己或许离死亡只有一步之遥。

死前有挚爱之人相伴,或许也是幸运。那他留在这世上的最后一句话,会是什么?

贺兰绪顿了顿,抬眼盯着林絮被泪水浸湿的脸庞,似是要把这人的模样刻进心底,带往轮回:“林儿,其实只要你的一句话,我就可以为你去死的。”

什么为你去死?他到底在说什么?林絮眼眶含泪,止不住地摇头,正要上前询问,忽听得身侧一声大喝:“你在干什么?!”

她仓惶转头望去,只见燕无涯怒发冲冠,眼中怒火似要燎原,提剑便朝她攻来。

刀剑相交,擦出“铮”的一声脆响。琥珀刀以那裂痕为基,四分五裂成了一捧碎片。金色的碎光在半空散开,后飘零掉落在雪地上,宛若烟花炸开又隐于夜幕,顷刻间便不见了。

琥珀刀,竟然碎了……

在场三人俱是一愣,燕无涯率先反应过来,扔开手中断剑,转身抽出贺兰绪的朱雀鞭向林絮劈去:“我今日就杀了你!”

“燕兄,我……”林絮急急后退数步,折了梅枝作剑抵挡,却不敌燕无涯凌厉的进攻。数招之后,她错漏一步,脚腕被他抽出了两条鞭痕。

贺兰绪见燕无涯越斗越狠,心中焦急,拼尽全身气力喊道:“燕兄,你不要伤她,我……咳咳。”

听到这声,燕无涯攻势霎时一停,这才忆起身后之人再不救治就会伤重至死,连忙回身将他扶起,关切道:“还能撑吗?”

贺兰绪脸色惨白,已是连摇头的力气都没有了。燕无涯脸色崩得死紧,抬手封了他周身数处要穴命脉,冷声道:“早与你说了,她是个没有心的人。”

“我们走。”

二人离开后,梅林重新恢复寂静。林絮孤身立在雪地里,麻木地盯着地上那片红色。

又是这样漆黑的夜晚,又是这样的一大滩血。

此情此景下,她突然想起了朱明熙的一句话:你没发现吗?我们其实是同一类人。

是啊,我能为了活命生啖人肉,自然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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