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无,过来陪妈妈看电视,”许宁缓缓睁开眼睛,发现自己正蜷缩在家里的真皮沙发上。阳光透过落地窗洒进来,将客厅镀上一层温暖的金色。
“妈妈?”许宁猛的起身,他想摸自己手背,却发现手背上什么都没有。他低头看着自己身上熟悉的居家服,布料柔软得像是云朵。
许无缺从身后走来,修长的手指轻轻按住他想要掀开毯子的动作:“刚醒不要着急掀开,会着凉。”哥哥的声音带着笑意,身上穿着那件许宁去年送他的浅蓝色毛衣。
许宁环顾四周,这个他生活了十几年年的别墅熟悉又陌生。壁炉上方的全家福里,四个人都笑得那么自然。许宁不知道为什么想哭:“爸爸呢?”
“爸他今天有晚宴,要晚点回来,忘了吗?”许无缺顺势在许宁旁边坐下,把遥控递给了张娜娜。
许宁突然想起来了,昨天爸爸是和自己说过要去参加一个什么晚会,本来说要带自己去的,毕竟有很多明星,但自己还要上课,时间来不及,就没同意。
电视机屏幕闪烁着模糊的画面,声音断断续续,却始终看不清在播放什么。厨房飘来浓郁的香味,许宁的胃部突然传来一阵绞痛,仿佛已经饿了很久很久。
“阿姨做了小鸡炖蘑菇吗?”他忍不住深吸一口气,那香味让他舌尖发麻。
张娜娜的脖子以一种不自然的角度转向他,嘴角咧开的弧度太大:“我们阿无鼻子这么灵?”她的声音忽远忽近,“是妈妈做的呦,马上就能吃了。”
许宁又摸了摸自己手背,那里突然有点刺痛,但摸上去什么都没有。
耳边传来“滴滴”的声音,异常清晰,在这个温馨的家里显得格外突兀。许宁左右看了看,没能找到声音的来源,就只能问哥哥:“哥哥,什么声音?”
许无缺指向壁炉上方的老式挂钟:“爸买的。”他的手指在阳光下几乎透明。
许宁望上去,是一个老式挂钟,“滴滴”的响个不停,许宁觉得吵,想把它拿下来,但哥哥阻止他,和他说这个钟很漂亮,“不信你一直看它,真的很漂亮。”许无缺的声音突然变得空灵。
秒针转动的轨迹在他眼中渐渐扭曲,许宁的视线不受控制地被挂钟吸引,一直盯着那老式挂钟,这挂钟很眼熟,他总觉得自己在哪里见过,那“滴滴”的声音也在哪里见过。他转头想问哥哥爸爸是在哪里买的。但转头却发现张娜娜和许无缺都不见了。
“妈妈?哥哥?”许宁突然感到心里很慌,他捂着胸口的位置,在客厅找了一圈也没找到人,许宁又叫了两声,还是没人应他。
小鸡炖蘑菇的味道还飘在空中,充斥着许宁的鼻腔,许宁抬脚往厨房走去,那里也没人。
灶台上的砂锅被炖的“噗噗”的响,许宁伸手想去把盖子打开,手刚伸过去,客厅就传来了声音。
“阿无?”是爸爸,是爸爸回来了,许宁没管灶台上的锅,转身朝着玄关跑去。
许志强脱了西装放在一边,从西装口袋里掏出一包信封,一下准备扔在地上。许宁不知道为什么,他心里的声音告诉他那信封不能掉在地上,他就想伸手去接。
但脚动不了,手也动不了,他想喊也喊不出口。沙发上,妈妈不知何时又出现了,她和爸爸的身体诡异地重叠在一起,两张脸上挂着如出一辙的失望表情。许宁想呼救,喉咙却像被无形的手扼住。
许宁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想要回头找哥哥,还没回头,哥哥的声音就在身后响起,“阿无,别跳……”
“跳什么?”许宁回过头,发现自己已经不在客厅,爸爸妈妈也不在了,他站在高台上,身上穿着染了献血的白色囚服,头发一股股的打在脸上。
自己什么时候有这么长的头发了?
“哥哥?”许宁抬头,看到了许无缺站在他面前,身上穿着许宁给挑的天蓝色T恤,前面有这海绵宝宝的图案。
“阿无,站那里干什么,回家了?”哥哥在笑,朝自己伸着手,许宁想伸手去拉,但手一抬,身上就有什么东西落了下去。
“哥哥送你的玉章掉下去了?”许无缺还在笑,许宁不知道什么时候送过玉章,但还是反射性的往下看去。
但下面没有玉章,反而躺着一个人,太高了看不清,许宁转身想仔细看,但这么高肯定看不清。他想转身问哥哥玉章掉哪了。
“哥……”许宁想发声发不出来,脖子被什么东西掐着发不出声音,人快要窒息了,楼下的人脸越来越清晰,许宁这下看清了,是许无缺,是哥哥。
对,哥哥为了救我,自己掉下去。所以这是哪?
“滴滴”的声音越来越清晰,快要刺进自己的耳膜,眼睛好像被什么东西糊住,小鸡炖蘑菇的味道也越来越浓。
“咳咳咳——”窒息感猛的消失,许宁剧烈地咳嗽着醒来,眼前是熟悉的病房天花板。耳边是混乱的脚步声和压抑的争吵声。模糊的视线里,似乎有人被按在墙上。
一双手臂将他紧紧搂住,余意洲的声音带着颤抖:“阿无......没事了。”他的怀抱温暖而真实,心跳声震耳欲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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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宁今天醒得格外早,天边才泛起鱼肚白时就已经睁开了眼睛。余意洲看着他小口小口地喝完粥,输液后又沉沉睡去的样子,心里既欣慰又心疼。这段时间许宁总是喊饿,却因为医嘱只能吃些寡淡的流食。
趁着许宁熟睡的空档,余意洲拨通了李玉的电话。电话那头,李玉的声音还带着晨起的沙哑:“可以适当加点有味道的软食了,但一定要煮得烂一些。”
挂断电话后,余意洲的脑海里立刻浮现出许宁最爱吃的小鸡炖蘑菇。记得上次在海城公寓吃饭时,许宁就着这道菜吃了两碗米饭。他想象着把鸡肉炖得软烂,粉条煮得晶莹剔透的样子,嘴角不自觉地上扬。当即就给厨房打了电话,特意嘱咐要用最新鲜的食材。
安排好午餐,余意洲轻手轻脚地回到病房。看着许宁安稳的睡颜,他利用这段时间处理积压的工作。虽然正值春节假期,但以许宁目前的情况,恐怕还要在老宅休养一段时间,要提前处理一些。他打开笔记本电脑,屏幕的蓝光映在他疲惫的脸上。
中午时分,厨房准时送来了精心烹制的小鸡炖蘑菇。揭开盖子的瞬间,浓郁的香气立刻充满了整个房间。余意洲深吸一口气,想象着许宁醒来时惊喜的表情。但病床上的人依然沉睡,他只好让人把菜放进保温箱,确保许宁随时醒来都能吃到热乎的。
“余先生,留置针需要更换了。”护士轻声提醒道。
余意洲点点头,恰好这时一个工作电话打了进来。他看了眼熟睡的许宁,想着就在附近接听应该无碍,便嘱咐护士:“等他醒了立刻叫我。”说完便拿着手机走出房门。
不知是早起导致的恍惚,还是被厨房飘来的香气吸引,余意洲鬼使神差地踱步到了厨房。他一边听着电话那头的汇报,一边翻看着新鲜的食材,盘算着下午亲自给许宁做点什么补补身体。脑子里想着,就浮现了出许宁吃到自己做的菜时,那双会发亮的眼睛。
意外就是这么发生的,等余意洲打完电话回去的时候,推开门的一瞬间,余意洲的血液几乎凝固。
一个穿着护士服的女人正骑在许宁身上,双手死死掐着他的脖子。保温箱被打翻在地,金黄的汤汁和蘑菇洒得到处都是,许宁苍白的脸上沾满了饭菜,整个人一动不动,像个被丢弃的布偶。
“住手!”余意洲的怒吼震得窗户都在颤动。他一个箭步冲上前,飞起一脚将那个护士踹开。对方撞在墙上发出一声闷响,但余意洲已经顾不上这些,他颤抖着双手捧起许宁的脸。
“阿无?阿无!”声音里是从未有过的慌乱。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许宁突然剧烈地咳嗽起来,小小的身体在他怀里颤抖得像风中的落叶。余意洲这才发现自己的后背已经被冷汗浸透,心脏跳得几乎要冲出胸腔。
保镖们闻声赶来,迅速制服了那个还在尖叫的女人。口罩被扯下的瞬间,露出一张扭曲的脸,凌乱的头发下是一双充满恨意的眼睛。余意洲连一个眼神都懒得施舍,只是挥了挥手示意把人带下去。
“没事了,没事了......”他紧紧抱着还在发抖的许宁,声音轻柔得像是怕惊扰一场美梦。许宁的眼睛被汤汁糊住睁不开,只能无助地抓着他的衣襟。余意洲示意保镖去打盆温水来,同时用指腹轻轻拭去许宁脸上的污渍,每一寸触碰都小心翼翼。
温热的泪水从许宁紧闭的眼角滑落,混在菜汤里,在脸上留下蜿蜒的痕迹。余意洲的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疼得他几乎窒息。他低头轻吻许宁的发顶。
对不起,自己不应该离开,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