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
四。
三。
二。
一。
“啪!”聚光灯打在舞台上,主持人自幕后缓步走出,时衿的耳麦开始运作,身后是三个屏气敛声的姑娘,面前是庄严的话筒。
她轻拍话筒,朝中控点点头。接下来,便是她要讲给世界的声音。
顾筝弦戴上耳机,坐在左前方特邀嘉宾席位,耳里是女友专业流畅的翻译,眼前是她即将交给世界的作品。
秦宿泱排在第三,一身藏蓝色修身长裙,领口是新中式设计,后腰腰窝一处镂空,挑了个带点古典风的妆容。
她身材高挑,长相又极具攻击性,藏蓝色在纯白的舞台上很舒服,不出意外收获了来自四面八方的掌声。
回应舆论最有力的方法,不是逃避,而是足以压倒舆论的实力。
爱萍原本也想来见世面的,但是她晕飞机,于是请了四里八乡的邻居来家里,围着电视等那几秒钟的镜头。
小老太太没什么别的爱好,就乐意跟父老乡亲们炫耀自己的小孙女和孙女媳妇。她俩自然是优秀得没话说,身边朋友更是个顶个儿地有出息。
爱萍站在人群最后,扬着羊毛卷,将各人脸上艳羡的表情细细品味一遍,而后道:“个么,我孙女,有出息伐?”
她瞥着眼,目光有意无意落在王大爷头上,心里偷偷“切”了声。
当年她把时衿接回来,那王大爷是头一个说风凉话的。如今怎样?凭他有个宝贝儿子宝贝孙子,跟她两个孙女比起来,可以说是痴痴傻傻一事无成。
哼~爱萍得意洋洋。
一浪叠一浪的掌声里,时衿将话筒关掉,折了折推到桌子最里面。收掉演草纸,准备去接女友下班了。
正要起身,却被小徒喊住:“时姐,咱们能走了?”
另一个跟着接话道:“对啊,不用再等一会儿吗?”
时衿觉着好笑:“都下班了,不走干嘛?”
她知道小姑娘们的心思。初入这行时,她也十分享受被在意的感觉,因此,每次结束会议,她总要多等一会儿,等着记者来问问题。
但几次三番,她不大想回应那些莫名其妙的恶意和揣测,于是习惯提前从侧门溜走。而且,她有更重要的事情做。
“今天记者挺多的,我刚看到新眼和文娱都在楼梯上了。你们要是想录采访,就走东边那个门,我还有急事儿,先从南楼下去了,一会儿电话联系。”时衿详细交代。
“好!”三个小姑娘齐整地应她,眼里是熟悉的热情和青涩。
南楼楼口挤满了合影的人,舞台周边基本上都是自己和自己国家的人凑在一起,舞台上是参演模特和设计师,顾筝弦就在台上。
时衿在一侧远远看着,见她对着人群笑了笑,而后不动声色顺着人缝溜到后面,低头捣鼓一阵,时衿手机立时收到信息。
顾筝弦:你在哪儿?
时衿快速打字:抬头,右边。
顾筝弦亮晶晶抬眼,人声鼎沸之外,站着一个干干净净的时衿。
时衿冲她招招手,顾筝弦勾着嘴角回应她。快门一响,这个场景被一家媒体记录下来,预备做成头版头条了。
时衿指了指屏幕示意她看手机:“先别动,我去那儿接应你。”
顾筝弦看罢,朝着她的方向狠狠点头,时衿收到指令,自人群外溜到舞台幕后。
与此同时,顾筝弦也已挪到最后第一排,突然手心被人挠了挠,她回头一看,时衿躲在台阶下猫着腰戳她。
“走吗?”时衿问。
顾筝弦收回视线观察一下,见没什么呆在这的必要,于是被时衿牵着,朝舞台背后的方向溜了。
一场好戏落幕,时衿和顾筝弦带着秦宿泱和三个小徒去吃庆功宴。
还记着顾筝吃爱吃提拉米苏,加上小女生也爱吃甜的,时衿点了四份,又点了两个抹茶千层。
秦宿泱这几天要进组拍戏,夏然千叮咛万嘱咐她不许吃胖,不然上镜不好看,导演会批评她。
微博之前安静了一段时间,今晚又再次炸了锅:
#秦宿泱参加默光秀场的词条登顶热搜;第二是#顾筝弦转做幕后;热搜第三的词条措辞很浪漫,是说#我于人声鼎沸里与你私逃,配图是顾筝弦越过人群和时衿对视的照片,以及二人背对镜头偷偷溜走的背影。
这是第二个与她俩都有关系的热搜,称呼不再是“野鸡”,而是“嫂子”;动词不再是“滚”,而是“祝福”。
网络世界就是如此,舆论裹挟之下,愚人被人愚,今日还要千唾万骂地声讨她,明日又是甜言蜜语的祝福。
时衿靠在床头,翻了会儿乱七八糟的评论,懒得再看了,干脆关掉手机闭目养神。
顾筝弦在桌前打电话,是纪柠和倪诺打来的,顾筝弦眉飞色舞地向二人宣告此役大获全胜,听到电话那头沉默几秒,时衿在她背后,低头揉揉眉心。
挂了电话,顾筝弦打着哈欠靠在时衿旁边刷微博。突然,时衿手机里“明星空降,评论求翻牌”的消息弹出……她又忘了切小号了。
时衿张张嘴正要说她,却被顾筝弦先一步打断道:“时衿,我仍觉得你有小号。”
时衿下巴动了动,笑问道:“是么?这么肯定,为什么?”
“不为什么,”顾筝弦道:“心照不宣。”
她的笃定没有错,时衿确实有小号,而且就算她不问,时衿也想找个机会告诉她了。
原先,她以为真正的爱就是把喜欢放到心里,藏进眉宇,再点缀到每个看向她的眼神里。
可现在她觉着不仅如此,爱除了要做,更要表达,要让对方切实地感知到。
时衿登上小号,id就叫“悠悠”,里面有上千条微博,关注0,粉丝0。
顾筝弦手指划拉着,眼角溢出难掩的好奇心,她好想知道,时衿究竟是什么时候开始喜欢她的。
时衿在微博里的描述,每一条都能变作她印象里时衿的神态,她的表情,动作,语气。她代入时衿的视角,重新走了一遍相同得时间线。
六月二日,二答结束了,顾筝弦还不理我。
六月三日,我做了个梦,梦到顾筝弦了。我好想她,但她是笨蛋,不知道我在想她。
五月十四日,顾筝弦拒绝跟我一起睡觉,升起。
五月八日,弦弦给我洗草莓吃,好甜好甜。
再往上,是两人刚认识不久的时候。
2022年六月三日,明天要去面试,好紧张。
六月五日,谁信啊,我老板是古代人!她不会是骗子吧……
六月十日,她好可爱,我好喜欢她。
……
看到这,顾筝弦将额头埋在时衿颈窝里,咧着嘴巴轻轻笑。
“怎么了?”时衿问她。
顾筝弦笑意未收:“原来,你这么久之前就喜欢我了呀?”
时衿耳尖一粉,又听她道:“时悠悠,原来,是你先动的心呀?”
分明喜欢她喜欢了这么久,在她表白时,还要假装理智地说什么赌注,说什么代价。
原来,她早在这时候,就已经做好下注的准备了呀。
顾筝弦心满意足关掉手机,靠在时衿肩膀上,清浅地吐了口气,道:“我忽然,不想告诉别人我是打哪儿来的了。”
她口中的“别人”不是粉丝朋友,而是纪柠倪诺她们。
时衿扬扬眉毛:“为什么?”
“我想将这件事,变作这世间只有你我知道的秘密。”
“这样一来,往后无论在哪,无论在做什么,你与我都有联系了。”
顾筝弦设想中的“联系”很幼稚,只要两人守着一个共同的秘密,便是有联系,便是顶浪漫的事。
时衿轻轻笑着:“好啊。”
她愿意与她玩儿这样幼稚的把戏,守着共同的幼稚的秘密。
*
除此之外,还有。
关于我有多爱你的秘密,什么时候爱上你,爱了你多久的秘密,也只有你和我知道。
弦弦,今后天长地久,你于我而言,不是生命里的过客,而是整个人间。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