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盛瑶和周成借着去图书馆补习的借口早早的就出了门。

盛虹原先还不同意，还是周成再三保证会保护妹妹后她才勉强松了口。

今日有些反常，进出桃花大厦的工作人员虽然比不上普通的工作日，但是比起从前空无一人的周末还是多了不少。

“怎么回事？都来加班？”

盛瑶和周成在门口蹲了许久，好不容易才找到一个没人进出空档，偷偷溜进了大厦。

“鬼知道。”周成调出脑机，跟在盛瑶后面进入了电梯。

“怎么样？”盛瑶没带旧脑机，想着即使事情败露他们也还能再有一次机会。

“太卡了。”周成有点紧张，看着眼前不停转圈圈的页面，心里暗暗祈祷。

盛瑶双手合十，把自己知道的几句为数不多吉利话来回车轱辘似的说了个遍。

“有了！”周成惊呼一声，看向盛瑶，重重地点了点头，“可以。”

……

-99层。

盛瑶原先以为地下会是一个巨型的胶囊仓库，里面装满了还未出世的婴儿，她和周成会在那里找到他们真正的来历。

但真正来到地下，她突然发现她还是太年轻了。

无数像桃花大厦那样的金属高楼鳞次栉比，他们在桃花小镇里从未见过的高科技产品到处都是，巨型的投影覆盖在城市的上空，渲染出足以以假乱真的蓝天白云。

市民穿着倒与他们没什么不同，他们大多神色匆匆，朝着同一个方向而去。

“这里……就是妈妈说的外面？”盛瑶张着嘴，回头看向刚刚的电梯，才明白，原来她曾经十八年的全世界，只不过是这个世界最微不足道的一座山头。

“他们都往那边走，我们要不要去看看。”周成比盛瑶淡定一些，但也同样皱着眉头，表情凝重。

盛瑶也注意这点，她点了点头，拉着周成，跟着人流，缓缓向前。

人们最后停在了一处广场上，广场上满地都是七彩的传单，中央的那一圈被空了出来，仔细看，半空中还有一对□□的男女。

那对男女被绳索吊在半空中，俩人头低垂着，身上半片衣物都没有。女人的肚子微隆，显然是怀了孕。

下面的人群不断对那对男女指指点点，盛瑶从人流中穿过，不停地听见了“不要脸”“绝育”等字眼。

她拉着周成挤到了人群的最前方，看清上方的人后惊呼一声，愣在了原地。

“清妍？！她怎么会在哪里？!”

盛瑶急得团团转，四处张望着，扯着周成的衣服让他帮忙一起寻找将她放下的方法，“哥，你想想办法啊。”

“她这是……怀孕了？”

周成没有理她，只是皱着眉，从周围人的言语中拼凑出了大概。

他将盛瑶拉到了一处人少的地方，试图让她冷静下来，“你还记得你那个朋友说过的话吗？或许，谈恋爱不是问题的根本，生育才是。”

“？？？”

盛瑶懵在原地，没有明白之间的联系。

“怀孕、生育、繁衍。”周成感觉自己说得已经很明白了，“昨天咱们见到的，胶囊子宫，你记得吗？”

“可是……谈恋爱和怀孕有什么关系？”盛瑶还是不懂。

周成扶额，背过身在盛瑶看不见的地方低低吐槽了一句，“大哥，你下次能不能别把副本弄这么纯情，这笨蛋根本不懂啊。”

说完，他感觉自己的脑中有一阵电流通过，他倒吸一口凉气，抑制住了自己原地跳起的冲动。

“服了。”周成叹了口气，转身看向盛瑶，“你容我想想该怎么和你解释。”

“那后面投影了。”盛瑶指了指周成身后的半空，不知是谁将原先的蓝天换成了一段视频，视频的背景十分昏暗，但不难看出俩人在其中做些什么。

“我去！”

周成看清上面在播放什么后直接愣在了原地，过了好几秒，才想起来捂住盛瑶的双眼，“你先别看，你先补补常识再说。”

盛瑶透过周成的指缝悄悄地观看着视频，半晌，她吞了一口唾沫，“这是……谈恋爱？还是……打架？”

“这是自然繁衍，你昨天说的，课本里缺少的那一块儿。”周成发现藏是藏不住的，索性放下了手，只是没有抬头去看。

“是吗……”

盛瑶只沉默了一秒，迅速接受了这一现实，她将注意力又放到了好友的身上，“所以，我们能救清妍吗？”

周成回头看了看满广场骂骂咧咧的人们，表情不太好看。

“既然是自然繁衍，为什么大家的反应会这么大？”盛瑶开始思考问题的源头，语出惊人，“哥，你说，他们阻止我们，会不会和我们并不是同一类？”

周成震惊，他不知道盛瑶什么时候居然这么聪明。

“为什么这么说？”

“因为逻辑不对，在科技如此发达的社会，人反而会追求一些更加原始的，更加自然的生存环境，在自然条件不允许的情况下才会利用科技辅助。”

盛瑶其实从昨晚就开始思考这个问题，她不明白人类为什么要借助胶囊仓来进行繁育。

她原以为是由于某些身体上的问题导致的人类无法进行自然繁育，但如今看到了清妍，她又否定了这个可能性。

清妍被吊在半空中，她没有违反任何的伦理道德，也并没有任何错。但被这里的人用那样赤裸且羞辱的眼神打量着，嘲讽着，就像是原先他们邻居家的那条狗一样，连最基本的生育的权利都没有保留。

或许有人不想生育，但没有人会想要自己的种族灭亡。

除非，他只想要圈养，而非真正的给予这个种族平等和自由。

周成原以为盛瑶需要很久才能想通这些，他张了张口，不知道该怎么和她解释。

“你很早就知道了？”盛瑶见他的表情似乎并不吃惊，反应过来自己应该是猜中了一部分。

“你小时候就总喜欢这样说。”周成找了一处台阶，拉着盛瑶一起坐下，“你说你最喜欢我，因为妈妈不懂你，爸爸不懂你。”

“爸爸妈妈也是？”

周成意识到自己似乎是说多了，拍了一下自己的嘴巴，只能坦白道，“不知道你有没有意识到，在桃花大厦里工作的大人，似乎都是这样。但也有跟他们完全不同的大人，比如咱们语文老师。”

“好像……还真是。”盛瑶回忆了一下，她在学校里最最喜欢的就是语文老师，那也是大家公认的受欢迎的老师。

语文老师和其他大人都不一样，她很会拆解文字的美，总能一语中的，了解大家最深处的表达欲望。

她的办公室里总会插着一束她亲手种植的鲜花，她也会送给其他人，但很少有人会像她那样拥有审美。

“所以……我们和爸爸妈妈不一样？”

周成点了点头，他弯腰从地上捡起一张海报，指了指最上方的三个大字，一脸严肃的说道，“我们是自然人。”

盛瑶没有说话，她摇摇欲坠地起了身，拍拍屁股上的灰，向着他们原先来的方向走去。

她不在意这满广场的人是不是她的同类，也不在意学校的那群老师到底喜不喜欢那些风花雪月，她只是没有想到……

原来她的爸爸妈妈，和她竟然不是一类人。

她回头望了一眼熙熙攘攘的广场，他们和这群人，才是一家人。

“喂，你没事吧？”周成后悔自己一下说得太多，看着盛瑶魂不守舍的，样子有些担心。

盛瑶摇了摇头，泪珠却在眼睛里打转，“咱们回家吧。”

也不知道那里还算不算家。

她突然有些后悔，后悔自己太过任性，自己非要下来看看。

她明明根本就没有做好准备，拥有承担真相的勇气。

“回家吧。”

周成搂过她的肩护着她迎着人流向前走，他知道这件事不能操之过急，他们已经在这个副本里过了十几年，多一天俩天的也算不上什么。

这个副本原先也曾是让他最崩溃的地方，但慢慢的，他就像上瘾了一般，总会一个人，一遍又一遍的重回桃花小镇。

“你那个朋友……”周成想到了那个女孩儿，小心翼翼地问道。

“咱们晚上再来看看吧，现在人太多了。”盛瑶低着头，脑袋里不知道在想什么。

周成没有说话，用脑机唤醒了先前的电梯，带着盛瑶回到了地面。

家中，盛虹已经坐好了满满一桌的饭菜，和周颂今俩人，一人坐在沙发的一头，等待了俩个孩子的归来。

他们已经冷战了整整一天，从早上起，他俩都没有说过一句话。

“宝贝啊，终于回来了。”盛虹听到门响，起身迎接俩个孩子。

“怎么今天哭丧着个脸？”盛虹双手抚上了盛瑶的脸颊，扭头瞪了一眼周成，“你又欺负妹妹了。”

“是是是，我天天欺负她。”周成扶着鞋柜换了双拖鞋，阴阳怪气地说道，“偏心偏得都没边了，哪有你们这样当父母的。”

“谁让你天天惹她不开心的？”盛虹见周成还敢顶嘴，轻轻拍了一下他的肩膀，佯装生气，“赶紧洗手，来吃饭了。”

“妈。”盛瑶突然出声，喊住了即将转身的盛虹。

“你知道什么是开心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