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门口鞋柜把室内鞋换成室外鞋后，金游绚提起包，走在了司钟意前面。

他们两个穿梭在无脸人进进出出的校园内，偶尔会经过一些同为穿越者的人，但他们不太想和别人套近乎，都是在和不熟的人保持距离。

一直到校门口，他们并没有在门口看到有人。

现在距离五点整还有三分钟。

“还有三分钟，等着吧。”金游绚抬头又仔细看了遍天空，确实没有太阳，整片大地的阳光不知从何而来。天空的蓝色马赛克被几片鹅黄马赛克渲染，整片天空准备着堕入黄昏。

金游绚低头，走到垃圾桶旁，从口袋里掏出一根烟点上。

周围的街景是千禧年代的老房子，路边很多电线杆。当时垃圾分类没有普及，所以街边是随处可见的垃圾袋，还有大型提盖黑色垃圾桶。

“你不是说你同桌会和我们一起走？”司钟意想起来今天下午他们有很多事要做，和林靳屿一起回去肯定是不方便的。

“他被老师留堂了，我和他约了明天。”提起林靳屿，金游绚想到了什么，她吐了口烟后，一手托着另一只手的手肘，两指夹着烟身，烟雾丝丝缕缕缠绕在她修长的手指，抚过她的脸畔。

“在他身上有什么发现吗？”司钟意知道金游绚不是自来熟的人，她更偏向是随心所欲。有时候和别人有约不是说她和约会的人关系好，而是那个人身上有她想要知道的事情。

“他是频道九的原住民，但并不是无脸人，所以我感觉离开这里的关键在他身上。只要跟着他，说不定‘安全出口’就会自己朝我们打开。”金游绚吸了口烟，脑子里过着她今天和林靳屿相处的事，尽量抓捕有用的关键信息。

“因为他是你认为的关键人物，所以他家可能是关键地点。想和他一起回家，是为了方便我们确定他家的位置。”司钟意明白了为什么金游绚要让他和他们一起走。

金游绚“嗯”了一声，捏着烟头，在垃圾桶上捻灭了烟。

一辆掉漆的红色出租车打着双闪，停在了他们跟前。从车的副驾上下来的是一个穿着西装，手拿黑色公文包的男人。他面带微笑，鼻梁上架着无框眼镜：“是尾号￥￥#￥看房的是吧？”

“嗯，是我们。”司钟意回着男人的话，余光打量了眼出租车司机。

出租车司机的头是百合花，脖子以下是人类躯干。

“上来吧，我们一起过去。称呼我王生就行。”王生朝进优选点头后，上了副驾。

司钟意开车门让金游绚先进，他后上车，关上车门。

车内是一股潮湿的霉味混合着些许百合花的香气。

“你和你女朋友一起合租吗？”男人笑着，从后视镜看坐在后边位置的两人。

这话司钟意没答，而是等着金游绚的回答。看她会给他安排什么剧本，他就按照什么剧本演。

“没，我们是姐弟，在这边租的房子到期了，刚好来看看。”金游绚脸上挂起客套的笑，答王生的话。

前边的话倒没说错，金游绚年龄确实比司钟意大一岁。

“噢，很少看到有姐姐弟弟一起租房的。”王生的视线从后视镜挪开，他偏头打量了一眼后座的他们：“你们长得也不像啊，是不是姐姐像爸爸，弟弟像妈妈？”

“对。”金游绚也打量着王生，王生好像并不是穿越者，他貌似也是原住民。

这就奇怪了，这个出租房中介难道也是关键人物？

“你在这里工作很长时间了吧？”金游绚故作闲聊状问王生的工作情况，手上手机翻出录像功能，点击开始录制。

“是很长一段时间了。我们的中介公司成立有很长一段时间了，我迄今为止在这里工作了有五年。”王生比出手势算着他当出租房中介的年份，另一手推了一下眼镜，“你们是刚转学过来九中吗？最近的房价都在涨，一般学生都租不起学区房。如果你们诚心想租房，我尽量帮你们和房东压压价。”

“啊，那真是太好了，我们预算确实有限。不过因为以后会在这里生活很长一段时间，所以我们需要多看几套房参考一下。”

“可以的，你们大概租多长时间？”

“要租至少三年。我弟弟他还是高一呢。”金游绚胡编了一句话搪塞王生。

司钟意成功从高三降级为高一。

“他、他高一啊？真看不出来，现在的年轻人长得真高啊。”王生先是用不可思议的眼神上下看了眼司钟意的身高，才又看向金游绚，“那今天我们呆会儿到地方了先看那个地方的几套房子，如果不合适的话，那我们到时候再约，你们看怎么样？”

金游绚点头：“没问题，那就麻烦你了。”

“哎，你们客气了。对了，你成年了吧？未成年的话我们是不租房子的，除非以监护人的名义租。”

“嗯，成年了。”

“那就行。”王生把头转了回去。

金游绚抬起拇指，按下停止录制键，把手机盖合上收好。她刚收起手机没多久，出租车就靠路边停了。

“就在这里下吧。”王生侧头朝他们笑了下。

司钟意打开车门，先下了车。

金游绚注意到王生一直在盯着她看，而且手上没有要付钱的动作。她再次挂上了那副皮笑肉不笑的表情，回看王生。

“可以下车了。”王生再次提醒道。

“哦，我刚刚想问的是车费我们要不要一起付了？”这当然是不大可能的，因为金游绚和司钟意身上都没有频道九的货币。

“当然不用，是我要求捎上你们一起的。”王生似乎有点焦急了，语气里似乎有点催促金游绚快些下车的意思。

金游绚见司机脖上连接的百合花也转了过来，百合花的眼睛骨碌碌转着，它们的视线落在她身上后，她才跟着下车。

王生在车上貌似在翻找着什么，把东西递给司机后他才下车。

金游绚想看他给的是什么，但司机已经收起来了。

她觉得刚刚王生给司机的不是她观念里认为的纸钞，因为她看到了蓝色金属光。

王生走在他们前面带路：“请跟我来。”

小区的环境很奇怪，这里有明显不属于这个时间的光源。原应该属于白天的光源，现在却落到了这片小区上方。

周围的天空已经逐渐被晕染成橙黄马赛克，只有这一片的天空依旧是明蓝色。

金游绚和司钟意对视一眼，金游绚先拨通司钟意的电话，保持通话以防备用，备注也改成了“妈妈”，然后才跟着王生继续往里走。

司钟意把耳机连上手机，确保声音不会外露之后，才把手机连同耳机放书包里。

金游绚举起手机，透过相机看画面，结果看到的是形形色色的人在小区周围行走，这些人大多数都是老人，少数小孩，不过小孩的身上多数都有伤痕，有被殴打的伤痕，有被火烧留下的痕迹。。。还有身体某些部位和身体是分开的。

剩下的一些年轻人，他们的身体也都是血肉模糊的惨状，没有一个人的身体是完好无损的。

“不好意思，请问你在录像吗？”王生的语气突然变了，金游绚把手机通话翻转给王生看：“我们妈妈要看房子，这里不给录像吗？”

王生扫了眼她手机的通话页面，看到上面的备注后这才放松些警惕：“对，这里不给录像。如果他们需要看房子的话，让他们来实地考察就行了。”

“哦，抱歉，我不知道看房不能录像。拍照呢？”

王生一直盯着金游绚的手机：“拍照也不行。”

金游绚佯装无奈和通话那头的人解释：“老妈，人中介不让录像和拍照，你看你什么时候有空来看看？那先这样了，我和弟弟看房呢。”

说完，停顿几秒后才把电话挂了。

王生见她收起了手机，这才继续带着他们往居民楼里走。

居民楼里的地板和频道一寺庙里的地板如出一辙，都是一片片青草地。

在看到阴森的电梯后，金游绚有点心理阴影。

“这电梯，是非坐不可吗？”金游绚看着王生按下电梯的按键，整个人的呼吸都顿了一瞬。

“是的，因为楼层比较高，在21楼，所以不建议您爬楼梯。当然了，如果你想爬楼梯的话也可以的。”

王生指了指旁边的“消防通道”。

“消防通道”的消防灯不是绿色，而是红色的。

频道3.8的“安全入口”消防灯是绿色的，他们在那片区域呆着也确实是安全的。

金游绚很快被王生的这一诱导，打消了走楼道的念头。

她和司钟意跟在王生身后进了电梯，电梯门缓缓闭合，随着轻微的动荡，电梯慢慢上升。

可能是因为金游绚精神状态太紧绷了，她看着液晶屏上跳动的数字，感觉电梯的速度好像上升得越来越快了。

“司钟意，你有没有觉得。。。”她转头，发现司钟意和王生不知道什么时候都不见了。

在封闭空间里发生这种事，比在开阔的地方遇到这种事要更吓人。

金游绚很快意识到电梯速度变快不是她的错觉，她马上连按电梯按钮，试图让电梯停下。让她恐慌的是，这座楼分明顶层是三十一楼，现在电梯液晶屏上的数字已经直飙四十二楼了。

靠？！这是要带她去哪？！

金游绚使劲按呼叫求救按钮，电梯没有一点反应。

突然，她的脚底感觉到了不对劲。

她立马紧握电梯旁的扶手，把自己的身体撑起。就在她脚尖离地的瞬间，电梯的地板“哐当”一声，脱离了电梯整体。

电梯里阴冷的白光忽明忽暗，电梯速度加快上升，金游绚看不到电梯通道最底下是什么，她也没有手再去按电梯按钮了。

电梯内壁依次开始动荡不稳，她心里一惊，立刻攀着扶手换了边。刚刚她所攀的那一面内壁摇摇欲坠，最后竟也垂直下坠了。

继续攀在内壁上是不行的，到最后可能所有电梯内壁都会掉下去。

或许她应该上电梯天花板。

她咬牙，手扣着内壁的广告牌，往已经脱落的电梯面那攀爬。现在的速度几乎让她整个人失去重心，但如果她从这里掉下去，她就真的没命了！

金游绚咽了口唾沫，深呼吸一口气，朝上方用力扒拉，从内至外扣住了电梯天花板。

毫无预兆的，她支撑身体的那一面内壁往下坠，她的身体支撑点全落在了她那条扣着电梯外部天花板的手臂上，她的下半身完全没有可以供她支撑的位置。

要么死，要么爬上去。

金游绚不敢用力喘气，但是她的心跳速度让她不得不调整呼吸频率。

摔死的话会很痛的。

她眼角有略微凉意，她没意识到那是她的生理泪水，她下身用力蹬了好几次，她都没能够成功上去天花板，反而手一直打滑，她的手快要扒拉不住这电梯的天花板外壁了。

可能是电梯又一块儿内壁垂直坠落刺激到了她，她另一只手居然被吓得也扒拉到了天花板外壁。

她再次用力，忍着手的受力酸痛，还有腿部被电梯壁摩擦的疼痛，她终于上了电梯天花板外壁。而下边的电梯内壁也掉得差不多了。

但又一个问题来了，电梯现在只剩一个天花板被中央的钢丝绳拽着急速上升，而金游绚所在的半边天花板重量比另外半边要重，所以整个天花板在往她所在的位置下沉偏移。

金游绚骂了句脏话，拽着围在滚轮周围的杆状物维持身体平衡，她的汗已经浸湿了她的前胸和后背，额上的汗也顺着她的下巴往下滴。

好恐怖。

她可能真的要被“电梯”搞出ptsd了。

就在她口干舌燥地在想自己下一步该怎么做的时候，电梯突然停下了。

金游绚被停的这一下震得脚步乱了下，还没等她不详的预感占据脑海，紧接着，连接电梯的钢丝绳断了。

她的身体一瞬间失重，跟着电梯天花板一同坠落进深不见底的下方。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她试图扣通道的墙，但是直到她手血流不止，她得到的只有一次次身体和墙壁间的摩擦，火辣辣的痛和左肩伤口的复发都没有能让她的身体停止下坠。

逐渐放大的电梯底坑和缓冲器印入她眼帘。

完了，要粉身碎骨了。

“真狼狈啊。”

不知道是不是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