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游绚总算是看到了一间看上去正常的、90年代左右的老式居民楼房间。

窗户是双窗设计，铁栏杆裹着玻璃窗。墙壁有回南天时，墙面会鼓起的墙皮痕迹。地面有一层肉眼可见的厚灰，家具也被厚灰覆盖。

“你放我下来吧，一直这样抱着我也不好调查。”金游绚又提了一遍。

克里斯全然当做没听到，他像是在收集“金游绚表情包大全”似的，对她表情的打量一刻都没停下来过。

金游绚有点语塞，但她也没继续在克里斯身上浪费时间。她扫视一圈周围，在沙发边发现了一瓶蓝色尖叫。

“放我下来，我要去拿补给。”金游绚拍了拍克里斯，挣扎着要下地。

克里斯也看到了那瓶蓝色尖叫，他这回总算是放金游绚下来了。

收集了蓝色尖叫后，她从窗户里打量外边。

从里往外，看是能看到外边，但非常不对劲。现在的时间应该是晚上才对，而且21楼的俯视视角照理说，看到的会是楼底下的景色。

可映入金游绚眼帘的，是隔着双窗，暴露在阴霾下的社区儿童游乐设施，并且外面的天气看上去随时会下大暴雨。

她感觉下大暴雨不是什么好预兆，于是动作加快，一间间房间开始搜索。

先是厨房，厨房煤气炉上还有冒着泡的清汤火锅，里面全是五彩斑斓的菌类，它们满到给人一种随时会从锅里掉出来的错觉。

上方的储物柜里全是发霉的调料，没有任何尖叫的影子。

她转身想去开冰箱，却见克里斯已经打开它了，骨节分明的手正捏着一朵指甲盖大小的蒲公英。

金游绚凑过去，发现冰箱里是一片片草从，并不是冷柜的模样。那些草里还长满了蒲公英。

克里斯的手从她脸侧伸过去拽了一朵蒲公英。他一吹，蒲公英全飞金游绚那边了。

“。。。”金游绚无语地把头发上的蒲公英弄掉，冰箱里没有别的东西了，她转身去另一边房间。

这个房间看上去是某个男孩的卧室，红木床头，床上三件套是蓝白色的，被子和枕头没有整理过。

碎花窗帘一般拉着，一半绑着。窗外看到的景象和她在客厅看到的一样。

桌上有个掉漆的蓝色闹钟，指针停在四点整的位置，已经不动了。书本册之类的东西摞成坨，堆在闹钟旁。

金游绚用手指捻起教科书的边边角，里面只写了校名“九中”，没写主人名字和班级学号。不过中间的书页好像夹着什么。

金游绚翻到夹有纸张的那一页，把折叠成长方形的纸张摊开。

上面印刷的自己很淡，像没被擦干净的铅笔痕迹。隐约能辨识出这张纸是份体检报告。

但是体检报告为什么要夹在教科书书页里？会有人把体检报告随身携带进书包里吗？

她皱眉看了眼手上的灰，转身去洗手间要冲手，克里斯还在冰箱前吹蒲公英。

洗手间是儿子卧室使用的，里面空间狭小，马桶就在淋浴器旁边，洗手台就在门口边上。

她打开水龙头，从水龙头里出来的不是水，而是大小不一的泡泡。

“。。。”这已经是不知道第多少次金游绚觉得无语了。不过好消息是，她在淋浴器旁的小窗台上发现了一瓶饮用水。她用一点饮用水冲洗了手后去了最后一个房间，主卧。

主卧床头柜有一张双人合照，是妈妈和儿子的照片，照片上没有父亲。

其它房间的灰尘铺天盖地，主卧明显是经常有人在这里打扫的模样，这里干净得不正常。

她刚转过身，窗边正在用鸡毛掸子打扫窗户的黑影吓了金游绚一跳，她下意识爆了句“卧槽”。

黑影没有任何反应，好像没看见她似的，继续在这个房间打扫卫生。

这个黑影的身高只比金游绚高一点，轮廓看上去像是男孩。

金游绚想到刚刚在外面的时候，克里斯让她尝试和黑影女孩搭话的事。她猜测这些黑影不会对人造成实质性伤害，顶多就是给她些心理惊吓罢了。

她尝试和黑影搭话：“你好？”

黑影停下了打扫的动作，动作迟缓地转向她。

原来刚刚她看到的是黑影的背影，黑影正面的嘴巴位置是一片暗红，像是干掉的血迹。

或许这个黑影是可以和她沟通的。

金游绚没有贸然接近黑影，而是站在靠近门口的位置朝他问话：“请问这里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黑影的正面对着她几秒后，又转了回去，继续打扫。

金游绚见黑影不理她，她就自己在这个房间瞎转悠。不过这里的东西貌似不让碰，因为每当她的手要触碰主卧的某样物品时，黑影就会快速转过头看她，这就像是警告讯号一样。

金游绚没辙，只能撤手不碰这里的东西。她离开主卧回到了客厅，克里斯已经没有玩蒲公英了，他抱臂站在客厅，眼睛看着外边的儿童娱乐设施。

一股困倦意朝金游绚袭来，她看了眼时间，没想到已经凌晨一点了。

但她现在和司钟意还处于分离状态，她不清楚司钟意那边的情况怎么样。她这时候才想起来拨号给司钟意，但手机显示这里没有信号。

她只好退出通话簿，调出相机，举起手机拍摄。

在手机里的相机画面中，她看到了一个男婴儿被母亲拉扯带大的模样，这个过程就像是走马观花。不过她看不到男孩的脸，他的脸被黑色记号笔涂鸦，不管在哪个位置干什么，那个黑色记号笔总能恰好挡住他的脸。

金游绚只看得到他母亲的模样。她听不到里面的声音，是个局外人。

画面一直到男孩穿上九中校服，从房间出来，独自站在镜头前，作为背景板的屋内自动减少了很多女性生活用品后，一切嘎然而止。

这是什么意思呢？他母亲去世了吗？

画面里又开始重复播放刚刚金游绚看过的画面，她退出相机功能，合上手机盖：“得离开这里了，我需要回家休息一下。”

克里斯听到她这样说，便挂着皮笑肉不笑的表情朝她张开双臂：“来吧。”

金游绚看着克里斯的动作，眼皮跳了跳：“。。。不用了，我们先离开这里吧。”

克里斯嘴角弧度下滑，他两手没有收起，表情似乎是在斟酌刚刚她说的话。

“你是不是需要睡觉了？”思考了几秒，克里斯得出这个结论。

金游绚点了下头：“嗯，找一下出口吧。”

“那就睡在这里就好了。”克里斯揽过金游绚的肩，带着她走进主卧。

“。。。你认真的吗？”金游绚哪敢睡在这里啊。

“躺下。”克里斯将金游绚按到床上后，转身把打扫房间的黑影拱出房间，并把房门落锁，把那拿着鸡毛掸子的黑影锁在了房间外边。

“。。。。。。”还可以这样对待黑影的吗？？？

克里斯看向床上的金游绚：“可以睡了。”

金游绚无奈地撩了把刘海：“。。。谢了。不过你不是在频道0吗？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我想去哪就去哪。”他理直气壮说出这七个字后，趴在床边催促金游绚：“睡觉。”

金游绚是真困了，她没再多说话，躺在床上，头沾上枕头后，没几秒就立马睡着了。

克里斯就这样趴在床边盯着她的睡脸。

窗外，传来小孩子嘻嘻哈哈哈的声音，且笑声越来越近，但外面的游乐设施并没有人。克里斯眼皮微抬，懒洋洋地看了眼窗外，外边登时安静下来。故障彩屏画面隔着双窗闪烁过后，外面的景象消失，取代而之的是一片黑色。

不是天黑，而是外面什么都没有。

/

申屠意识逐渐清醒，他朦胧的睡意在慢慢消散。他转头想找手机，结果看到身旁有个放大版金游绚的脸后，脑子懵了一瞬。床旁的电扇声、外面鸟雀的叽叽喳喳，他全都听不见了，耳畔只余被他意识放大的金游绚轻薄的呼吸声。

“？！”

他猛地往后一退，想拉开和金游绚的距离，结果整个人从床上摔到了地上。与此同时，他床头柜的闹钟响起，所有的声音在他耳畔再次清晰。

叮铃叮铃响不停的闹钟、早晨独有的鸟鸣、楼下早餐铺的叫喊声。。。还有属于他自己的，来自胸腔口铿锵有力的心跳声。

他的早晨在这一片凌乱中拉开帷幕。

“申屠，起床吃饭，吃完饭要去学校了！”外面传来了他父亲的声音。工作日时，申屠爸妈轮流给申屠弄早餐吃。今天轮到父亲做早饭，母亲休息。

“知、知道了！”申屠匆忙应了声，从地上起来。

他靠近金游绚，再三思考还是推了推她：“学姐？学姐醒醒。”

金游绚听到有人喊她，她脑子也是睡懵了，没意识到“学姐”这两个字有什么不对。等她睁眼，看清眼前的人之后，她才汗颜。

“你。。。？”金游绚也是一脸懵，她和申屠面面相觑，最终金游绚还是选择先从申屠的床上下去，对着镜子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校服。

她手机不出所料没电了。

申屠并不觉得是金游绚擅自闯进他房间的，先不说金游绚是怎么进来的，他和她昨天才刚认识，照理说她不可能知道他的住址才对。但眼下这一切情况，压根不是科学能解释的清的。

“。。。先、先去洗脸刷牙吧，我给你拿两个盆过来，你把漱口水吐另一个盆里，我来处理。一会儿我给你拿片面包，把老爸支走你再出去。”申屠看向金游绚后，神色不自然地移开目光；“你把头转过去，我要换校服。”

金游绚看着申屠身上一套黑的长袖睡衣，“哦”了一声，撇过头。

屋子里的窗帘还没拉开，外面的光线被米色的窗帘遮挡着，整个房间是昏暗的暖黄色调。他们呼吸着同一片空气，气氛朦胧着薄薄一层似有若无的尴尬和莫名。

申屠快速脱换裤子，系好皮带。皮带搭扣的声音在此时格外响亮，申屠暗骂自己的手，为什么不能再把动作放轻些。

就在申屠刚脱上衣，他房门被爸爸敲响。

他立刻转头把金游绚拽回到床上，用被子把她盖住。

“。。。”金游绚刚整理好的校服可能又乱了，她悄悄透过缝隙看门外申屠他爸的长相。

申屠开门，门口处站着的，是一个身着深色睡衣的无脸人。

金游绚有点疑惑，为什么申屠这个拥有五官的原住民会和无脸人住一起？难道在他眼里，他爸并不是无脸人，而是正常人？

“你床怎么这么乱？你先去洗漱，我给你整理——”无脸爸爸说着，正要进房间，被申屠一个劲拦下了：“不用了老爸，我来收拾，这些是我应该做的事情！”

“？”无脸爸爸语气里有些疑惑：“你什么时候这么懂事了？之前不管怎么说你，你都不肯收拾屋子。”

“爸、爸，以前是我不懂事，我知道错了。我从今天开始都自己收拾屋子！”申屠还在尝试阻拦。

“行吧，那你自己收拾，别再乱折腾了，赶紧吃完饭去上学啊。我再回去睡会。”无脸爸爸打了个哈欠，回到了主卧。

直到关门声响起，金游绚这才从被窝出来。

“你、你等我一会儿。”申屠现在脑子里很乱，心里想的是刚刚爸爸说的话肯定都被她听到了，刚刚那一点尴尬现在被无限放大。

“哦，好。”金游绚坐在床上等他回来。

洗漱完毕后，申屠给她拿了两片面包和一盒爸爸给他温好的温牛奶。

“这个你留着自己喝吧。”金游绚正要拒绝他递过来的牛奶，谁知道他还挺强硬的，把牛奶硬是塞给了她：“你光吃干巴玩意儿不喝东西，不会被噎着吗？”

金游绚其实很少喝牛奶，她更喜欢黑咖啡。但现在这个时候有的喝就不错了，所以她还是接过牛奶，撕开塑料膜，插上了吸管。

“对了，你的饭盒我昨天已经洗好了，不过在学校。一会儿回学校我拿给你。”金游绚看着申屠，想起了饭盒这一茬。

“好。”申屠妈妈喜欢买各种各样的饭盒，所以他有很多个饭盒用。

解决完面包，申屠回房间拿上书包后，带着她一起离开了家。

申屠抓过鞋柜上的钥匙，一边系鞋带一边抬头朝金游绚说：“你先去按电梯，我锁个门。”

一提到电梯，金游绚整个人脸色都难看了起来。

不过现在这个走